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是,能够让郁庆欢愉之事,都是齐老国公爷所不允许的!
有这样的泰山压在头顶,处处管束、处处掣肘,甚至还对他冷眼以待,嗤之以鼻!郁庆便是在这种高压之下,一次又一次压抑住内心的躁动!
他之所以如此宠爱凤姨娘和郁梦佳,其实归根结底是因为,齐老国公爷最是看不上这母女二人!
郁庆身为人子,却不得父亲看重,他内心想要反抗,却又畏惧父亲的威势!
所以,经年累月的沉积下来,郁庆便将他对齐老国公爷那一腔不忿和怒火,都转化成了对凤姨娘与郁梦佳这对母女没有底线的宠爱!
这也是唯一一件,能挑起齐老国公爷的怒火,但他老人家却是对此无可奈何之事!
老爷子也不是没有想过永绝后患,可凤姨娘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预先设计了落胎一事,齐老国公爷乃是武将,哪里懂得女人生产之事,便被她给糊弄住了!
也正因如此,才一时心软愧疚,没有斩断凤姨娘这个祸根!
郁庆便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如此作为!
说的更简单粗暴一些,郁庆就是要用宠爱凤姨娘这件事,诚心来给齐老国公添堵!只要他老人家不痛快,甚至是发怒,郁庆便会觉得他的反抗是有成效的!
这也正是凤姨娘方才为何会有那样直击心灵的的一问!
在所有人的眼中,这么多年来,凤姨娘一直如此跋扈,仰仗的正是郁庆的宠爱!若是没了这份宠爱,凤姨娘将一文不值!
可事实却容不得一丝虚伪!
实际上,在这十数年的日子里,能让郁庆得到片刻安慰与欢愉的人,也只有凤姨娘而已!若是哪一日凤姨娘不在了,郁庆心中那些狭隘偏私的念头将永远被压抑着无处宣泄!
因为,齐老国公爷便是死了,也不会允许郁庆再领进门一个心如毒蝎的妖妇!
这世上的坏人无非两种,真小人与伪君子!
郁庆本心里是想做个真小人的,可现实所迫,让他成为了一个伪君子!
伪君子其实是可怜的,他较之于真小人的不同之处在于,真小人敢直面自己的恶,但伪君子却是要拼命的这样这些恶!
以至于到最后,他们不仅想要瞒过旁人的眼睛,也妄图瞒过自己的心!
郁庆在自欺欺人这一方面,真是无师自通,谙熟此道!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在指着凤姨娘,她的那些奸邪手段,简直罄竹难书!可对于郁庆,能说的也不过只有一句……色令智昏而已!
但女人的美貌稍纵即逝,凤姨娘刚嫁入齐国公府的那几年,风华正茂,妩媚动人,此时若说郁庆被女色迷惑了心智尚且说得通。
可这一宠便是近二十年!
如今的凤姨娘早已娇容不再,半老徐娘。而在此期间,旁人看到的郁庆,并未再沉迷于其他女子的温柔乡中不可自拔,那他好女色一说似乎也不攻自破!
郁庆的阴暗无人知晓,凤姨娘却俨然成为了众矢之的!
说到这里,郁庆心底那些最阴暗、最见不得人的念头都被凤姨娘毫不留情的曝露在他自己的面前!就连他自己都不想面对的那些真相,如今已然血淋淋的被挖掘的干干净净!
如此沉痛的打击,终于让郁庆承受不住,所有的心理防线和抵御城墙,在这一刻全部轰然倒塌!
骤然间,郁庆大脑一片空白,凤姨娘的话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箭雨一般,将他活活扎成了一个千疮百孔的筛子!
一瞬间,郁庆双腿一软,在一阵莫名的天旋地转后,整个人猝不及防的“窟嗵”一声,直愣愣的一头栽倒在地!
凤姨娘就坐在离郁庆不远处的椅子上,手中还把玩着一直茶杯,低头抓弄着杯口的时候,耳边忽的传来一声闷响!
凤姨娘心下一沉,换换抬起头训声望去的时候,也稍稍吃了一惊。
她确是没有想到,郁庆竟会这般无用!她只不过是将这么多年里的真相告诉他而已,只这样,他便会受不住打击,昏厥了过去!
看着郁庆昏死在地,整个人面无血色,一头的细汗!
凤姨娘冷哼一声,满眼的鄙夷和不屑!郁庆可真是个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她只不过是想让这个掩耳盗铃的男人清醒一些,没成想,他竟连这点胆量都没有!
凤姨娘现在是看都懒得看郁庆一眼,只唤了近身的大丫鬟进到书房来,先将郁庆安置在软榻上,又悄然取来了醒神膏,整个过程中,没有惊动府内其他人。
待大丫鬟将醒神膏轻轻的涂抹在郁庆的眉心、太阳穴和鼻下人中处后,没一会儿,便听到郁庆深呼一口气后缓缓睁开了眼。
郁庆也不知他昏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昏暗,唯有堂中闪烁着丁点烛光。
郁庆不适的眨了眨眼,这才看清,凤姨娘此刻正坐在堂中的圆桌旁,状似无意的随手拨弄着桌上摆放的琉璃灯盏。
那细弱的灯芯好似即将燃尽一般,连带着烛焰亦是忽明忽暗,摇曳不定。但在凤姨娘轻缓的拨弄后,如豆一般的烛焰竟然跳了几条后越发的茁壮起来。
一时间,原本昏暗的书房,也被这一束烛光映亮。
凤姨娘听到郁庆的呼气声冗沉无力的在身后响起时便知道,他已然醒了。但凤姨娘并未急着转回头去,只缓缓将手中的拨针放到灯盏的侧边挂好后,才轻声开口问道。
“老爷醒了!妾身还以为您今日身困体乏,还匆匆赶回来,怕是要一觉睡到大天亮呢!”
凤姨娘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转过身子,闲适的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神态悠然,就好似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原本郁庆醒来之时情绪尚算镇定,可当他看到凤姨娘若无其事转过身的时候,整个人瞬间便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凤姨娘看着郁庆这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怕是心里已然将她千刀万剐了不知多少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