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229200000025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白璧无瑕

虽然刘沛之、王珲等心腹一直极力劝阻,但是夏侯完亮还是决意孤注一掷、背水一战。

正与几名心腹商讨对策时,忽听耳际划过一道疾风,什么东西擦着发鬓斜斜射入他背后的柱子上,他扭头看去,只见是一只飞镖还有,一封信。

只听窗外有个人的声音遥遥传来,分不清男女,“故人相托,燕王好好看看吧……”

“什么人,大胆!”话音刚落,几名心腹已连忙追了出去。

完亮使了个眼色,刘沛之心领神会,立刻上前小心取下,递给他,低声道:“主子,无毒。”

眼色一暗,伸手接过信函,撕开火漆封口,取出信笺,方见乃是一张信笺和一枚白虎玉佩!自己亲手交给他的虎玉他太熟悉不过了。夏侯完亮的心猛地收缩一下,隐隐有股不详感步步袭来,他勉力稳住心神,将心一横,欲要将信笺展开阅读,然而指尖颤动,竟是连捋几下,方将那薄薄信笺展开,缕缕熟悉的幽香透过那信笺,悠悠入鼻而来。

字迹是熟悉的字迹,可却蘸着血迹,恰似红梅傲雪。刹时平地里打了个寒战,全身冰凉,头脑恍惚,如入虚无梦中。

再没有比她的笔迹更熟的字,再没有比她衣襟幽香更让人沉迷的气味。望向手中信笺的目光竟而透出迷惘,惟有那血迹触目惊心,红梅妖娆狰狞,夏侯完亮霍然立起,却只觉四肢无力,摇晃不稳……

身旁的刘沛之王珲等人见他脸色猝然发白,细汗密密由额角涌出,均是愕然失色,倒是刘沛之素知他,忙上前一把微扶住夏侯完亮,道:“主子,莫不是杨小姐……”

却见完亮只紧紧盯着那笺纸,翻来覆去的看,再瞧那双眼睛,已不是方才要孤注一掷杀入皇宫的赤红,仿佛直直空空,又仿佛剧痛难禁,只让刘沛之心惊不已。心已提到嗓子眼,见那封信上不过寥寥数字,也不敢探头去瞧到底是写的什么。

见夏侯完亮静默当场,良久身子纹丝不动,王珲是武将,到底忍不住再唤声,“主子,是何事……”衣袖被人一扯,回头见刘沛之在身后朝他缓缓摇头,他只得拼命忍住,三缄其口,眼睛眨也不敢眨的盯着夏侯完亮。

这一声似乎惊醒了夏侯完亮,他茫然抛下手中血笺,再看不到什么,满脑子里都是那纸上的血字。

刘沛之见状拾起信笺,只见上面用血写下了短短一句话,字迹清晰秀美,似遍开的红梅,如同主人一样,遇雪犹清,经霜更艳。

“血光之灾,望君退望,再待时机,重登九重。”

这是一封劝君隐忍再待时机的血书,刘沛之哑然:“杨小姐……”

忽见夏侯完亮朝前晃了一步,踉跄着扶住身侧桌案,稳住身形,刘沛之惊呼声尚未出口,听到完亮“哦”的一声,竟吐出一口乌血……

是牵机毒发。

伸手擦去血渍,猛地抓过墙上的弓箭,夏侯完亮双目赤红拔脚向门口走去。刘沛之等见状统统起身去拦截,完亮健步如飞的走出府,拉过门口一匹骏马,跃上马背,猛一抖缰绳,刘沛之和王珲大惊失色,双双合身扑上,死死抱住辔头,刘沛之道:“主子,万万不可,皇帝早有防范,你去就是自投罗网。”

夏侯完亮咬着牙,冷不防举起鞭子就照刘沛之的手抽了下去,立时起了宽厚的一层血印,手微有放松,那大宛良驹似乎最明主人心意,挣扎着咆哮竖起前蹄,叫刘沛之打了个踉跄,站立不稳。

眼见那马就要腾起四蹄,奔驰上道,千钧一发之际,刘沛之高声叫道:“主子难道还不明白杨小姐的心意!”

完亮顿时一怔,刘沛之在这间隙赶忙拼死抱住马首,王珲也乘机示意众人围堵上来,封死去路。

夏侯完亮盛怒难当,厉声喝道:“让开!”

