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你是我所有的不介意。
01
那年的冬天终于慢慢地过去。春天不知是迷了路，还是故意来得迟。
之后的几天，天气开始放晴，中午的时候，橙色的阳光铺盖在大地上就像金色的海洋。
沐往后基本上每时每刻都陪在沐余生的身边。她不吵也不闹，也不说话，看着某一个地方能耗尽半天的时间。她常常做噩梦，每一次都是哭着醒来，满头的冷汗。
沐余生的舅舅何斯请了一些心理方面的专家来，结果适得其反。沐往后也不再让他们来了，他坚信自己就是余生的医生，可以治愈她，可以帮助她。
她的每一次哭泣和无助他全部看在眼里，那个时候也是他最难过和无力的时候，但是那时间也是他最需要给她力量和温暖的时刻，他不得不在那些时候多振作一点，别的时候多一点悲伤。
有的人相信时间总是可以疗伤，不管多痛多悲的伤痛，一定会慢慢地消散，虽然这过程很远很远。
但总不会一辈子那么长。
02
今天是一个天气很好的日子，蓝白色的天空中有一团一团的粉黄色的霞光。傍晚时分，黄光从厚重的窗帘穿射进来打在她寡淡冰冷的脸上，增添了一丝暖意。她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若有若无的光亮。
“外面的霞光很好看吧！”
“嗯！我带你出去走走好吗？”
他们坐在公寓下面的木椅上，她靠在他身上。她已经很久没有让阳光肆意地爬满自己的全身了。
她喜欢快落山的太阳，那时候的太阳总是很温柔，就像他，温柔得可以没有一点脾气。
遇见他，应该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运气。她轻轻地勾了勾嘴角，沐往后欣喜若狂，眼睛瞬间明亮了许多，脸上绽开了一道光。对他而言，她的无可替代，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
“你明天就去做自己的事吧！不用照顾我了，我终究需要自己一个人照顾自己的。”
“我也没什么事，看着你，我才会安心。现在陪着你才是我最需要做的事。”
“可是我不想你再为了我难过，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突然哭泣，会发怒。这样的我只会让你手忙脚乱，或许日子久了，你会厌倦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我。”
“余生，我理解的不安与恐惧。有你，就算往后的几十年都过手慢脚乱、碌碌无为的生活，我也求之不得。现在发生的事只是一道坎，会过去的，余生相信我，好吗？”
他总是那样的温柔，说的话都带着温度和香气，让她忍不住想哭，想抱紧他。
沐往后慢慢地靠近她，温热的唇在她的唇角擦过，沐余生反射性地躲开了。那天的画面不受控制般狼吞虎咽地跑到她的脑海里，她只能躲。
“对不起，往后。”
她的眼睛泛起了一层薄雾。
沐往后摸着她的脸，头靠着她的头，温柔地说：“余生，没关系。我什么都不在意，希望你不要在意。好吗？早就没事了。”
她闭上眼睛，轻轻地喘着气。
“我不知道怎么去忘记那天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我真的忘不掉。每当努力想忘记，记忆却更加的深刻。我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去生活，是不是要一辈子生活在黑暗里，每当想到这些我就特别的无助。”
他将她拉进怀里，用风衣包裹着她的身子。
“余生，我爱你。相信我，会好起来的。”
伤痛承载的爱是悲伤的，或多或少，谁也逃不掉的。
悲伤不仅是因为自己被伤害所遭的苦，更痛的是由此而然让他受的痛。
03
桂花树下的颜思凡远远地看着她，只能这么近了，再也触碰不到了。
太阳隐于山后，红色的彩光被黑幕驱赶着跑远了。一阵风袭过，一片绿叶从他的脸上滑过，像是被利器割过的那般生痛。
哀伤的眼底是一层浓浓的黑眼圈，自从那一天，他再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他最近常常回忆起和她生活在一起的时光，不大的房子，不大的两个人，放学的午后，安静燥热的教室……所有的一切都被时光偷走了。
回不去了。
他爱她，却从来没有告诉她。
04
史睿被警方抓获的那天，沐往后赶到警察局门前把他狠揍了一顿，几个警察都拦不住。
没过多久，沐往后打人的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布满网络。在美术界小有名气的他被同行攻击嘲笑，他的作品被封杀，他被贴上了道貌岸然，伪君子等标签。现代的看客最乐于的事就是给别人扣帽子，人云亦云。仿佛自己的生活很好，实则一团糟。他们在意的是他们看到的画面，他打了人，所以就该被骂，被攻击，顺便再浓墨重彩一笔，唯恐天下不乱。
