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咖啡厅的小包间里，牛利跟何小薇相对而坐。牛利沉闷地吸着烟，小薇用小勺轻搅着杯中的咖啡，良久无语。小薇只有二十五岁，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看上去像是个在校的大学生。其实，她大学毕业也才只有三年，在大学里也是读得法学专业。毕业前在海澜律师事务所实习期间，牛利做她的实习指导老师，不到半年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何小薇有极强的“恋父”情节，她痴迷于牛利的成熟气质和对她的细致关爱，终于被牛利指导上了床。何小薇因为一个莽撞的电话，给牛利带来了一场离婚官司，她知道自己闯了“祸”，看着牛利一筹莫展的样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她看着牛利一颗接着一颗地吸着烟，自己从烟盒了掏出一支烟，用樱桃小嘴叼住，用打火机点燃香烟，猛吸了一大口，浓烈的烟雾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睛里也流出了眼泪。牛利看着小薇学吸烟的样子，不禁苦笑了起来。小薇用纸巾擦着眼泪，说：“我真是服了你们男人了。看你吸烟陶醉的样子，还以为是种享受呢，原来是这么受罪。”牛利说：“男人吸烟是为了缓解压力。”小薇把刚吸一口的香烟丢进烟灰缸里，呷了一小口咖啡，说：“这是我第一次见你不开心的样子，我也不敢问你开庭的情况，能给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吗？”牛利说：“我不同意离婚。”小薇吃惊地瞪大眼睛，问：“为什么？”牛利看小薇吃惊的样子，说：“不为什么。”小薇追问：“这是多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想离婚？”牛利说：“时机还不成熟。”“够了！”小薇怒视着牛利，打断了他的话。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我们好了三年了，我跟了你三年了，你说过了无数次要娶我，每当我问你什么时候你能离婚，你总是‘时机不到’这一句话。今天你老婆都主动打官司跟你离婚了，你竟然说不同意离婚，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永远只是个陪你睡觉的‘小三’吗？”小薇说着哭出了声。牛利见小薇伤心欲绝的样子，慌忙用纸巾给小薇擦拭泪水，解释道：“小薇，你误解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吗？”小薇哭着说：“我就是不知道。原来我以为自己很幸福，以为你是真心爱我，你一定会娶我，现在我才明白你一直在骗我，你根本就没打算要娶我。”牛利一边用手示意小薇声音小点，一边说：“天地良心，小薇，你说这三年我对你好不好？”小薇大声地说：“你所说的对我好，就是指你给了我钱，给我买了首饰，给我买了衣服，给我买了名牌的提包，对吗？”小薇直视着牛利，不依不饶地说，“可你知道吗，这三年我过得什么生活？我像只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的地方，你也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属于我。我不稀罕什么首饰，什么衣服，什么提包，我就想有一天跟你光明正大地走在马路上，能让你牵着我的手！你给过我吗？”牛利摇着头说：“小薇，你还是太年轻了。你想的这些都是孩子式的浪漫。我们实际一些不好吗？”小薇脸上淌着泪，冷笑着说：“实际一些，你说的实际一些就是我陪你上床，你给我钱是吗？”牛利不敢看小薇冷峻的目光，说：“你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好吗？”小薇又说：“难听，你嫌我说得难听？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就是这么做的？我告诉你，难听的话都是实话！”牛利说：“小薇，难道你就一点也不理解我的苦衷吗？”小薇说：“我还不理解你吗？我等了你三年。你说时机不到，我就一天一天地等着，一年一年地等你，你理解过我吗？我比你的女儿不过大几岁，可你口口声声说是怕离婚伤害你的女儿，但是，你又想过这样煎熬着我，对我是多么大的伤害吗？”