“王爷!”王珲大叫一声,却见夏侯完亮一眼朝他扫来,那双目竟已赤红,似要将眼前所有焚烧殆尽,让王珲这身经百战的铁甲将军平生第一次有了几乎窒息的惧怕,下面的想说的话硬生生吞回肚中。

眼见夏侯完亮盛怒难当,刘沛之不敢争辩,却还是死命抱住马首,即便被马蹄踢中,也不肯松手,他咬牙道:“主子,杨小姐都看清楚的事情,主子还在犹豫什么!主子定要硬拼属下们不敢阻难唯有一死报恩。但是请您想一想杨小姐!”

乍闻此言更是五火焚心,夏侯完亮咬牙切齿:“你也要我弃她不顾?!”

刘沛之低头道:“杨小姐清华自守,傲骨冰清,她写下这封血书是要主子暂时隐忍,以谋后策。沛之知这样比杀了主子更难忍受,但主子这么去了,若有万一,将来谁再来救杨小姐?”

头脑被这么一惊稍自清醒,见他面罩寒霜,眼里痛苦难当,刘沛之又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主子千万不能辜负了杨小姐的一番情意。只要主子还在,总有一天定能重踏兆京,沛之相信杨小姐也是这么想的。”

眼见他面色晦暗复杂,刘沛之知道他心里正在激烈的挣扎,连忙又劝:“她的心意都写在那封血书上。她性情明朗坚韧、飞扬跳脱,一定会等到主子回来!”

时间紧迫,再不便多说,除了还紧抱住马首的刘沛之,王珲等众人统统跪地,口中喊道:“情况危急,时间紧迫,还请主子早做打算,尽快动身!”

“动身?你们竟一个个都在教唆本王逃走!”夏侯完亮喝问道。望着跪倒的众人,见他们纷纷垂头,方怒笑道:“逃走,逃走!要我像个龟孙子一样逃跑门也没有!可笑,可笑至极!”说罢扬鞭就抽,宝驹知他心意,扬起前蹄,踢翻刘沛之,马卷四蹄,一时间尘土飞扬,王珲等见状忙挺身阻拦,马儿连踢翻数人,眼见还是有人不顾一切的挡拦,只得原地不断踢踏着前蹄低声咆哮。刘沛之王珲又乘机连忙赶上来,挡拦住他的去路。

夏侯完亮急怒攻心,蓦地里不假思索,拨剑出鞘,剑光寒渗,直抵刘沛之咽喉,喝道:“你好大的胆,竟敢要我弃她不顾,还跑来作甚!”

王珲见他盛怒难当,也不敢为刘沛之辩解,刘沛之神色凝重,仰头直对剑尖,未有分毫动弹,只说道:“沛之说的据是实情,主子若执意要走,沛之百死无怨。”

遥望皇城,明明近在咫尺,又好似隔着天涯海角,夏侯完亮只觉口中苦如蛇胆,喃喃自语:“想不到我夏侯完亮纵横天下,到头来竟是个孬种。”口中一甜,又呕出一口黑血,然后一口接着一口,竟是牵机毒发的血亏之象。

王珲见状急忙凑近刘沛之耳旁,低声嘱咐道:“王爷牵机毒发不能再耽搁了,你们快助主子往西走,我来押后,行至西宁,解毒人就在那里,她是我师妹,神医李氏的后人,必会为主子解毒。”二人对视一眼,刘沛之心领神会,挺身跃起,直如白鹤展翅,扑上马背,完亮毒发不免迟钝,就听刘沛之道:“主子,得罪了。”顿觉后颈一痛。

黑暗袭来的那刹,夏侯完亮脑海里最后一个画面竟是杨妍的脸。春花灿烂,她璀笑颜开,仿佛天地间所有的灵气都汇集在她的身上。

“我嘛,叫杨妍。”

嫣然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登徒子,你别再弄错了啊。”

别再弄错了啊……

原来,自己竟会以这种方式,如此负她。

再然后,就再无知觉。

这是战无不胜的燕王打得最丢脸、最失败的一场仗。不仅灰头土脸的逃走,还丢了最心爱的女人。

对于燕王完亮以及这一段隐晦的历史,史书上是这样记载的:甘泰四十六年二月二十六,自楚王谋反事败后,燕王完亮自逐兆京,原因莫名。三月十一,武帝大崩,太子夏侯云昭扶棺灵柩前堂皇继位,号昭帝,改年号神封。

