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清早，但城内很是热闹，形形色色的人穿梭于大街小巷之间，给这座雪后的城池带来了些许生机。
龍尘四处打量着周围，街坊店铺的门前檐下皆是装扮起来，或高挂灯笼，或长悬方灯，或张贴红联，主街上行人来往，早市开张，蒸笼冒出的热气一家挨着一家;又有蔬菜小贩挑着扁担沿街叫卖，翡翠般的蔬果上还有一层淡淡的薄霜;一些江湖艺人、流动戏班三五成群施展才艺，引得过早的人们高声叫好。
龍尘瞅着一家早市不肯过手，诸葛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是一家颇具规模的包子铺。龍尘下山入俗较少，见识自然有些短浅，往日只是在书卷之中细细品读大世的繁华，如今来看，世界的繁盛与辽阔远远比他想的要大的多。
包子是不少人对于早膳的选择，龍尘久居山中，自然很少吃到这等美食，又是小孩子家，嘴馋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看着龍尘两眼放光的模样，诸葛明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摸了摸龍尘的头，道：“二少爷想吃包子？”
龍尘点了点头，诸葛明便与他一同走入店中。
店有两层，中间依然是中空大堂，一楼十余张桌椅做了个七八满，龍尘两人寻一处座位坐下，立马就有一名满脸堆着笑容的精瘦小二上前服侍。
“二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咱们汇香的包子可是百年老字号了，不仅是云川城，就连这整片地界都知咱的名声，本店还有十年窖藏佳酿，最适早酒醒人，客官您们看......”小二笑着说道。
“二少爷想吃什么？”诸葛明询问道。
“自然是包子呐，我馋的要紧。”龍尘回道。
“那就来两笼肉包。”诸葛明道。
“好嘞，两笼肉包，客官还要点啥？”小二回头高声吆喝一声继续问道。
龍尘摇了摇头，店小二精明地说道：“二位客官稍等片刻，包子马上就好。”说完便退到一边，继续去招呼别的客人。
龍尘四处打量着，小白猫从他的怀里钻出来，舔着龍尘的手，龍尘回神抓了抓小白猫的头，小白猫亲昵的叫了几声，诸葛明看在一旁，脸上有些涨红，似是在憋笑。
龍尘注意到诸葛明，好奇地问道：“明伯何事如此开心？不如说出来让小子也乐呵乐呵？”
“无他，常事也。”诸葛明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
就在龍尘欲要继续追问下去时，只听得旁桌几名大汉一拍桌子猛地起身，啥时间，整个早市的目光全部聚集到他们身上。
只见为首一汉子爽朗一笑，抱拳道：“哈哈！不枉吴某与众弟兄一连三日清早来此吃酒，今日终于再次见得先生！”
众人皆顺着吴姓汉子的目光看过去，如眼乃是一位年逾半百的长脸中年，那中年有些清瘦，眉骨两道浓眉就好似行墨肆意画上，两只眼睛似是深潭，颧骨略有些凸起，一撮山羊须约有数寸。只见他身姿挺拔，活像一位教书先生。众人都裹着裘衣，唯他身着一袭玄袍，负手而立。
“见过张先生！”
“见过张先生！”
......