小薇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平时能言善辩的牛利一时竟也哑口无言，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尴尬而无力。小薇愤怒得难以自已，她抓起自己的手提包摔向牛利，牛利本能地用手抵挡，手提包落在咖啡杯上，一杯苦涩的咖啡整个倾倒在了牛利身上。小薇愤然地跑了出去，牛利也顾不得擦拭身上的咖啡，赶忙追了出来，一直跑到马路上，他才追上了小薇。“小薇，小薇，你去哪儿？”牛利慌乱地问。小薇猛然转过身，冲着牛利大吼了一声：“滚！”声音之大一下子把牛利定在了原地，几个路人也吃惊地驻足观望。小薇跑了，跑得疯狂而决绝。牛利定在那里不知所措。这时咖啡厅的服务员也撵了出来，大声喊着：“先生，你还没有买单呢！”牛利对着赶来的服务员大吼了一声：“滚！”
滨海小区是蓝海市的高档社区，巍峨耸立着十几座高层住宅楼，小区里绿树成荫，芳草依依，小桥流水，鲜花竞放。B座的九楼901室就是白萍律师的家。白萍两年前离婚以后就一个人独居在这里。白萍跟吴均躺在宽大的床上，两人都赤身裸体，刚经过一番疾风暴雨般的做爱，两人都有些疲乏，白萍头枕着吴均肥厚的大肚子，吴均点燃一根烟，舒服地吞云吐雾。激情过后，两人谁也懒得说话，只是静静地想着各自的心事。良久，白萍翻了个身，一只手抚摸着吴均的肚皮说：“金沙公司王胖子的案子快开庭了，在你庭里的崔云亮手上。这个人你能控制得了吗？”吴均鼻子里冒着烟，说：“这个人，脾气挺邪，经常不听招呼，原来好几个案子都是你说你的，他判他的，当初真不该让他干这个审判长。”白萍嗔怪说：“不是说好把这个案子放到你自己人的手里吗？”吴均：“现在是立案庭直接分配案子，我如果直接插手干预，不让人产生怀疑么？”白萍急了：“早就给你说过，王胖子这个案子，他一点理都不占，必输无疑，如果你不能保证他胜诉，那收的三十万的代理费怎么办？我告诉你，代理费是咱们俩平均分的，就等于是咱俩一起做这个案子，如果办砸了，我可不管！”吴均见白萍真急了，赶忙掐灭了手中的香烟，一只手揽住白萍的香肩，安慰道：“看把你急的，咱俩合作案子这么长的时间了，什么时候失过手？哪次没有让你满意？”白萍的气稍稍消了些，但是脸上还保持着不依不饶的神情，吴均知道自己的话见了效，又说：“这个案子的证据不行，我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不能一条路走到黑。”他看白萍懵懂地眨着眼睛盯着他，知道她还没有理解他话里的含义。吴均不着急解释，又舒服地躺倒，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闭上眼睛假寐。白萍见状，在他的大肚皮上猛拍了一掌，发出清脆的声响，把他吓了一跳，两只眼睛也睁开了。白萍嗔道：“我就讨厌你这个毛病，说话总是说半句留半句，让人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要再这样，我可是真的不理你了。”吴均故意逗她，说：“要不人家都说我业务精深呢？”白萍哼了一声，说：“你就吹吧。王胖子的案子不比从前那些案子，这个案子人家对方的证据太扎实了，他想不输都难！”吴均的脸色也变得严峻起来，说：“看来得考虑先把这个案子拖住，然后再考虑把它从崔云亮手里拿下，只有把水搅浑了，才能浑水摸鱼，达到目的。”白萍听他说得挺有信心，转嗔为喜，用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捏住吴均硕大的鼻子，一边拧着，一边说道：“就知道你鬼点子多，说说你又有什么主意了？”吴均故意夸张地做痛苦状，告饶道：“好宝贝，轻点，我的鼻子都让你扯掉了。我如实供述还不行吗？”白萍松开了手，用胜利者的语气说：“好吧，暂且饶了你，你可要从实招来。”吴均揉着自己有些发红的鼻子，眼睛瞟着白萍，怪声怪气地问：“想要知道我的妙计，我可是要有条件的。”没等白萍反应过来，吴均一个饿虎扑食，把白萍裹挟在身子下面，白萍号叫了一声，只得听凭吴均的摆布。吴均一边动作，一边气喘吁吁地说：“好宝贝，咱们再做一次，要想学得会，先跟师傅睡。”白萍在吴均的身子下面，扭动着身躯，用两条修长的大腿缠住吴均的后背，娇喘着骂道：“你个老色狼。”
