不景气，举步难
从总体来讲，像越剧、像有些梆子，还有一些黄梅戏的剧团，下乡去演出，还算景气。如果这些剧种都收回城来演，也不景气。就包括京剧，京剧现在成了电视玩物，啥子电视玩物？组织观众去看的，为了拍摄和播出的效果。要真正的单凭卖票，只有个别的人可能得行，像张火丁、于魁智啊，这些大名家，大家还认。其他剧种就更惨，几乎全年没有演出，而且有的甚至变成了宣传队，有的甚至就搞成综合性的曲艺。总的来说还是不景气。
戏曲界人员工资最好的是上海。原来中国京剧院都恼火，现在可能调了，都还不如北京京剧院，更不用说底下的地方剧种剧团了。地方剧种有个别的人拿得多一些。我在一个地方排戏，有人给我讲，他们每个月的工资包括各种补贴，太低了，我不说那个具体数字，太低了，真的，根本养不住人。养不住人还在养，还在这儿干，我觉得这种精神就很好。但是精神不能当饭吃，真的。
京剧在京津沪，就不说了嘛，反正有靠山在那儿撑起的。实际上他们公开演出卖票也是不行的，但是有人看，并不是满座。他们就靠现在中央台。京剧它有个现象，要有角儿。如果没得角儿，这个团，就麻烦了。因为角儿有两个好处，一个他可以演很多戏，第二他在市上、在省上才说得起话。没有角儿的地方，就都比较困难。各个省的京剧团，状态比较好一点的京剧团，武汉市就是朱世慧那儿比较好一些，湖北省京剧院比较好一些，武汉京剧院是属于市的，就有一些困难。山东京剧院，我给他们排了一个《铁道游击队》，比较好一些。江苏省京剧团也好一点儿。东北，沈阳可能好一点儿，其他的并不很好。河南，我跟河南省京剧院排《嫦娥》，河南的各方面的条件要差些。
地方戏是个啥子状况？昆曲日子好过些，昆曲自从加入了那个“非遗”以后，昆曲剧团的工资和各方面都是有保证的。除了这个保证，昆曲剧团还有一个现象，就是海外热。一会儿又跑到纽约去了，一会儿又跑到华盛顿去了，一会儿又跑到哪儿去了。那些地方的昆曲迷我认为是最死心塌地的，把你接来，除了给你包银以外，吃住随便。但是也不是经常演出。昆曲的总体日子好过。
其他地方戏就普遍麻烦了。所谓普遍的麻烦是啥子呢？工资基本上给你保证得了。你搞新戏的业务经费，现在好多都是依靠拉赞助。比如一个剧院想搞一个新戏，就要去找企业家赞助。文化厅最多拨一点儿钱。如果你要搞文华奖，可能给多点。河南鼓励去拉赞助来办专场。我给安徽省黄梅戏剧院排了一个黄梅戏《长恨歌》，这个黄梅戏，包括豫剧，由于经常在中央台播出，靠沾这个光就好些，在安徽安庆还有观众。
但是，像山西梆子、河北梆子，大量的观众在农村。农村包银不一样。我问了的，有的是演一场三万、有的两万、有的五万，还有的富裕的地方是八万。就是不包你吃住。有的日子好受，有的日子并不好受。这是我粗略了解的情况。包银的分配不一样，有的发劳务，每天的劳务有的可以发到上千，主角当然就上千了，底下的就依次类推。困难的地方我想都想不到，比如一个配角，一天的演出费六块，要是两场，上午三块，下午三块，少到这种地步，他们还在整。
节导向，弊端多
对啥子戏曲节啊，艺术节啊，全国的、省的、地市的各种晚会哦，我早就反感。每一台，至少都是几百万，有的是上千万，钱都花到这些上面去了。这样子的浪费，现在在控制，要简装，不能够铺张，不能够大制作，现在都在强调这个，这个我绝对同意。就是迟了一点儿，早就应该这样子。很需要钱的地方，要点经费好困难哦。
现在戏曲有会演，最大型的有艺术节。我记得新中国成立初期我们很小，跑到成都来会演，那才像个话，像个什么话？至少我演了可以去看人家的，我演的时候人家可以来看我的，它可以起到一种交流作用，这才叫会演嘛。最后评啥子奖，不管你哪个一，哪个二，哪个三，它自然就有一种公开性，大家都看了，好的就是好。就不像现在有些东西是属于暗箱似的，你演了哇你就走，暗箱操作，我觉得这个戏这么糟糕的，但咋个就拿了这个奖了呢？有的时候连自己都没得信心也就拿了。暗箱操作的是谁呢？这个很清楚，就是评委！评委如果能够修身，能够提高自己的修养，以艺术标准为标准，那还好。如果他们乱七八糟，失掉了艺术标准，这个会演还有啥子意思？
我曾经跟我一些同行谈，要说这两种会演，我是受益者。因为要会演才能够排新戏，因为要排新戏才能去争取拿这个奖。想拿奖，才会去请成熟的、比较好的、有把握的导演。我真的是被请得算多的，我可以得到名和利，我是受益者。但是我还是要反对办这些节。不是现在我才说这个话，至少前几年我就说这个话。为了戏剧界干干净净，为了戏剧节好好地不要出这些腐败的东西，我如果有场合说话，我坚决提倡中国的艺术要回归艺术标准的本位，停止会演，停止调演，包括文化部的这个艺术节，包括这个戏剧节，这两个比较大，停止。
真的，你让这些团自己发奋，直接面对观众，向观众负责。我说原来没有这些会演，那些好戏不晓得咋个出来的，也没有请啥子好得不得了的编剧、好得不得了的导演，人家照样会出精彩的剧目。把这些会演的经费，拿来每一年对地方剧团多一些补贴。像浙江，你下去演出好多场，每一场补贴好多钱，这才是根本嘛。如果这些钱没有用在剧团，只是为了一个会演，只是为了一个调演，又起不到交流的作用，那就是巨大的浪费。我觉得戏剧的不景气，跟经费用得不恰当、钱花在不该花的地方是有很大关系的，真的，有很大的关系。
看得少，练得少
现在我的小同行们，他们没得啥子实践机会。第一，演出少了，就算你想天天看，愿意看，但你看不到，没得给你看的嘛。我们那个时候天天演，天天看，而且是一天两本，白天是上本，晚上下本。我们穿“马衣”的，就天天看，太有帮助了。所以说这是我的小同行第一个解决不了的。第二，当然就是一个信任问题。到了剧团，根本就不信任他们，不给他们排练的机会。那儿来，那儿去，这儿去，这儿来，都把时间耗在活动上、课堂上，并没有耗在舞台上，怎么会出人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