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进了姜府,木淼不死心地逗着姜愿愿,可姜愿愿就不说话。
木淼不悦道:“我家的弟弟妹妹太小,天天可闹腾了,你家愿愿倒好,一个字也不说。”
姜舒安抚着姜愿愿,又打趣木淼:“她胆子小,又见了怪哥哥,能不害怕吗?”
木淼装做不知,严厉地去批评南菏:“就是你这个怪哥哥,吓着愿愿小妹不说话。”
南菏无语:这跟我有关系吗?
北宁前去拉着木淼,叫道:“好了,木哥哥,你可别吓着姜家小妹。”
木淼委屈道:“你们可真是要成为一家子的人,只会欺负我。小宁儿,你可得知道,若是我脸皮再厚点,做你姐夫的那个人可是叫木淼的!”
“还不知道谁脸皮厚呢!”眼见着南菏和木淼又要吵起来,“可别跟我说,那日去酒家姓曾的琴师,与你没有关系。”
木淼早就忘了这档子事,提高了声音,无辜问道:“什么琴师?和我有什么关系。”
北欢黎见此,拦着二人低声说道:“好了,吵吵闹闹的,还让不让逝者安息?”
南菏和木淼才知晓自己过份了。
姜舒漠然一笑,接待众人。
“母亲。”姜舒唤道。
后院长廊上倚着一位素衣夫人,她就是姜家夫人,世家之宴上北欢黎见过她,她当时的妆颜极厚,如今卸去繁华,只剩下如同残花败柳似的年华。
姜大小姐是她亲生女儿,姜夫人此时一定非常痛苦。
姜夫人听见声音,整理着衣领和袖子,才缓缓道:“阿舒,老爷今日没回来吧?”
“没有,听说还有三日才回府。”
“三日。”姜夫人梦咛着离去。
姜舒对众人说:“大姐去世后,母亲伤心过度,还请各位见谅。”
众人点点头,南菏和木淼也不敢再玩闹,怕是惊了亡者。也怕扰了活着的人。
姜舒给众人分好房间,又去忙府上的事。
众人在房里歇着,直到姜府的侍女在晚上饭点时把饭菜端到众人的房间里,才知道一天又过去了。
金陵的秋夜与其他地方的晚上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姜家的氛围。
姜府的侍女们点上一盏盏灯,北欢黎透过门窗看着星星点点的灯火,站在桌前给姜大小姐抄写经文。
门外响起急促又轻微的敲门声,北欢黎打开门,是南菏和木淼二人,他俩迅速进了房间又关好门,吓着北欢黎往后退了好几步。
南菏说道:“阿黎,等夜深了,咱们从后门溜去秦淮河畔玩。”
“为什么要从后门去?”北欢黎不解,他们是客,可以走正门。
“咱们是来悼念姜大小姐,提出去秦淮河玩实属不妥,咱还是自己去比较好。”南菏解释道,“你快准备一下,咱们待会去。”
“好的。”北欢黎应道。
可是他们似乎还忘了一个人,北家二少爷北宁。
北宁吃完饭后,姜府侍女就来把碗筷收走,他一个人在房里无趣就在打拳,好消化刚才吃下的饭菜。北欢黎来金陵前叮嘱了他,姜大小姐去世,切不可像去其他府上一样玩闹,所以他在房间里自娱自乐后就躺在床上。
而叮嘱他不可玩闹的人,正准备着出去玩。
中秋将近,月亮虽远但仍有一个小缺口,似乎说着这个中秋不平静。
北欢黎等人身在姜府中似乎听见秦淮河畔的吟唱,勾引着他们去体验另一种生活。
趁着夜深,他们偷偷溜去后门,木淼来过几次姜府,所以他知道姜府的后门。
可是他们在去后门的时候看见一个黑袍人准备出去,木淼没忍住,喊道:“什么人!”
黑袍人转过身,原来是姜舒,他怀里还抱着一个红色袍子裹着的小人,那小脸转过来,居然是姜愿愿。
木淼吓着话都开始结巴,他以为是贼呢,没想到是主人。
“姜……姜少爷,你们这是要出去呀?”木淼问道,姜舒一个姜府的少爷,没必要从后门钻出去吧。
姜舒把姜愿愿掖好抱紧,他也没想到在这会遇上别人。
南菏观察着姜舒,知道他不愿说,只好用哈哈来遮掩双方被发现溜出去的尴尬:“姜少爷,这么巧呀,我们想去金陵的夜景——阿黎木三!走走走,咱们快去秦淮河——姜少爷你先忙。”
南菏推着北欢黎和木淼奔跑出去,三人腰间的禁步打着腿咣咣作响,都不顾大家礼仪。
姜府离秦淮河繁华之处不远,晚上的秦淮河灯火通明,花舟在江上荡漾,歌女们在舟上唱着,文人骚客在河畔的茶楼里品着茶、听着曲、吟诗作对。
孩童们举着竹子编织的玩具在桥上乱窜,大人们也不怕他们走丢。
这金陵在几百年前不愧是皇城,连晚上也还保留着皇城的热闹。
北欢黎见的徽京是全世界化的繁华,不仅仅是徽朝境内,也有徽朝外的各个国家的新奇玩意。但这金陵的秦淮河,是几千年来徽朝境内的文化。
这两种繁华是不一样的。
“我此时可算懂得杜牧之的‘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这种纸醉金迷,任谁都会沉醉。”南菏赞道。
“你没来过金陵?庐州离金陵并不远。”木淼问。
“越近的地方才越不屑于去。”南菏说道,“可也只有最近的地方,才有难得一见的美。”
歌女一展歌喉,是金陵独有的腔调,南菏的手随着歌女的调打着拍子。
木淼猫到南菏耳边,小声道:“前面还有太祖设立官妓馆富乐院,要去吗?”
“官妓院?不去!”
木淼更小声,怕北欢黎听见:“太祖还提过字‘上联是:“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风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话’、‘世间多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况复多痴情痴意,是几辈痴人’……”
南菏嘲笑道:“你娘亲说让你背《花谱》,你背不下来,每采一朵花还得翻书看看。太祖在官妓院提的字你倒背得挺熟,要不要我在你娘亲面前给你美言几句?”
“这……想哪去了?”木淼给自己找借口,“咱家的香料入了民间,不也是给姑娘家吗?多了解一下姑娘怎么样?这也是咱木家的祖业。别打断我的话,你也知道,如今最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这秦淮女色艺双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随便找个琴女奏琴,绝对让你眼前一亮。”
“不都是靡靡之音,不去!”
“呦,有了阿黎还从良了。”木淼知道会被南菏打,说完这句就跑了。
“就你话多!”南菏追赶着。
“你可得注意点阿黎,可别走散了!”木淼喊着,脚下却没有停。
南菏才停下,看向北欢黎,她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停步看着他们。她怕走散,只好停步看着。
南菏才理解辛幼安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北欢黎只是一位当大小姐的酿酒女,读了一些书、识得一些字,她没有歌女美丽的嗓音,没有美女令人再三回首的娇颜,也没有才女的随口诗词歌赋……她穿着一件不显眼的蓝衣,未施粉黛地带着面纱,在这灯火的耀眼处,她显得格外黯淡,没有一点光芒。
他喜欢她穿上北家家服那股气质,也喜欢她脱下北家家服的朴素。
或许,这就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