之后,昭帝痴傻,杨骏弄权。

一天深夜,杨骏突然来了。此时的杨骏已是大庆说一不二的人物,扶持傀儡皇帝,把持朝野,风头正盛。

杨骏身着便服,步履生风地迈入,脸上带着一丝属于胜利者的微笑,往日的阴郁一扫而空,向宫人们挥了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此时话比起昭帝还要管用,宫人们领命鞠躬鱼贯而出,只有素素面色发白的站在原地。

杨骏也不介意,只上前两步,盯着杨妍的眼神越发朦胧怪异。杨妍很慌张,那样的眼神她不敢直视,只觉全身上下的寒毛瞬间全部竖起。

杨骏在她身边坐下,叹了口气,突然抓住她的手,温和地说道:“从正月到如今已过了两个月,事情一出接一出,太繁琐了,好在如今天下终于大定,我才得了空处理一些事。”

他想干什么?

杨妍的身体因为某种恐惧微微颤抖。

“你这一两月脸色却一直不见好转呀。”杨骏笑了,“那郭淮前日犯了事,再不适合在太医院任职,我又找了一名太医来给你看看。”

幽暗的宫灯下,门外侯着的太医身形略显慌张。

“我无碍!”杨妍绝望的拒绝。

“是么?”杨骏轻松一笑,“我让张太医特别配了个方子给你调理身体。”

听到这话杨妍浑身一紧,心顿时冷的如冰,拼命想抽出被握住的手,杨骏像是早有所料,加重手劲,手顿时疼痛无比,杨妍暗暗握紧拳头。

“张太医,把药端上来。”杨骏温和地吩咐着,忽明忽暗的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他放开她的手,亲自接过药,用勺子搅动,慢慢吹凉,轻声道:“喝了它。”

“不。。。不。。。我不要。”杨妍喃喃念着。

“乖,喝了它对你身体有好处。”杨骏不以为意,将勺子送到她嘴边。

杨妍甚至能闻到药里浓重的藏红花味,那浓重的气味几乎逼出了她的眼泪,“不,不,我不要喝。”她语气充满哀求。

“你不喝?”杨骏维持着那个动作,抬起头,平静地望着她。

杨妍不再说话,只是紧紧闭住了嘴,死命摇头。

半晌后,直到那药不再冒出热气,杨骏猛然将勺子狠狠摔在地上,“你不喝也得喝!”

杨妍浑身一颤,杨骏用力扳过她的肩,整碗药向她灌去。这一切太过突然,当杨妍想推抵那碗药时,碗口已狠狠嗑在她的牙齿上,她推不开,只有拼命摇头,试图躲避那如影随行的药碗,推搡中,大半药汁泼了出来。

“不要,我求你不要!爹!”杨妍哭着,希望这一声爹能换回杨骏些许怜悯。

杨骏只平静告诉她,“阿妍,我不是你爹。”然后一手扣住她的后脑,把剩余药汁尽数灌入她的嘴里,杨妍不断的呕,希望能呕出来,药汁从口中溢出,顺着脖子流进她的衣服里。

素素扑过去抱住杨骏的腿大哭道:“老爷,太师,大人,我求求您饶了小姐吧!”杨骏狠狠踹开她,她呕了一口血,又哭着爬回来,乞求着:“奴婢求您了,奴婢求您了!”又再次被杨骏毫不留情的踹开。

“太医,再拿一碗来。”杨骏接过药碗,捏住杨妍的鼻子,迫她张嘴,然后又尽数灌入。

药汁呛得杨妍不断的咳嗽,灌进去的有一半被咳出来,杨骏也不恼,只一遍遍道:“再一碗。”“再一碗。”“再一碗。”

不知被灌了多少碗药,杨妍挣扎着、哭泣着、求饶着,发上、脸上、身上,就连地上全被药汁沾湿,她的嘴麻木的已没有了知觉,一切就像一场噩梦。直到杨骏觉得够了,才停下来,此时杨妍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藏红花的味道。

