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什么时候最和气?是在你内心彻底失败但又不得不面对胜者的时候。在旅顺血流成河,人民群众惨遭屠杀,睦仁和伊藤博文重重地闪了慈禧母子一顿耳光时,这对母子又想起了“以和为贵”,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派天津海关税务司德崔琳去日本讲和。
战争之初,对西方列强有着一胜一平战绩的慈禧对这群倭人是没有放在眼里的,只不过是快要60大寿了,她不想折腾。对于实习生光绪的天真她也没有过多的纠缠,因为她想让光绪在战争中知道什么是王者,王者是什么?有的人天生要做一辈子小跟班,比如日本,有大清在,你永远是小跟班;在光绪的完败后,在自己反败为胜中光绪一定会成为政治上的的明白人,权力中的干净人。但是出乎意料,后来她出面幕后操纵,辽东还是败的如此干净利落。慈禧忽然想到,英法美日人,都有个名字叫“洋人”,你又不是灰太狼,怎么能抓住这群喜洋洋?因此在战局无论怎么抓都抓不好时,她狠抓求和。
奕?、奕劻、李鸿章等之所以能够成为政治明星,是因为他们都能照亮慈禧的心里,对她的心理一清二楚。这时李鸿章充分发挥国际兄弟阵线联盟的优势,通过第三者打听、传递信息,以开辟求和之路。
功夫不负有心人,美国驻清公使田贝透露:伊藤有和解意向,但是要大清先服软讲和。田贝为何如管这个闲事呢?因为他是美国人,善于发战争财、收渔翁利的人。田贝在看到大清被打的焦头烂额,日本也筋疲力尽时,当起了和平使者。
李鸿章听到这个消息不能说兴奋,因为他正在翻着《康熙词典》找出骂睦仁、伊藤最解气的字词,但是他也知道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李鸿章思考了一会儿,决定派洋人去日本试探。理由是:一,尚不明白这是不是伊藤的真实意思表示,第三人去了解一下比较合适;二,大清还是大清,不到万不得已,不向倭人低头;三,洋人讲和有他强大的祖国作支撑,易成功,且有成功先例;四,利于增强他和洋人兄弟的友谊,也利于增强大清和洋人兄弟属国的友谊,利民利国。派谁去呢?赫德还是德崔琳?还是德崔琳吧。赫德是总税务司,有点奴大欺主,李鸿章越来越不喜欢他了。德崔琳则不然,中法战争中通过协助大清谈判,李、崔友谊持续健康发展,外托同僚之谊,内结同伙之情,虽然没有桃园结义,但是已经桃园接力,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总有他俩的故事。派德崔琳去还有个好处,如果在日本吃了闭门羹丢了面子,他不会发大火,而赫德就不一定了。但是德崔琳也不是善茬,临行前请了头品顶带,李鸿章权宜授之。
对于东渡求和这事慈禧和她的白领们都知道,李鸿章虽然是大清一哥,但是他无论如何不敢擅自做主。但是授予头品顶带这事他还真就擅自做主了。
11月22日,德崔琳带着照会及李鸿章的私信各一,从大沽乘坐德国商船礼裕号秘密东渡。
11月24日,伊藤已经同意美国居间调停,但是要求中国派出全权大使。美国派驻东京和北京公使彼此联络,协助办理。
德崔琳显然不是全权大使。后来田贝知道德崔琳秘密东渡,扬言不管这事了。这令李鸿章左右为难。给德崔琳打电话叫他回来?显然不行,因为德崔琳没有手机!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只能将错误进行到底,说不定德崔琳会带来惊喜呢。
11月26日,德崔琳抵达神户。德崔琳是悄悄地上岸,当然没有礼炮行和仪仗队,倒有汗水和周折,好不容易见上兵库县知事周布公平。德崔琳在大清待过多年,一听这个周布(不)公平,心想:坏了,注定此行不顺。德崔琳向周布公平说明了自己是为大清的讲和而来,而且请他把李鸿章的私信转交伊藤博文。
27日,周布公平先把这事汇报了陆奥宗光。
陆奥宗光和李鸿章都是同行,不用看李鸿章的信也能猜出李鸿章如何说的,肯定与近来清政府向外国声明的差不多(跟前面欧格讷的提法差不多),日本万万不能接受。因此他致电建议伊藤不要会见德崔琳或接受李鸿章的信件。这还不放心,稍后又发了一封详细的电报,阐明:你如果会见了德崔琳或接受了李鸿章的信件,就会让大清看到他们此路求和的光明,下一步必然会派德崔琳或赫德作为谈判代表,这对我们谈判是不利的;更要命的是如果德崔琳或赫德介入此事,这就等于给列国一个间接干涉中日谈判的机会,我们是绝对不能接受列强干涉的。
这个道理伊藤当然懂得,但是他是首相,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他知道大清的连败已经使政府威信丧尽,现在已经处于瓦解的状态,这个时候李鸿章、奕?是不能离开中国的,否则一旦****新政府会组织新一轮的反击。中国有4万万之众,1000多万平方公里,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当下日本劳师袭远当速战速决。所以让大清派出重量级的大臣来日本谈判是很危险的一步棋,他想可以有条件地回见德璀琳。
就在二人意见发生分歧时,德国人帮了陆奥宗光一个忙。德国驻日公使哥特斯米德给陆奥宗光打电话,建议日本政府接见德璀琳。陆奥现在有是实实在在的证据了:你看,外国人已经插手了,还让他们的手继续往里伸吗?
伊藤虽有远虑但必须解决当前的近忧,没有办法,指示伊东已代治让周布公平正式通知德璀琳:你不是具有正当手续的中国使节;两国正处于战争状态,如果有事需要磋商,需要派出具有正当手续的全权使节前来交涉;关于李鸿章的私信,可以认为是正式谈判前的预备工作,但是必须由具有相应权限的中国官员递交。综上,日本政府不能接近阁下,也不能接受任何人私信。
谈判不是收海关税,德璀琳没有专修过外交专业,面对日本的责难,他计无所出,为了挽回面子,他说:“我已经接到恭亲王电,日本已承诺由美国政府仲裁,我无须留在日本。”关于李鸿章的信,他也来了个邮寄送达,你爱收不收,这样跟李鸿章也有个交代。
11月29日6时05分,德璀琳一行乘坐的礼裕号由神户解缆回大清。
德璀琳回来后,李鸿章的脑袋瞬间大了。他很清楚,德璀琳之所以撞南墙是伊藤还没有攒够谈判筹码,下一步我的北洋舰队会怎样?最要要命的是,下一步谁去谈判背卖国贼的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