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她所料，纵使是侍寝也不能让她安稳！夏栀不易察觉地皱皱眉，就见秦宗倏然站起，惊道：“如何能落水了？现在人在何处，可救起了？”
“救起了救起了，”吴实连连道：“人已经送去华清宫，但听闻昏迷着未醒，太医们不敢瞒着，这才派人来报。”
秦宗一甩袖子，喝道：“混账东西，这时候才来报，人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担待得起？”语毕，他敛眉沉思片刻，看向夏栀时带有一丝歉意：“看这情形，朕要前去华清宫一趟。”
明知是惠贵妃有意为之，但她却不能说破，夏栀定了定心神，只好强笑着附和：“这是应当的，臣妾也很担心，不如让臣妾陪皇上到华清宫走一趟。”
“也好。”秦宗捏了捏她的手心，轻叹一口气：“委屈你了。”
夏栀心中一暖，淡笑着摇摇头。也许皇上未必不知道这是惠贵妃的把戏，可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儿，无论如何皇上也得照拂她的面子，不去不行。那便去瞧瞧吧，她倒也想看看惠贵妃那做戏的样子。
待二人乘坐轿辇匆匆赶到华清宫，只见殿内灯火通明，数十个宫女太监端着器皿来来回回，倒是异常忙碌。另有三四个太医围坐殿内，见秦宗与夏栀去了立刻起身行礼。
“免了吧。”秦宗拦住他们，探头看了眼内室，问道：“惠贵妃如何了？”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过了会儿其中一个道：“启禀皇上，娘娘只是呛了几口水，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夜间不慎落水，人受到了惊吓，还要皇上多加安慰。微臣会开几副安神药，服上几日应该就没事了。”
秦宗静静环视他们一周并不言语，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夏栀瞧着他的样子，猜测他心里定是更加确定这不过是个骗他过来的局罢了，只可惜他纵然确定，也还是免不得要入内去安慰“受惊”的惠贵妃。
屋内烛火爆了几声，秦宗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这才牵起夏栀的手：“走，随朕进去看看她。”
夏栀原想着不妥，但既然皇上都已开了口，她又何必瞻前顾后。如此想来，她便点点头，跟着一块儿走进了内室。
只见惠贵妃脸色虚白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眉头微蹙，看着倒确实是副受了惊吓的样儿。她的贴身宫女婷儿则陪在一旁，拿了个绢子时不时地替她擦拭额头上的虚汗。
“她怎么样了？”秦宗走上前，弯腰探了探惠贵妃的额头：“好在不烫，这冬日里落水可不是玩笑。”
婷儿福了福身，谦卑道：“娘娘方才醒了一阵，这会儿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奴婢不敢懈怠，一直在旁边陪着呢，只听娘娘不时地唤着皇上。”
“如何会落的水？”
“奴婢也不知……”婷儿委屈道：“今日娘娘亲自下厨做了皇上喜爱的点心，原本想着晚上要陪皇上一起用的，谁知……后来娘娘就自个儿吃了，可吃了半块点心她便说要出去走走。奴婢连连跟上才想起忘了取灯笼，等赶回来拿了，娘娘便已落水了……”
真是好娇气，不过因为皇上未翻她的牌子就要寻死觅活的，这是做给谁看呢。夏栀心中冷笑，再细细瞧了瞧床上躺着的惠贵妃，又不禁觉得她有些可怜。在这后宫中，她已经是呼风唤雨之人，又何必还要在乎的那样多。越是想要得到，越是容易失去。
“来，朕来。”
她正想着，见秦宗自婷儿手中接过绢子，亲自在床边坐下，替惠贵妃拭了拭额头，眼中的几分疼惜却不假。夏栀心知今晚他是走不了了，轻叹口气对着秦宗福了福身：“皇上还是留下陪伴娘娘吧，臣妾想，若一会儿娘娘醒来，一定十分希望皇上陪在身边。”
秦宗略有犹豫，思量片刻道：“不，朕带你回龙涎殿。惠贵妃这儿伺候的人多，待明日她好了，朕再来陪她。”
猛地一喜，夏栀不自禁地便露出了笑意。她还以为他留定了，但此刻却愿意与她一同回去，她如何能不开心？秦宗见她毫不掩饰心中喜悦，倒也眉间愁云散去，浅浅笑了。他将绢子还给婷儿，叮嘱了几句便牵着夏栀的手又向外走去。
“皇上……皇上……”惠贵妃的声音却忽然想起，迷迷蒙蒙，似是还未清醒。秦宗闻声脚步一顿，停了停还是松开了夏栀的手回转身去，大步走回床前。惠贵妃以手扶额，悠悠转醒，眼眸晶莹如水：“是你吗……皇上……”
秦宗握住她的手，轻言哄着：“是朕，朕来瞧你了。放心吧，你已经没事儿了。”
“皇上！”惠贵妃猛地坐起身扑进了秦宗怀里，梨花带雨：“落水的时候臣妾还以为这辈子都不能见着您了，臣妾好怕……皇上，若臣妾就这么去了，臣妾不忍留您孤孤单单一人。”
“不怕不怕，朕在这儿，你也好好地在这儿。你受了凉，快躺下歇息，否则再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不！”惠贵妃紧紧抱着秦宗不肯放开：“臣妾想让您陪着，臣妾就想抱着您……皇上，您留下陪臣妾，好不好？”她委委屈屈地开口，樱桃小嘴微嘟，泫然欲泣，任何人看了都不禁要心疼。
秦宗有些犹豫，抬头看了夏栀一眼，眼中尽是歉意。惠贵妃也顺势看了夏栀一眼，转而道：“是臣妾傻了，今晚皇上翻了夏宝林的牌子，是该陪着夏宝林的……皇上您走吧，臣妾……臣妾不要紧的。”她这话说得愈加可怜，眼泪又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侧过脸去时大颗大颗的泪珠便掉了下来。
此情此景她还能怎么办？夏栀在心中长叹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却只好故作大度道：“皇上留下来吧，娘娘今日受惊不小，唯有您陪着，才能真正为娘娘压惊。”
“那你呢？”
“让吴公公派人送臣妾回泳思堂便是。”
秦宗眉头微动，想了想道：“别回泳思堂了，朕让他们送你回龙涎殿，你今日便住在那儿吧。折腾了一晚，睡好了明日再回去。”他的语音低沉，眼中亦是充满了愧疚之色，让人不忍苛责。
夏栀只好点头谢过，又依礼拜别了惠贵妃，才退出了内室，心中却是苦涩难耐。皇上是好意，不愿让她奔波所以留她夜宿龙涎殿，可到了明日，这就该成了皇城里的笑话了吧？独宿龙涎殿……恐怕她是大秦建国以来第一人，坐上了凤鸾春恩车，又独守了一宿空房，滋味如何，明日就该人人来问了。
但这些她都不能对秦宗言说，她不愿他心中更加愧疚。坐在那高高的位子上，他应该也有许多属于他的无奈吧，午夜梦回的时候，或许连个说心里话的人，他都未必找得到。她已不能为他分担，但求不要增添更多烦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