最后,那个孩子没有保住。

其实她知道它是保不住的。

只是这一天来的时候,她还是好痛好痛,痛得快要死了。

只可惜,它的父亲连它的存在都不知道。

不过,幸好他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会觉得可惜觉得悲哀。

杨妍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甚么,每天只是机械地起床,吃饭,发呆。失去孩子的感觉,就好像身体都残缺了一样。她和二哥的孩子,她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再有……

她天天盼着,盼着什么人能来告诉她夏侯完亮的消息,他是否平安?是否已到了西疆?一天又一天,等呀等呀,却不知自己到底要等多久,要等来什么。她希望夏侯完亮平安,她期望他有一天能再回兆京救她,但惶惶中又害怕岁月会磨蚀了他对她的感情,希望越来越小,恐惧也就越来越大。她明白杨骏的心思,也明白失去这个孩子或许并不是一切苦难的终结。

杨太后也来过,云昭登基后,她已贵为太后,她一直希望的是让越王登基即位,可惜越王向阳无心于帝位,云昭一登基,他就回了襄阳。杨太后对他无可奈何,更阻止不了杨骏的意愿,就如同现在她不可能去管这里面的事。所以,她只是拍着杨妍放在被外的手,轻声道:“阿妍,这是你的命。”

杨妍靠在床上,手深深撮进滑腻的锦被中,连眼珠也不转一下。

杨太后又走了。

素素偷偷转过头,擦了擦眼角,杨妍看到了,心里暗叹一口气,她从来不敢在自己面前哭,她最后悔的就是让这个丫头和她一起来兆京,若是她留在明州和张哥儿一起,现在怕是连孩子都有了吧,不会被自己卷进来,一不小心就被人连皮带骨吃了,连渣滓都不剩。

四月杜鹃啼血,南苑花蕾异常饱满,春风一夜,便静静地吐蕾,春满华枝,便是躺在床上也能闻到木兰的奇香。杨妍侧过头,静静的去看窗外,原来已到了雨不破壤、风不鸣枝的深春。她记得去年此际她还在明州,岳阳楼上横琴一曲《怒江词》,拨弦弹奏,信口唱来,一曲终了,有一个人鼓掌大赞。她看过去,便看到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正想的出神,不想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姚凤光按品大妆,皇后的凤袍还是一样的金色、一样的凤纹、一样的坠饰,但穿在她身上却怎么也看不出应有的端庄威严,只觉更慵懒娇媚。姚凤光轻轻的笑,“南苑的花都开了,要和我去见见吗?”

杨妍不说话,姚凤光也不介意,在她侧坐下,轻轻抚摸着她苍白消瘦的面容,惋惜道:“妹妹,你是否怨我没救你的孩子?”

杨妍脸上丝毫不动声色,又听她柔声说道:“前日有人上奏说我是妖后,责令皇帝废后。兔死狗烹,妹妹,杨氏姐弟现在逼的姐姐自顾不暇呢。”她笑着道:“可惜呀,我姚家也不是好相与的,我姚凤光更不是好欺负的。”

杨妍却连眼珠也不转一下。这些于她都毫无意义。姚氏怎么样,杨氏怎么样,她都不感兴趣,她在意的、忧心的只有一个人的安危。

“西边传来消息。”

杨妍的眼皮终于颤了一下,姚凤光笑道:“燕王在西宁找到解毒人,已解了牵机之毒,如今已安全到达西疆。不过,先帝早在那里按插了好多人,他就算是再想杀过来救你,这三五年也是不可能的了。不过燕王的能耐姐姐很清楚,更何况……”姚凤光凑近杨妍耳边,声音更加温柔,“杨骏老儿对你做的事……呵呵,燕王怕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三五年,妹妹,其实细细想想也不算长的,忍忍吧。”

杨妍克制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胸前垂下的发丝。

“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那苦主楚王元超已至北地,他被你的心上人害得母死妻离子亡,啧啧,真可谓家破人亡。燕王只要一动,我想楚王就算舍了身家性命也会不顾一切的杀他。至于借口嘛,多得很,比如勤王。”说这话时,姚凤光话语中透着阴狠,不易察觉,“一个月前楚王妃嫁给了申侯,你说那楚王元超若是听到,是不是更恨不得把那个罪魁祸首碎尸万段呢?”