张卫东早上刚进办公室，副总曲凯就跟进来了。曲凯说：“张总，您不是一直想招聘一名办公室秘书吗？正好今天来了一位应聘的女孩，我刚看了她的简历，跟她谈了一下，感觉还不错，您看一下是否满意？”张卫东一摆手，说：“你看着定就行了。对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正想找你，我们起诉金沙公司的案子快要开庭了，不知道潘昭阳跟他的那个杨律师准备得怎么样了？”曲凯说：“我一直跟他们保持着联系，证据材料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张卫东打断了曲凯的话，说：“技术上的事我不担心，关键是潘昭阳他们有没有做好前期关系的铺垫，跟法官吃没吃饭？送没送钱？”曲凯说：“这事我也是催问了几次，到现在好像还没有行动。”张卫东用手指使劲敲击着桌面，大声说：“告诉他们，这么重大的案子，不做工作是绝对不行的。我不是早就说过吗，我们不差钱，一定要他们给我把钱送出去！”曲凯连连点头，说：“我马上给潘昭阳打电话，督促他们去办。”说完，转身走了出去。张卫东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还没有拨号，妻子姜丽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卫东，公司又进新人了？”张卫东拿着电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头雾水地眨了一下眼。姜丽见状，生气了。“张卫东，装什么装？公司进人你别说你不知道哈。”张卫东也急了，“你什么意思？谁到公司来了？”姜丽不屑地说：“你少来吧，甭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她目光烁烁地逼视着张卫东。“我问你，办公室里坐着的那个小妖精是不是你刚招来的？”张卫东这才反应过来，说：“那是凯子刚给公司招来的事务秘书，人我都没有见过，是他一手经办的。不信你去问凯子。”姜丽说：“得了吧，你们男人嘴里没有实话。我才懒得管你们的破事呢。”她用手指点着张卫东的鼻子说，“不过，我先把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碰那个小妖精，我跟你没完！”说完，扬长而去。张卫东气得冲着姜丽的背影骂了句：“臭娘们。”这时，曲凯领着个小姑娘走了进来，“张总，刚才那是嫂子吧？怎么刚来就走了？”张卫东正在气头上，埋怨曲凯的话刚到嘴边，看见跟曲凯一起进来的姑娘，眼前一亮，气话也冻结在嘴里，心里一阵惊叹：这姑娘好漂亮啊！曲凯见张卫东直愣愣地看着姑娘，心里完全有了底，介绍说：“张总，这位就是刚到我们公司的事务秘书，名叫小薇。”张卫东这才醒过劲来，点头说：“好，好。”小薇赶忙向张卫东点头致意，说：“张总好。”曲凯说：“张总，今后就让小薇负责总裁办公室的内部事务吧？”张卫东点头，说：“好，你看着安排吧。”说完，曲凯引着小薇离开了张卫东的办公室。张卫东看着小薇离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了一轮涟漪。张卫东四十六岁了，二十年前，他还是建筑工地里摸爬滚打的一个小包工头的时候，认识了姜丽。那时的姜丽，身材高挑，模样俊秀，在一家国有企业干会计，身边不乏追求者，但她偏偏看中了聪明伶俐的张卫东，她妈妈坚决不同意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居无定所、朝不保夕的包工头。但是，婚姻这事就是那么无奈，你越是反对，姜丽的决心就越坚定。姜母哭闹着要断绝母女关系，姜丽就干脆离家出走，跟张卫东住在了一起，来了个生米做成熟饭。张卫东之所以从一个穷小子一步一步做成了建筑行业的大老板，跟姜丽的辅佐是分不开的。但是，男人有钱就变坏，张卫东的心开始不安分起来。刚开始是从公司里有几分姿色的女人那儿下手，但是好景不长，很快就被姜丽发现了蛛丝马迹，把那几个女人逐一驱逐出公司，搞得公司里的女职工人人自危，生怕张卫东跟自己多说两句话，就会被老板娘辞退。所以，就连扫厕所的阿姨远远看见张卫东都知道躲着走。张卫东好色的本性难移，只得把目光投入到社会，在夜总会搭讪了两名小姐，开始以业务应酬的名义，几乎天天晚上在外面鬼混。姜丽的第六感官异常敏锐，断定张卫东有“情况”，但苦于抓不到证据，只能每天晚上查看张卫东的手机。于是，张卫东突发奇思，把几个小姐分别命名叫“刘水泥”、“张钢筋”、“齐砖头”，姜丽从张卫东手机的通讯录中看到这几个奇怪的名字，就问张卫东是怎么回事。张卫东说，工程上欠这几个人的材料款，这几个人整天追在屁股后面讨账，要姜丽千万不要接他们的电话。于是，只要是夜总会的几个小姐打来电话，姜丽看到来电显示的是“刘水泥”、“张钢筋”、“齐砖头”，就紧张地喊：“卫东，讨账的又打过电话来了！”张卫东故意满不在乎地说：“不要理他。”于是，两人竟也相安无事。刚才，他第一眼看到小薇，心里就想入非非地不安分起来，就像一条垂涎的狗看见一块骨头一样躁动不安。
