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婶,庆叔,你们怎么……”
“呦!你……你怎么回来了?他们说你……说你被县大老爷判了流放……”
古蔺耳边听的吉婶惊愕的质疑,目光却是直勾勾的盯着正躺在床榻之上,面色苍白、一动不动的那个姑娘。
若是这样的画面落在旁人眼中,或许,还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他们可以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她看上去与平日一样,娴静安然,应该只是睡着了而已!
可是,古蔺却清楚的知道,此刻床上躺着的那个姑娘,早已没有一点生气!
古蔺自幼在狼群中长大,只一眼,他便知道,床榻上那个姑娘已然没了气息!这是所有猛兽都具备的,最本能的分辨力。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古蔺骤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就连他手中拎着的大大小小的盒子,也稀里哗啦的掉落了一地!
“怎么会这样?那日我走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这才几日的工夫,她怎么就……”
其实,自入冬以来,姑娘的身子便每况愈下!婆婆走后,姑娘更是伤心欲绝,身子也越发的颓败不堪!
可是,古蔺不懂这些,他听了郎中的话以后,以为姑娘既然没有真的得什么要命的病症,那身子骨虚这样的问题,只要吃几副补药便自然无恙。
而且,那日他可是连补药都熬好了的,还有些剩下的,只要姑娘能够按时服用,不出几日,自然可以像从前一样欢蹦乱跳,喜笑颜开!
“哎!哪里就好好的了,你这孩子呀!”
吉婶红着眼眶,一脸哀怨的长长叹了一口气,花海为水口,眼泪便再一次不受控的夺眶而出!
“这丫头是娘胎里带的弱症,平日里没灾没病的也看不出来。可一旦染了病,这身子便再也撑不住了!你没出事的时候,她还有些念想……可那日一群官差破门而入,不由分说便将你抓走了,这丫头急得当场就吐血了!转天竟然连地都下不来了!后来……”
吉婶欲言又止,泪眼婆娑的瞥了古蔺一眼后,又是一声悲戚的叹息,后面的话,她也再难说出口!
其实,确如吉婶所言,那个姑娘的身子已然十分虚弱。若是能够好生将养着,待过了今冬,来年开春气候回暖,保不齐还真的能够有所好转。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姑娘能够在这整个严冬里,都可以得到无微不至的照料和保养。
但实际上,就算古蔺不出这么一档子事儿,他也没有能力让姑娘得到这样的照顾!
又更何况,那日一众衙役破门而入,不由分说,直接讲古蔺按倒在地,并强行将他带走!
姑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到无以复加!以至于姑娘本就不利索的身子,愈发的雪上加霜!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古蔺被差役们带走之后,姑娘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之后便整个人昏了过去!若非吉婶和庆叔紧着赶了过来,只怕这姑娘早就一命呜呼了!
这夫妇二人也是能力有限,他们是顾得了这个姑娘,就顾不上古蔺!
于是,只能拜托村里其他相熟的街坊,尽快到衙门内打探一下,古蔺这到底是闯了什么祸,竟然还惊动了衙差!
街坊倒也没怎么费事,稍稍打听了一圈后,便紧着赶了回来!
姑娘昏睡了一天一夜后,此时正好悠悠转醒,好巧不巧的,正听到街坊有人与庆叔说到,古蔺是因为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药铺,才会被官差抓入了大牢!
“这好人家的小子,哪能经得住这些呀!哎呦,庆兄弟,你是不知道,那大牢就不是人呆的地方!你没听人家说吗,衙门口儿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你说……这小子现在进了大牢,这丫头还……哎!得了,我先回了,家里还有的是伙计呢!待过几日,那小子过堂的时候,我再让我家的去瞧瞧,到底怎么着吧!”
姑娘听着街坊大伯说的那些话,眨眼间,两行清泪便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庆叔将这些话原原本本的说给了吉婶听,吉婶愁容满面,但也是一筹莫展!她们老两口的生活如何,不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一目了然吗?
吉婶哀叹一声,将刚刚煎好的方子,从红泥小火炉上小心翼翼的端了起来,滤掉了药渣后,吉婶端着汤药转身进屋。
姑娘听着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转头看到吉婶端着汤药走了进来,抬手想要擦去脸上的泪水,却已经来不及了!
“呦,丫头哎,你总算是醒了,可担心死吉婶了!来,快些把药喝了,你这丫头,平日里最柔婉,怎么一到了这要命的时候,反而气性这么大!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吉婶将姑娘扶坐起身,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姑娘没有喝药,反而一脸急切的抓着吉婶的衣袖,说话间,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吉婶,他会不会有事呀?抢药铺这样的罪过,可如何是好呀?婆婆已经走了,他便是我唯一的亲人了!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他!若不是我这身子不争气……他又何须……”
“丫头!你快别说了!”
吉婶扬声打断了姑娘断断续续的话,看着她那副虚弱不堪,又悲伤至极的模样,也忍不住跟着哽咽起来。
“你这傻丫头,这事哪里是你的错,只能说,那小子还算是知恩图报,没有忘本!想当年,若非你三番两次救了他,他也没有命长到现在这么大!不怪你,也不怪他,怪只怪……咱们这些穷苦人没活路呀!”
从哪日起,姑娘便开始喝不下药了,好不容易灌下去一点,没一会儿,就会被吐个干干净净!
几日之后,噩耗再次传来,古蔺强抢药铺这桩案子,县老爷直接判了个发配岭南去做苦役!
姑娘听闻之后,当场便昏死了过去,之后……竟再也没有醒过来!
这几日,吉婶生怕姑娘身子不好,行动不便,于是,连家都未回,一个人连着守了她好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