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这个时候,放学铃声一响,班里的学生们反倒不急着回家了,而是慢悠悠的在教室继续写作业。
反正还有两天时间可以玩呢,不着急回家。而且在教室写作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让父母们监督自己写作业。
小学生们最怕的就是让父母监督自己写作业,那样做的后果不是被骂就是被打,几乎能把父母们逼疯,但实际上孩子们也讨厌父母盯着自己写作业。因此,倒不如在教室将作业搞定了,回到了家,父母问起就说自己在学校写完了,他们也便不再多说什么,孩子们也能逃过一劫。
辰望自然也不例外,他也喜欢在教室写作业,他最讨厌父母看他写作业了,有的时候,他没有听清楚母亲杨玲的指点,就会被骂,严重时还可能被打。所以辰望一点都不喜欢在家写作业。
正当辰望写完了作业,欢喜地准备走出教室时,却又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抬头一看,却是班主任铁英正在细细的打量着他,辰望心中一凛,他急忙低下头,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想快点离开这里。
铁英看着辰望的表现,面色有些复杂,自从她知道辰望的真实情况后,思来想去,决定去对这个学生进行一个更加深入的了解,她想知道这个学生到底有什么样的经历,又是怎么成长的。
见辰望要离开,铁英急忙叫住他。
辰望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疑惑的看了铁英一眼,他无法确定刚才铁英是不是叫了他的名字,毕竟他有听力障碍,对自己听到的声音,是无法确定的。
铁英看辰望那疑窦的表情,便知道他可能没有听清楚,于是又笑着对辰望招手,示意他过来。
辰望这时才确定班主任叫的确实是他,他带着不安的心情走到铁英面前,他努力回忆着自己有没有犯什么大错,毕竟,放学后被班主任叫住,可不是件好事。
铁英将辰望叫到了办公室,她这次对辰望多了许多耐心,她不再把辰望当成一个迟钝的人。
辰望低头不语,他还在回想自己到底哪里犯错了。
铁英看着眼前这个学生,说实话,她还从来没有好好了解这个学生,以往只觉得他是个极其顽劣,不听教化的学生,对他也没有多少耐心,平时更是对他缺少关注。
想了想,铁英道:“辰望,老师讲话的时候你能听懂吗?”
辰望微微一愣,这句话他自然是听懂了,因为铁英故意放慢了语速,且吐字很清晰,不像以往那般发音很随意。
辰望一时之间有些发愣,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种问题,但毫无疑问,铁英的这个问题一下子引起了辰望心中的某种渴望,他渴望被人理解,他真的听不清楚人们讲话。
被铁音这么一问,辰望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心中有些激动,不由分说道:“老师,您现在这句话我听懂了,但很多时候,我都听不清楚人们讲话的,即便是您讲课的时候,我也听不清楚。”
辰望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自己的情况,因为他也对自己的情况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是无法听清楚人们讲话的。
铁英笑着点了点头,辰望的话,她自然是相信的。
“那你父母知道你的情况吗?”铁英尽量让自己的语速慢一点。
辰望苦着脸,摇了摇头,他的父母从来都不知道他的真实情况,只当他是个有些傻的。
铁英顿时明白了,敢情这个孩子自小就如此,父母确实是个粗心大意的。
想通了这一切,铁英决定去辰望家做个家访,至少要让他的父母了解到他的真实情况,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于是,铁英在辰望的带领下,来到了柳树营。
铁英今日的态度格外的和蔼,不再是正经的板着一张脸,这让辰望对她的惧意少了很多,令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此时带着班主任来自己家,辰望心中要说紧张也是有的,毕竟,班主任可是掌握着他不少的“把柄”呢,要是都跟父母讲了,那自己可就遭殃了。
辰望这些小心思,铁英自是不知道的,她现在只想快点见到辰望的父母,将辰望的情况都说出来。
铁英是个称职的老师,她既然发现了辰望的问题,那就有必要尽自己所能,让这个学生得到应有的公平的对待。
辰望的家并不远,很快,他们便到了一个家电铺子。
辰望的父亲辰兴不仅是个家电维修工,还是一个三轮摩托司机,在当时的昆明旧城区,三轮摩托车是个比较流行的交通方式,辰望的父亲也是其中一员,为了贴补家用,辰兴不仅要维修家电,闲时也会出车去车站拉客。