杨子建接到曲凯的电话正在赶往律师楼的公共汽车上，车上喧嚣，他时断时续地听明白了曲凯的意思，是问案子的事找到法官没有。杨子建的头上冒出汗来了，这个案子他倾注了极大的心血和精力，准备得不可谓不充分，但是唯独没有去做法院的工作。其实，杨子建跟潘昭阳想的一样，案子证据确凿，事实清楚，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现在是当事人不放心，他们看重的不是证据是关系。杨子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答复曲凯，于是，在电话里含糊其辞道：“我再问一下潘律师吧，他应该是找人了。高新区法院民一庭的庭长就是潘律师的大学同学。”电话的另一头曲凯说：“刚才，我给潘律师打电话，他的手机关着，估计是开着庭呢。你再叮嘱他一下，这个案子，张总非常重视，亲自过问了好几次了，你告诉潘律师，这个案子只许赢，不许输，我们输不起！”杨子建听了赶忙回答：“曲总，您放心吧。保证没问题。我们有充分的信心。”曲凯在电话里意味深长地说：“该做的都做到了位，我们才能放心啊。”说完，就收了线。杨子建心里一阵不安，想了一会儿，拨通了潘昭阳的手机，电话里传出了提示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已经是九点四十了。看来，潘昭阳是在开庭呢。这时，公交车里的报站声响起：“前方到站海底世界站。”杨子建心里一惊：“坐过站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海底世界站下了车，急匆匆地步行着向海澜律师楼走去。杨子建一身大汗地赶到律师楼，一进门正遇到李想。杨子建招呼道：“开完庭了？”李想一头雾水，说：“我去法院送份证据材料。”杨子建惊讶道：“你没有跟潘律师去开庭啊？”李想也有些吃惊，说：“没有啊，潘律师没有说他今天要开庭呀。”杨子建说：“那奇怪了，潘律师手机一直关着，这个时候他如果不开庭，手机是不会关着的。他怎么也玩起了失踪？”一番话，说得李想也开始着急起来，是啊，潘昭阳手机关着，人去了哪里呢？她问杨子建：“你没有跟潘律师约好今天去大地房地产开发公司吗？昨天，我还听他说要和你一起去呢。今天一早来，我还以为你们俩已经去了呢。”杨子建答：“昨天，潘律师给我打电话约我来所见面，还特意嘱咐说安排在上午十点以后，我还以为他一早有案子要开庭呢。”李想着急地说：“那他能去哪儿？”杨子建说：“兴许他昨天晚上加班，今天睡过了点呢。”李想摇头说：“这不可能。他每天都是准时到，除非去开庭。”两人正纳闷的当口，潘昭阳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头发有几分凌乱，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看见杨子建和李想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潘昭阳解释说：“刚去了一趟高新区检察院，本来是想去查阅一下吴文斌的案卷材料，到了公诉处才知道案子被移送反贪局补充侦查了。”李想问：“不是说已经准备提前公诉了吗？怎么又退回去了？”杨子建说：“这也很正常。可能是有些事实没有查实。”潘昭阳说：“看来，案子没有那么简单。我跟公诉处的孙处长谈了几句，看出来他是讳莫如深，好像另有隐情。”杨子建提醒道：“潘律师，你的手机还关着呢。”潘昭阳如梦方醒，说：“在检察院的时候我关了手机，出来忘了打开，我说这一会儿那么肃静呢。”杨子建说：“潘律师，你这会儿方便吗？我想给你说说大地房地产公司的案子。”潘昭阳见杨子建表情有点凝重，说：“去我办公室谈吧。”又对李想说，“李想，你如果不忙一起来研究一下吧。”李想点了一下头，跟着他俩进了潘昭阳的办公室。杨子建说：“今天我还在上班的路上，大地房地产公司曲总就给我打来电话，问他们的案子准备得怎么样了。”潘昭阳说：“前期的准备工作，你不是已经给他们做了详细的汇报了吗？”杨子建解释说：“曲总的意思是问我们有没有找人，关系运作的怎么样了。”潘昭阳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这个曲凯怎么那么迷信关系的作用呢！”杨子建说：“他说这是张总的意思。他还说，这个案子他们必须要赢，输不起。”