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对于变化的预期总是过分激烈,对于变化的发生却又过分迟钝,仅仅两个多月,人们对于“末日体验”和“回归人回归”,似乎就习以为常了,该干什么干什么,既没有了之前的恐慌,也没有了之前的喜悦,除了新闻上时有提起地球领导人和回归人领袖之间的会谈外,生活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不过地球上的各国政府可一刻都没有闲着,他们被回归人进行了各种“限制”,不仅仅是土地开发,还有包括人口政策、教育政策、产业开发等方面,都几乎被叫停。在一次联合国内部大会上,一名愤怒的法国官员对前来参会的回归人说:
“你们的到来,我们地球人本来是发自内心欢迎的,但结果却是被你们各种限制,几乎可以说是制裁,我么应该享有的合法权益被剥夺,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参会的回归人官员表情平静,很直白地回应:
“你们做错的事情不少,破坏环境,挑起战争,恶化生态,你们可能会说,这是发展中的问题,随着你们的发展,这些问题都会被解决,但以我们的观点看,你们是在推卸责任。”
法国官员被怼得目瞪口呆,不过这些天来他也了解了回归人的性格,不再那么唯唯诺诺,闪烁其词,他很直接地追问:
“所以,你们下一步的打算是制裁我们,剥夺我们开发地球的所有权力,对么?”
回归人官员抬起头,盯着法国官员,表情肃穆地说:
“地失可能是你们所能遇到的最温和的将领了,在最高领袖来到地球之后,你们会深切地体会到这一点,不用着急,为什么不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反思一下呢?”
这名回归人官员的话,给了地球各国政府一种暗示,在目前状况下,需要想方设法探听回归人的任何消息,特别是地失背后的“回归人领袖”的消息,这对于地球的权力阶层能否存在,是关乎生死的头等大事。
因此,正如李奕晨这种商业高层所感知到的,政府的重心,全部都在回归人这边,而对于常规事务,诸如金融贸易,土地开发,教育文化等,都是漠视状态。没有被回归人限制的行业则任其发展,被回归人限制的行业则暂时搁置。
得知地失邀请了奕晨参加家宴的消息后,奕晨仿佛一夜间成了影视明星,被各种“关心”,各种“联系”,各种“邀请”,让她觉得最困扰的,倒不是直截了当的询问,而是各种莫名其妙地刺探,无论是政府机构还是新闻媒体,都不敢直截了当地问她去回归人之家发生了什么,一方面他们顾忌奕晨和回归人到底什么关系,问得不好冲撞了她,另一方面他们担心就算问了,奕晨能否直言相告,很大可能,奕晨已经被回归人收编,成为了回归人在地球的代理人。而且,问什么问题,问到什么深度,都是问题。但又不能错过机会,所以无论是奕晨,还是围绕她的这些人,都不胜其扰,互相折磨着。奕晨不厌其烦,常常躲到办公室里忙碌,甚至晚上就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她头一次体会到了聚光灯下的烦恼。
一天傍晚7点,奕晨在会议室里开会,当然,是让下属特别烦恼的那种“没事找事”的会,这个时间点的会,本来就有毒性,再加上奕晨表现出了一个遭人厌烦的领导所具有的全部特性,追根问到底,对不重要的细节反复拷问,抓着PPT上的配色问题质疑员工的审美水平……若不是晨光地产给的薪水在行业里数一数二,估计很多人早就夺门而出了。
在会议的休息间隙,奕晨看见了白莹发的信息,约她晚上吃烤肉,这简直是拯救大众于水火的邀请,奕晨也确实饿了,会议很快就在她恢复人性的情况下结束。
白莹开车在楼下接上奕晨,两人就直奔那家白莹推荐的烧烤店。
到了烧烤店,白莹带着奕晨上楼去了包厢,这让奕晨吃了一惊,白莹诡秘地一笑,说:
“咱们晨晨现在是国际当红人物,火爆度不亚于汤姆克鲁斯,怎么能去大厅吃饭。”
“你够了啊,老朋友不是用来调侃的,而是用来关爱的。”
“我多关爱你啊,你就是我的女神,过去是,现在是,未来永远都是。”
“走开,看你谄媚的表情,我都吃不下叫花子鸡了。”
“太好了,那我吃,你买单就行。”
“你请我吃饭,还要我买单?姐姐,你有没有道德啊。”
“当然,要不然我刚才恭维你那么多,白费了么?”
白莹眉飞色舞,开心极了。
奕晨翻了一个白眼,摇了摇头,做无奈状,离开了办公环境,面对姐妹们的打趣调侃,她发自内心觉得轻松。
白莹在点过菜后,就一股脑地把嘉城和她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也正是通过嘉城,白莹知道了奕晨的境况,白莹觉得奕晨肯定压力特别大,所以专门来探访,一方面是看看奕晨的状态如何,另一方面也是跟这个大款蹭一顿免费美食。
“亲爱的,我真是佩服你的勇气,明知山有虎,还向虎山行。”白莹打开话题。
“没办法啊,为了公司,只能这样,我们做地产的,被时局左右,稍有不慎,就死无葬身之地。”奕晨喝下杯中的饮料,低着头,表现得很深沉。
“夸张了吧,还死无葬身之地,你这种身价,就算破产,也得破一百年吧。”
白莹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这还真没有夸张,你没听过么,站得越高,摔得越狠,很多东西,外面看起来光鲜,其中的危险,只有自己知道。”
奕晨表情更显凝重。
“我不懂,不过我理解,从小你就很有责任心,继承了家业,也肯定守得住,叔叔在天之灵肯定为你骄傲。”
白莹说完之后,觉得这句话有点冒失,会让奕晨更难过,于是赶忙转移话题:
“对了,我给你说啊,我也认识了一个回归人,哈哈,姐的魅力也不错吧?是在咖啡厅认识的,说来话长,你有没有兴趣听啊?”
奕晨好奇地看着白莹,现在任何关于回归人的话题,都是她最感兴趣的,她当然会像听英语听力测验一样听下去。
原来白莹那次在咖啡厅,偶然碰到空失后,她只是觉得空失是个奇怪的理工男,或许精神还有点问题。之后的几天,白莹经常在那家咖啡厅遇到空失,出于好奇,加上热情外放的性格,她们有了越来越多的交流,空失会问她很多地球上的事,从娱乐新闻到流行网站,从明星的逸闻趣事到普通百姓的生活起居,都是空失感兴趣的。白莹从一开始的不相信,到后来的将信将疑,直到空失给她展示了透明交互信息板、全息投影等未来科技,她才确信空失是个回归人。不过她一直觉得,空失应该是回归人中的一个小角色,大概是机师或者通讯员一类的,大人物哪能随意在街上走动,并且身边不带任何侍卫啊。像电视上看到的地失统帅那种,那才是白莹印象中,回归人日常应有的风范。
奕晨问白莹,那个回归人叫什么,当白莹说他叫空失后,奕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询问了这个人的身高,相貌,特质后,确信了那就是空失本人,而不是同名同姓的另外一个回归人。奕晨告诉白莹,被地失邀请去参加家宴时,空失也在场,而且就是地失的弟弟,还在宴会上和地失斗嘴,白莹兴奋得叫出声来。
晚上回到家,奕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一直觉得地失是她事业发展的关键,是她不得不搞定的人,家宴上那个空失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家伙,说一些玄之又玄的话,但今晚白莹给他说了空失的“田野调查”之后,她突然觉得,空失也没那么简单,甚至整个回归人,都像是谜团一样,令她没有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