此时,辰兴正在外面出车,只有杨玲一个人在店里一边看着一部名为《意难忘》的电视剧,一边织着毛线衣。
铁英走到杨玲面前,笑着跟她打了一声招呼,道:“您好,我是铁英,是辰望的班主任。”
杨玲听了,感到十分意外,虽然辰望在这里上了三年的小学,但他上都是民办小学,在那个时候,民办小学是没有开家长会和做家访的说法的,铁英这次来,显得很突然,而辰望的母亲杨玲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老师。
杨玲愣了一会,便反应了过来,她也站起来笑着跟铁英打招呼,两人都是中年妇女,不乏有话题可以聊。
更何况,杨玲也是个自来熟的人,很快,她们便都熟络起来。
见气氛差不多了,铁英决定将话题引入正轨,她来此就是为了辰望的事。
“辰望妈妈,您知道辰望他,比较特殊吗?”铁英道。
杨玲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道:“知道啊,他憨啊,反应总是慢别人一拍,为这个,我还没少说他呢。”
铁英顿时心中无语,这个母亲,真的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啊。
铁英心里无奈的叹息一声,同时面色一正,道:“辰望妈妈,有一件事,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说清楚。”
见铁英这样郑重其事,杨玲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却还是道:“有什么话,铁老师您就说吧。”
铁英道:“我觉得辰望,并不是您说的那样,他真正的问题是,他的听力出现了问题,听不清楚人们讲话了。”
此话一出,杨玲面色顿时凝固,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久久不言。
杨玲此时还没来得及消化铁英的话,她还在回想方才铁英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片刻之后,杨玲回过神来,似想到了什么,她也不顾铁英还在这里,当即跑了出去。
来到外面,看着正在看电视的辰望,杨玲心中没来由的绞痛了一下,她缓缓走到辰望面前,道:“辰望,肚子饿不饿?”
出奇的是,辰望竟然能听清楚妈妈的话,他不由得点了点头,道:“饿了,今晚想吃洋芋。”
杨玲皱眉,辰望这不是能听清楚她的话吗?以往也都是如此,辰望当面与杨玲交流的时候,是没有什么障碍的,除了有时候远距离喊他时,他不搭理人之外,辰望再也没有所谓耳朵听不清的表现了。
这一幕,铁英自然也看到了,她是跟着杨玲一起出来的。
看到辰望与杨玲这般交流没什么障碍,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辰望听力有问题,这是事实,想了想,铁英还是道:“辰望妈妈,我建议您带辰望去医院检查一下听力吧,唯有如此,才能弄清楚原因。”
杨玲也觉得有必要去做个听力检查,当下便听取了铁英的建议,准备带辰望去医院检查一下。
送走了铁英,杨玲回到家,她想了想,决定等辰兴回来再带辰望去医院检查。
晚饭的时候,辰兴也回到了家,杨玲便将今天的事跟他说了,辰兴听了也一脸震惊,他也想不到辰望竟然会是听力出现了问题。
这一夜,夫妻俩心情显得很沉重。
第二天,杨玲夫妇便带着辰望去第一人民医院做了许多听力方面的检查。
最后,结果出来了,辰望被确诊为是感音神经性耳聋,且有向恶化的倾向,在未来可能会变成重度听力损失。
这样的结果,令杨玲夫妇如遭雷击,他们竟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才发现辰望听力有问题。
可杨玲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辰望跟她交流的时候却没有障碍。
关于这个问题,医生给了她解答。
原来,这种听力障碍,若是同一个人的声音听得久了,便会逐渐的清晰起来,辰望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声音,正是母亲杨玲的声音,正因为如此,杨玲说的话,辰望才会格外听得清晰。
若是换了其他陌生人的声音,辰望就难以听清楚了。
得到了医生的解答,杨玲顿时面如死灰,看着一旁的辰望,杨玲双目不由得流下了泪水,她心疼自己的儿子,尤其是想起从前的一幕幕,将他误会成是一个憨儿,还有许多的人也因此而嘲笑他,还有辰望从小到大几乎都没什么朋友,从来都是自己宅在家里看电视。
这一切的一切,不断地告诉杨玲,她的儿子过去忍受了多少的孤独和遭受了多少的误解,她心如刀割。
最后,根据医生的建议,辰望只能配一对助听器以此来增长听力。
感音神经性耳聋,从来就是世界性难题,目前最好的解决方式也只能是助听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