现在这个世界很快，所有的人都很忙。有时候你又不得不承认他们很闲，爱撕扯别人淋漓的伤口，想要一个他们满意的答案来弥补自己肮脏丑陋的心。
沐往后驱车回公寓的时候，刚下车就围上来一群人，有他的粉丝，也有记者，还有看热闹的人。
他们的表情夸张冷漠，问着表面官方却又犀利无中生有的问题。
“你好。易先生，听说打人是因为你和史睿共同追求一名女生，结果那个女生选择了他，而没有选择你，你恼羞成怒才打人的吗？”
“史睿入狱和你打人有什么关联吗？”
“听说史睿起诉了你，你准备怎么办？你的个人首展会受影响吗？”
……
沐往后没有下车，他不想让他们得知他的具体住址以后经常来骚扰，他更不想回答他们的任何问题。他叹了一口气，打算从另一条路出去转一圈甩开他们。正当他的车要开出小区的时候，他看到沐余生摸着墙壁已经走到了一楼，她的面孔战战兢兢的，每一步都要先试探好才敢放下自己的步子。从出事到现在，他很少离开她，总是不放心。他不知道她自己出来干什么，他怕她摔倒，他怕她被车撞。
他停下车，打开车门跑出去。后面的人跟着他跑，他无奈地转头，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我拜托大家不要跟着我了。我很感谢你们当中有些人喜欢我的作品。请大家都学会给别人一点私人空间。”
他快速地朝她奔去，带起了地上的灰尘和他的风衣下摆。
那群人在原地发了几秒呆，又兴致勃勃地赶上去了。
沐往后揽住沐余生，温柔地问：“余生，你怎么下来了。我们快回去吧！”
沐往后正拥着沐余生要往回走，那群人已经跑到了他们跟前，他们看到了沐往后怀里有些病态的沐余生，变得越加兴奋了。
“易先生，这位是谁？她是否与你打人一事有关？”
“易先生，你是否会给公众一个满意的解释？”
……
沐往后面带怒气地推开他们逼上来的话筒紧紧护住沐余生。
说：“你们想听什么？我告诉你们，我是打人了，我恨不得杀了他。”
沐余生在微弱的光线里看见了很多话话筒朝她飞过来，就像一把把的利剑，他宽大的胸脯为她筑起了一束围墙。
她指着他们说：“你们快走，不要过来。你们乱说什么？”
人群中有一个人说：“小姐你精神有点不正常吧！我们乱说，他就是打人了，估计在美术界的好名声也所剩无几了吧！他还有什么名气！我们拍他、采访他都是他的福气，切！我们走！谁稀罕。”
那人推开旁边的人翻了个白眼就走了，其他的人也跟着走了。
“没事的。我们回去吧！以后不要一个人下来了，摔了怎么办？”
“可我不想让你一直照顾我，你有自己的事需要做。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你就是我所有的事，就算是我的负担我也心甘情愿。余生呀！你的笑容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你打了他？”
“是，可惜他还活着。”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眼角，咸咸的味道从唇角渗透到心脏里的每一个地方。一阵风，干了唇角，却吹不散心底的哀愁。
05
沐往后买了许多她爱看的书，每天都读给她听，有时候也带她出去散散步，或者唱歌给她听。她依旧不爱笑，极少说话。关心她的人都只能通过沐往后得知她的消息，或者偷偷地看她一眼。
沐余生变得依赖他，不再让沐往后去做自己的事，她喜欢粘着他，靠着他。
她喜欢紫菀花。他就在阳台上种满了紫菀花。她的眼睛开始好转，她总喜欢和他坐在阳台的椅子上，靠在他的身上，看着那些紫菀花就能消耗掉一下午的时间。
这样的生活惬意又忧伤。
因为所有的安稳和平静会因为一个噩梦和一个动作让她大哭一场，情绪失控。
他的眼睛里总是有浓浓的一层化不开的悲愁。不因为其他，只因为她。
06
一边，何斯和沐往后在寻找金牌律师团队让史睿受到应有的惩罚。另一边颜思凡自首自称自己是杀害易洛梦的凶手。
他被收监的第二天，史睿被人在监狱里打死了。
苏锨到看守所里见了颜思凡。他穿着白蓝色的囚服，手和脚都被铁手铐禁锢着，脸色发黄，下巴上冒出浅浅的胡须，长长的刘海遮住了那双冰凌的眸子。
因为脚被拷住的缘故，他走得有些慢，链条在地面上摩擦着发出刺耳绝望的声音。
他低着头，微勾着背，两眼发红。
苏锨艰难地咽了一口苦水，眼泪掉下来落在手背上，湿露的痛从皮肤漫进血肉里面去了。
他坐下来，拿起电话。
冰冷的玻璃窗隔绝了她和他。
她全程看着他，他没有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