杨妍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只是姚后在看到她的表情后,露出很欣慰的笑容,“你这眼神不错,我很喜欢。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这盘棋不到最后,谁赢谁败,还说不准呢。”她轻轻的笑,伸手去拉杨妍冰冷的手,转头柔声道:“妹妹,陪我去赏花吧。”

白日里两不速之客来访,老天爷却还是不愿放过她,晚上杨骏又来了。杨妍甚至隔的很远就能闻到那浓郁的酒气。

杨骏走路有些晃,吐了一口酒气,挥退宫婢。杨妍看出他眼中的欲望,心里害怕,身体更是本能往后缩。

杨骏大步上前,伸出手,扯住杨妍的衣袖往回一拽,‘撕啦’一声衣袖被扯下半截,杨妍惊叫着,慌忙夺路而逃,素素跪过去死死抱住杨骏的腿,大声哭求,“求您别伤害她了!”

杨骏只一击掌,立刻就有两宫人进来拖走素素,素素死命抓着门槛,最后被人一指指扳开,她绝望的哭道:“不要伤害小姐!我求求你们了!”最后还是被人拖走。

杨骏步步走来,杨妍被逼到墙角,抓住能抓的一切,狠狠砸过去,杯盏,古瓷,花瓶,一个个落在地上,裂成碎片,茶叶茶水也流淌了一地。

杨骏只站在静静的瞧着她。

那种眼神让杨妍绝望,更让她想尖叫。她知道这一天终会来的,她早就知道,就如果腹中那个骨肉,她明明知道是保不住的,但当这一天真正来时,她还是恐惧极了,她真的好怕,好怕。她想叫,她想喊,但什么也叫不出来。

她能喊谁呢?

谁也救不了她。

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完了,杨骏一步步走近她,脚步声就像是一下下踩在她的心尖上。她僵硬着身体,绝望的看着他伸出手,抓住她狠命一扯,一把把她揽在怀里,杨骏声音有醉态又低沉的说:“阿妍,你逃不掉的。”

杨妍惊慌失措,本能的挣扎,要逃脱他的怀中。杨骏力道大的出奇,握着杨妍的手臂往床榻狠力一扯……

背刚碰触到床面,下面仿佛是烧红的铜板,让杨妍身体不停的颤抖起来。她拼命想起来,想逃离,她知道床意味着什么。

杨骏沉重的身子覆上来,压制住她的手足,让她无法挣脱。

浓郁的酒气充斥着杨妍的鼻尖,这一刻,她再也说不出什么有骨气的话,只惊恐乞求道:“你醉了。。。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说到后面的几句声音已有哭腔。

杨骏的手却已解开她前襟的衣带,声音暗哑,“我不放开。二十多年前,我放开了绾绾,让我遗憾终身,我不会再放走你,你是我的,是我的!”

杨妍用尽全力挣扎,推着身上的杨骏嘶声哭喊:“我不是绾绾,我不是!”

双手被人钳在上方,杨妍无法动弹,惊恐的听着杨骏轻声说道:“你当然不是绾绾,你是阿妍,阿妍才是我的,我等了十三年,终于等到你长大了。”他说着撕开了杨妍的纱罩衣,解开了腰带,扯开她的衣裙,将它们一件件的抛向空中!

杨妍的身子僵硬,颤抖,不停的颤抖,她打着冷颤,口齿不清,只是不停的喃喃念道:“你是爹,你是我爹 。”

杨骏道:“我不是。”毅然把杨妍身上最后一件遮盖物狠狠扯下,一种凄厉的声音终于从杨妍的喉咙间嘶吼出来……

“不!”

不,不……不!!

夏侯完亮你在哪儿?救我!救我!!

额发已被泪水打湿,黏腻的让人恶心,杨妍睁开眼,屋子里还是黑暗的,只有桌子上的一点烛火摇曳着,奄奄一息。

杨妍静静起身,从床上走下来,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穿起,她穿的异常仔细。殿里一片狼藉,满是破碎的瓷片,每走一步就有碎渣儿扎进脚底,疼的厉害。她静静蹲下身子,目光在那片瓷片中停留良久,手颤颤巍巍的拿起一块瓷片,瓷片离开地面时碰撞出清脆刺耳的声音。她仔细端量着,脸色却是极其平静的。