李想说：“我们又不是法官，官司的输赢我们也不能说了算数。”潘昭阳笑了，说：“有时，即使是法官也说了不算。”李想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杨子建心有灵犀地笑着点了点头。潘昭阳说：“也难怪现在有些当事人相信打官司就是打关系，认为功夫在庭外。”李想点点头说：“可不是吗？昨天我妈妈的一位老同事还给我来电话，问我法院了有没有熟人，说她的儿子要起诉离婚。我真无语了。”杨子建说：“这也给我们律师出了难题，你如果说没有关系的话，当事人就不会用你，他才不看你水平如何呢。”潘昭阳问：“那你是怎么答复的曲凯啊？”杨子建答：“我知道你做事的原则，又不好多给他解释。我只是告诉曲总说，高新区法院民一庭的庭长是你大学的同学。”潘昭阳问：“你是说罗广平吧。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的大学同学？”杨子建笑着说：“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了？是你的校友牛大律师说的。”潘昭阳笑着摇摇头，说：“其实，我跟罗广平也不是一个班的，我们俩是一个年级。但是都在学生会里工作，打交道挺多的。不过，我们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杨子建说：“潘律师，你的人际资源很是广泛，像是罗庭长这样的同学大都已经是庭长，差点的也是副庭长了，换了别人早就利用起来了。但是，你总是不愿跟他们联系，更不要说让他们帮忙协调案子了。”
潘昭阳笑着说：“我这个人就是天生不愿意麻烦别人。特别是为了自己的案子让人家为难，我认为这本身就是不道德。”杨子建说：“说实话，我真不敢想象你这样的个性是如何做律师的，特别是能做成一个大律师。”李想也感兴趣地侧着头听潘昭阳的答案。潘昭阳沉思了片刻，说：“我的体会是，一个律师如果走上一条凭关系办案的偏道，他就不会在业务和案情本身下功夫。整天沉溺在酒场歌厅，心浮气躁，醉生梦死，把自己置于三陪一类的角色之中，是对于律师职业的大不敬。这是一种职业的沦丧。我选择做律师，从一开始就是把它作为一种崇高的职业理想来追求的，不是单单谋求的一份挣钱的工具。我更愿意从职业本身来完善自己，充实自己，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而不愿意走一条违背自己的人生理想的道路，哪怕去承受一些艰辛和更多的失败，我也是无怨无悔。”潘昭阳一番话说得真诚实在。杨子建用敬佩的目光看着潘昭阳，李想的眼里更是闪烁着感动的光芒，她想：他说的不正是自己的理想吗？自己选择做一名律师不正是要做到他这样吗？杨子建说：“真希望我们做律师的都能像潘律师这么洒脱，执着而有激情。”潘昭阳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但是，作为整个律师职业的理想，应该靠我们每一位律师去努力，贵在坚持。”这时，齐儒走了进来，大声说：“几个人谈什么呢？这么热烈。是研究案子吗？我就喜欢你们年轻人在一起争论案子，越争越明！”三个人听齐儒一番话，开心地哈哈笑起来。齐儒不明就里，对潘昭阳说：“昭阳，下午我们开一次合伙人会议，研究一下所里的管理机制改革的事情。好，我就不打扰了，你们继续争论吧。”说完退了出去。杨子建看着潘昭阳问道：“咱们所下一步的改革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李想也说：“所里的这次改革酝酿了很长时间了，大家都挺关心的。”潘昭阳说：“我对咱们所的这次改革，也是心存热望。我们所历经了几次改革，这次我认为是一次革命性的改革。我们以往各自为战，这次要彻底改变，做案子要真正走专业化、团队化的路子，把律师从整体跑案源的困境中解脱出来，让每个律师把精力放到做好每一个案子上。”杨子建兴奋地说：“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整天为没有案子发愁了。过去，我们都把精力放在开拓案源上，费九牛二虎之力拉来一个案子，真正做起来反而疲沓了。”李想问：“大家都只是做案子的话，那案源怎么解决？”潘昭阳说：“要靠我们所的整体实力，推广所的整体形象，整合每个律师的资源，在案源开拓上搞大兵团作战，这样效果才能更加显著！”杨子建说：“不用说，你肯定坚守在你的刑辩阵地上。”潘昭阳说：“金山银山换不来喜欢。我就是从心里热爱刑辩，别人说它有这么难那么难，风险大，挣钱少，可我就是执迷不悟。我已经跟齐主任请缨了，带几个志同道合的律师，组成我们所的刑辩律师团队，把每一个刑事案子都做成精品。怎么样，子建一起合作吧？”杨子建有些难为情地说：“说实在的，潘律师，我从感情出发非常想跟着你干。但是你知道，这几年我几乎不做刑事案子。我比较感兴趣的还是公司业务这块。”潘昭阳大度地笑了笑，说：“人各有志，各有所长，不能勉强。大地房地产公司的案子我们合作得就很默契，说实话，我跟着你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杨子建有些脸红，说：“潘律师，你这么说可要折杀我了。”李想问：“潘律师，我实习期满，能不能直接参加你的刑辩团队？”潘昭阳沉吟了一下，说：“李想，我倒建议你在刚开始执业的时候多接触各类案子，民事的、刑事的、劳动争议的，什么案子都做几个，对于刚开始执业的律师，我不建议走专业化的路子，否则，专业的路会越走越窄，不利于自己的长远发展。我建议，有两年以上执业经历的律师才能选择进刑辩团队。”李想惊叹：“你们刑辩团队的门槛这么高！”潘昭阳说：“不客气地说，刑辩律师的素质要求应该是最高的。它对于律师的职业道德、职业纪律、执业能力都有很高的要求，所以，门槛自然就要高些。”李想信心满满地说：“那我一定要做一名合格的刑辩律师。”潘昭阳用赞许的目光看着李想，鼓励道：“你只要有信心，一定会做到！”
海澜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会议开得从未有过的激烈，改革派与维持现状派之间展开了激烈的交锋。以首席合伙人齐儒、潘昭阳为代表的改革派力主改革现有的律所运作模式，按专业进行组合，实行资源共享，分工合作。以牛利为代表的维持现状派坚持现有的律师提成制。主张改革的基本是从事律师年限不长、收费不高的律师，而坚持现状的都是从业时间长、有稳定的案源且收费较高的老律师。两派泾渭分明，各有道理，谁也难以说服对方。改革方案一开始就陷入举步维艰的境地。牛利说：“我坚决支持改革，问题是如何改，改什么。我们目前实行的提成制，这是绝大多数律所都在坚持的制度，为什么绝大多数的律所在用？这就说明了这种制度本身的合理性和公正性。齐主任现在提出的这个改革方案，不利于调动和鼓励能创收的律师们的积极性和主动性，相反，有可能回到过去那种吃大锅饭的时期，只能是养了闲人和懒人。表面看是为了所里的整体发展，但是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当事人更多针对某个律师的名气和能力而来，如果你不能满足当事人的特殊要求，人家完全可以另请高明。这样，我们的改革之路只能越走越窄，不仅不能实现新的发展，反而，就会倒退和萎缩。我们必须慎之又慎。”几名老律师合伙人旗帜鲜明地支持牛利的意见，反对改革现有的提成制。齐儒静静地听着牛利和几位老律师的意见，眉头紧锁，陷入沉思。几位老律师发言完毕，潘昭阳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说：“这次改革，我们已经酝酿了很长的时期，我们几位合伙人还专门去了省内顶级的律所进行了学习考察，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到，我们所的发展已经处于一个瓶颈期，如果我们不实行先进的运作模式和经营理念，抱残守缺，故步自封，我们就不可能做大做强。恕我直言，我是收费不高，改革没有触及我更多的利益，但是我们着眼的应该是所的发展，而不应该是算自己的小账。我们从小就知道大河有水小河满的道理，我们要想真正实现做律师的价值，就必须借助于律所的平台和团队的整合力，过去那种各自为战、单打独斗的律所运作格局已经是制约律师业发展的羁绊。我们的改革可能要牺牲某些人在一定时期内的既得利益，但是，这种所谓的牺牲是暂时的、局部的，这就要求我们要有一种壮士断腕的勇气和决心，去面对这种牺牲。”潘昭阳因为激动声音有些高亢，他环顾在座的十几位合伙人律师，大家反应不一，有的垂目静听，有的专注地看着他，频频点头，也有的嘴角上挂着不屑的微笑。牛利对身旁的老律师李抗美小声嘀咕说：“我可不想实现什么价值，我只想多收入点价值。”李抗美点了点头，两人相视而笑。齐儒说：“这次改革涉及我们所每一名律师的利益，大家畅所欲言，亮明观点，集思广益，争取让我们的改革方案更加切实可行。”丁一律师说：“我认为我们改革的方向是对的，只是步子是否太超前了点？我们所目前的创收水平还不是很高，条件是不是还不够成熟？我看还是等蛋糕做大了以后再说。”