‘砰’的一声,房门大开,素素披头散发的闯进来,看到杨妍的动作,不顾一切的扑过去,夺下那块瓷片,狠狠扔远,她哽咽道:“小姐,你不要这样。”

杨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静静说道:“你以为我想寻死吗?放心,我不会死。我不会死,我还要等二哥。”她扯出一个美丽笑容,“以后,我更不会再哭,二哥最喜欢的就是我的笑脸。”

听她这么说素素更觉满腔悲苦,不受控制的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杨妍轻轻叹了口气,又拍了拍素素的背,仿佛还在柔声劝她,“别哭了,别哭了。”她木然看向阴暗的角落,缓缓的笑,“哭也没用。”

这一次杨太后连过来都省了,直接默许了杨骏的作为。姚后来了一次,她带来一枝新折的桃花,还是深春,她却已换上轻薄的纱衣,露出半截雪藕般的颈项,容颜不胜娇媚,走至窗边,她一扬袖,信手把花簪入杨妍的发髻中,“妹妹好颜色。”她细细打量着杨妍,笑道:“以前就知你是美人,现在看来美的更是不寻常。”

杨妍把发中的桃花摘下,扔在桌子上。

姚后不以为意,掩袖轻笑,“也对,桃花太俗艳,配不上你。”她说着伸手揉碎桃花,“遇雪尤清,经霜更艳,看来只有梅花才合适你。可惜呀……”她微微摇头叹息,“这时节梅花早落了,再美再坚强的梅花也比不过老天爷。”

檐角一帘几串精巧的白玉铃铛静静悬挂着,偶然随风摇乱。杨妍没有回答姚后的话,她似乎没有在听,只静静的坐着,看着那一帘铃铛,听着风中传来的清脆悦耳的响声,她微微的笑。她能听到有人的呼唤,只有她才听的到,那声音在一遍遍诉说……

“等我。”

“等我。”

“等我。”

“为何要来看你呢?”姚后摊开手,让掌心里破碎的桃花随风飘逝,轻声说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也走了,呵呵,到最后我与你倒是殊途同归。”她好像在笑,先是低低笑着,然后越笑越大,笑声有些凄厉,“所以说夏侯家的男人最是心狠。”

杨妍只是举头望向窗外,明晃晃的日头,晚春的天气逐渐热起来,晴光偶尔一闪,若断若续。池塘假山,桥廊渡亭,一片惶惶颜色,但在这重重宫檐壁角之上,依然能看到一点浓绿。翠丽的、富有生机,便是再大的风雨也吹不灭、打不去的好时光。

杜鹃一遍遍啼血,宫人们低垂着头谨慎地行走,她却只是痴痴望着那一点浓绿,其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神封元年,昭帝痴傻,杨氏擅权,但是昭帝的后族姚氏也不甘人后,以太师为首的杨氏、新后为首的姚氏自庆昭帝神封元年起,便开始了后来长达六年的杨姚之争。

直至神封六年正月十七,昭帝灵山围猎被刺,庆朝群龙无首。正月十八姚后密旨传去西疆,太师杨骏霍乱后庭,辱极先帝嫔妃,命燕王入京勤王,诛杨氏、清君侧,以振朝纲。

燕王勃然大怒,正月二十七,发兵十万直奔兆京,具是虎狼之师。

一时间,海内鼎沸,天下再度陷入一片危机。

同类推荐
  • 出轨皇后:皇后不听话

    出轨皇后:皇后不听话

    江山家国她无福消受,于是走江湖,玩天下,遭遇众多谪仙般的男子,得她红颜一顾。霸道狂妄的东华国皇上,温柔似水般“冰王爷”,风流潇洒,俊朗非凡的第一相,狂肆邪魅的将军,究竟谁是她的良人?
  • 喜妾休夫

    喜妾休夫

    她堂堂医学世家传人,竟被打包送入王府当小妾?还好她医术高超,王妃的病,她能治!可坑爹的男人竟把自己当根草!呼来喝去?哼!本姑奶奶心情不好不治了!皇权之争陷她入局?撩起袖子,她奉陪到底!
  • 一世长安:薄凉帝妃谋天下

    一世长安:薄凉帝妃谋天下

    【妖男冷女】她是21世纪神秘的夜氏总裁,是赫赫有名的顶级特工,是人人口中的扫把星,是母亲嘴里面的下流货。一朝穿越,原本已无爱无恨,却家破人亡,不得安宁,卷入乱世。他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幽冥城主,是见不光的影子,永远只能活在黑暗里面,无情无心。一道圣旨,一场阴谋,一次人性的较量,将两个人的命运捆绑在一起,相爱相杀,共谱盛世风华。
  • 穿越之:呆萌皇后VS霸道皇上

    穿越之:呆萌皇后VS霸道皇上

    咳咳咳,没错,她艾琳儿穿越了,不仅穿了,还穿越到了一个不受宠的皇后身上。嘿嘿~既然都已经穿了,那就让俺来个咸鱼翻身,重新夺回皇上的宠爱好不好啊?贱人!敢暗算我,活滴不耐烦了是吧?小心俺让皇上把你打入冷宫!
  • 牛X皇妃:帅哥你欠削

    牛X皇妃:帅哥你欠削

    她媚眼如丝,“你,果真无能!”男子暴怒,“你,果真够贱!”她反唇相讥,“人不犯贱必有缺陷!”众人唏嘘,难不成这英威神勇的皇上竟有缺……看牛X皇妃,如何将奶油邪皇收拾的外焦内嫩!
热门推荐
  • 末世从来都只是一个人的游戏

    末世从来都只是一个人的游戏

    末世,到来。次元撕裂,无穷无尽的诡怖生物涌入这片土地,能存活的,只有强者。逆天命而行,奉虚无之令。“力量,只有完全集中在一个人的手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千军万马?笑话罢了。”“我这把刀,能斩灵魂。”“狗咬你,你难道会咬回去吗?!”“狗咬我,我不仅会咬回去,我还会捏爆它的狗头。”“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你觉得呢?”“……呵呵,人活着,仅仅只是为了活着而已啊……”“末世,从来都只是一个人的游戏。”……(喜欢无女主的可以进。这本我希望是黑暗流的。作者是小白,节奏把控不到位请见谅。这本书是我看了很多末世文之后想写的,很多末世文主角都开局带妹收后宫,一个个非要组建势力,还把好的物资让给那些妹子。自身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主角不是重生,他会成长,总之将就着看吧。)
  • 该死的夏天

    该死的夏天

    回到过去,回到青春最好时光。朋友很多,知己难寻。
  • 四人游

    四人游

    四个性格迥异的少年,被命运的轮盘扭转到一起。梦想的道路盘根错节,命运之轮转动无常,岁月轻狂。天道,人道,宿命。四大咒术体系:阴阳,通灵,诡道,五行。
  • 我为佞臣操碎了心

    我为佞臣操碎了心

    穆谣:大佬,讲真,你不能这么任性,你日后会经历……(认认真真碎碎念)谢崇宁:(一把将人锁入怀中)吾只愿得夫人怜惜。简单来说就是个一心只想苟命的钢铁直女被大佬生生掰弯的故事~--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中国好小说:神秘三角

    中国好小说:神秘三角

    城中首富顾瑞丰被杀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墙上被画上一个神秘的三角符号。种种迹象表明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顾瑞新杀了他。但直到杨赫在顾瑞丰办公室旁边找到一个密室,大家才发现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 重生之至尊歌者

    重生之至尊歌者

    这是一个重生的歌者带着地球上的音乐系统来到一个和地球平行界开始了他的音乐梦想他是音乐的点金手综艺节目只要有他的身影都会成为焦点
  • 原谅这就是生活

    原谅这就是生活

    事与愿违,才是生活。为死而活,方是人生。
  • 存在与挖矿

    存在与挖矿

    技术宅男死后穿越重生到异次元电脑世界之中,面对奇怪的环境,努力成长探索,研究专业技术,寻找前世的下落,告别幼稚走向成熟,顺便打打游戏反思各种理论问题。
  • 勿念于青丘

    勿念于青丘

    刚满百年的火狐狸宣离见到的外族人就是蛇仙丹曜,他们本应该是一面之缘点头之交,可是谁会想到一句无心之言会让宣离和丹曜纠缠不休。——你给我一诺,我缠你一生,不算过分吧……
  • 神引江湖

    神引江湖

    神引山川,落月城下墨峰引:琴痴百里清池:疯魔昔日落月,今落阳城百里清池:焚魔墨峰引:情痴山川日月,物换星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