潘昭阳脱口而出：“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只能在改革之中完善条件，如果非要等到所有的条件完全具备再进行改革，那是不现实的事情。我们已经落后人家一大步了，再坐等下去，我们就会落后得更远。我们所的特点是青年律师多，他们执业时间短，从业经验少，迫切需要老律师传帮带。无论是业务能力，还是案源开拓，如果不整合资源，我们面临的就只能是两极分化。青年律师的生存尚且艰难，还谈什么业务的发展？现在是需要你们这些老律师伸出一只温暖的手拉兄弟们一把的时候了。我们过去常说的一句话：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我们的改革就是要为了百花齐放的美好明天。今天我们就要下定决心走出这一步去！”潘昭阳今天表现出以往没有的激动和热烈，这是齐儒和所有的合伙人都没有想到的。牛利更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认为潘昭阳一直是一个沉稳成熟的人，平时开合伙人会议，他也是不多言不多语的，没想到今天却如此激进！丁一说：“潘律师，你是搞刑辩的，你那个专业搞这套改革可能要容易些，你考虑过吗？我们这些搞非诉业务的，就不是这么单纯了。”齐儒说：“各个专业有自己的特点这是自然的，关键是我们有没有改革的决心。”牛利忍不住问了一句：“分配机制跟现在有什么不同？”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之处！大家一时都静下来，不约而同地盯着齐儒，看他做何解释。齐儒语气平稳地说：“其实，大家更关心的是分配机制的问题。改革应当越改越好，这自然是大家的心愿。特别是我们合伙人都是从事律师职业时间比较长的律师，都有稳定的案源和较高的的收入，大家关心的是，改来改去是不是会牺牲了大家自己来之不易的既得利益。这些我也考虑到了。这次改革我们在分配机制上充分考虑到老律师的具体情况，不能让大家太吃亏。但是，我们的改革是革命性的，既然是革命就不可能像请客吃饭一样轻松，也有割自己肉的痛苦和牺牲。具体说，在案源方面，可能老律师要做出一点牺牲，分一些利益给青年律师，帮他们一把，带他们一程，让他们尽快走出低谷，渡过难关。要实现我们所的整体的发展，就需要我们这些合伙人要有一种奉献和牺牲精神，否则，如果我们都从自身的利益出发去考虑问题，那么就不可能实现抱团取暖的团队战斗力，我们梦寐以求的做大做强就永远是一个梦想甚至是一句空话。”齐儒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他用征询的目光环视大家。会场静得能听到人的心跳声。齐儒打破沉默，接着说：“今天把改革的方案提交给大家，请大家进一步集思广益，充分酝酿，我们一周后再召开合伙人会议确定改革的最后方案。好吧，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散会。”大家端着自己的水杯，拿起笔记本，纷纷走出了会议室。潘昭阳有意坐在那里没动，他想再和齐儒单独聊上几句，他看出齐儒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等合伙人都走出去了，潘昭阳来到齐儒的身边，他用热切的目光盯着齐儒，说：“齐主任，改革不可能让每一个人都举手赞同，我相信最终会得到绝大多数人的支持和拥护。我认为我们的改革方案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大多数的律师是赞同和拥护的。我们应该坚定不移地推进下去。”齐儒用赞赏的眼光看着潘昭阳，说：“昭阳，我知道你是坚定的改革派，以前我们也做过多次交流。但是，改革不仅需要广泛的群众基础，老律师们的积极性特别是全体合伙人的意志也是这场改革能否顺利实施和达到目的重要保证。我们也要允许一些人慢慢地转弯子，真正从思想上接受它。”潘昭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我只是不愿一年又一年地等下去，拖下去，人生苦短啊！”齐儒站起身，拍了拍潘昭阳的肩膀，说：“昭阳，改革要考你们这些年轻人，你们有活力，有闯劲，敢想敢干，勇于尝试，我就喜欢你身上的这股子劲！”齐儒主任的话说得潘昭阳热血沸腾，他盯着齐儒，坚定地说：“齐主任，您就领着我们干吧！”齐儒也被潘昭阳的激情所感染，他伸出手去，紧握住潘昭阳的手，说：“咱们共同努力，把改革这件大事做好！”齐儒和潘昭阳的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