短暂的安静后，堂中不断有人起身向那张先生拱手致意。张先生皆是淡淡一笑回之。
龍尘不解，望向诸葛明，诸葛明示意他不要说话。
那张先生目光扫过众人，当他目及诸葛明时，身形不禁微微一滞，旋即点头致意，诸葛明也是一笑了之。
张先生双手虚压，示意众人安静，偌大的早市竟真的无一人发声。
只见他左手的怀袖中取出一把折扇，抱拳对众人回礼，道：“多谢各位。张某便不一一回礼了。”
“先生！闲话便不多说了！今日先生又有什么趣闻轶事说与咱们听？”有一个人高声说道。
“是呀！先生快快开始吧！”
“我们都等不及了。”
众人又是一片附和，张先生微微一笑，信步走到大堂中的那张高座上，众人立马安静下来。
张先生坐定后取出一醒木，至案一拍，道：“既然各位都等不及了，那张某就只能献丑刷刷嘴皮子了！”
张先生摇头晃脑，手执醒木又是一拍，整个人精神一振，开口道：“张某今日便于众位听客说他一说涿国之事。”
“吁——”众人都是一阵唏嘘，又有好事者道：“先生，讲些有趣的事吧！说书也可以啊！我等江湖中人、黎民百姓对那争与不争的无甚兴趣！”
“是呀！”
“对极！”
张先生心中定然是知道众人的反应，他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如此那张某就于在座的诸位讲一讲前日中原玄山的武林群英会罢！”
“好！”众人顿时兴趣高涨，张先生尚未开讲，众人倒先喝起彩来。
“二位客官，您们的包子好了。”店小二将两笼包子送了过来，龍尘顿时两眼放光，他对这张先生并无太大感觉，倒是诸葛明饶有兴致。龍尘揭开蒸笼，一股香气瞬间钻入他的鼻子，融化了他的味蕾。
笼中的包子颇为小巧，晶莹剔透，上面撒着葱花，里面的肉馅若隐若现，叫人单是看了就升起食欲。
就在龍尘准备大快朵颐之时，那张先生也开始了他的讲述。
张先生清了清嗓子，手中醒木一拍，众人又是安静下去，张先生道：“话说这武林群英榜开争不过数日，武林豪杰无一不是大展身手，夺榜抢擂精彩纷呈不在话下，但要说最精彩的，还要属那龙吟门的应长空与排云掌张鼎的对招！
“话说大会三日，那应长空占擂已胜四局，就在他即将名上群英榜之时，张鼎毅然上台与之对招，武林中人皆知这应长空与张鼎素来不和，正所谓冤家路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二人也不谦让，上台便是战在一处，一时间武林豪杰皆是聚精会神，
“那应长空拳力绝伦，张鼎掌功无双，二人实力不相上下，自然打的难舍难分。两人互相拆解招式斗了二三十回合，那应长空颇沉不住气，抓住张鼎一时疏忽，抢手一式‘怒猿搬山’欺身压来，张鼎神色自若，微开马步，中心下移，腰马合一，双掌运气胸前，逆运气血，二话不说就是一式‘扰风云’推出，众人直觉空气极速涌动，向张鼎汇聚而去，
“应长空先手发招，不料被张鼎反制，而此时他又跃入空中，无借力一说。眼见着应长空就要硬吃一招之时，应长空心念电转，毅然撤招，将身一扭，险之又险避过一招，拿‘怒猿搬山’打在空处，倒将那青石地板打出个窟窿！”
“好！”众人听罢皆是喝彩一片。
“啪！”张先生掌中醒木一拍，摇头晃脑，继续说道：“两人未曾对拼一记，皆是打在空处，面子上自是难过，两人运气数息，再次开始拉锯。二者都是当今外家功夫的巨鳄，互晓深浅，自然不敢大意行事。二者又是斗了十余个回合，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
“而这次轮到张鼎进招，只见得张鼎寻得应长空一个破绽，双掌搅弄风云，赫然是他成名绝技——‘排云七掌’的起手式！丈许之距转瞬即逝，眼看应长空就要挨他一掌，众人皆是揪心不已。应长空已是成名老手，与张鼎对打不下三十余次，众人不知他心中早已有了决断与应对技巧。
“应长空提气轻身，双臂微招，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马踏飞燕’！应长空躲过张鼎一招，心中却丝毫不敢小觑，张鼎见起手落空，变招自是极快，那张鼎怒喝一声，双手向外一挣，改换‘排云七掌’第四掌——‘逆风乱云’就要将其打落。
“应长空一避再避，面子落尽，心中自然很是恼火，见张鼎还敢追来，心中。怒意更甚！他气息一沉，运功至脚一式‘鹰踏’坠向张鼎，瞬息之间，两人硬拼一记，互有损伤。可高手对决，胜负就在分毫一念之间，张鼎虽被击退，但他趁势一步后撤，蓄意一掌拍出，众人只觉风云搅动，一股无形的‘势’劈头盖脸打向应长空，应长空稳住身形，猛吸一口气沉入丹田，丝毫不避，下一刻拳出如龙！但听得应长空暴啸一声似是龙吟！不必多说，应长空使的便是龙吟门不传绝技之一——龙吟拳，众人再次震惊，龙吟拳修出龙吟之声乃是大成的征兆！张鼎那蓄意掌在大成龙吟拳面前就不够看了！
“可谁知，张鼎掌中有掌，招中有招！蓄意掌之下乃是‘排云七掌’中最致命的第七掌——碎云排空！不消说应长空，就连当时在座的大多数豪杰名家也都不曾料到，只有个别高手识破了其中的精妙之处。可尽管如此，张鼎也还是低估了应长空那一拳的威力，两人皆是景境高手，全力一击的威势不言而喻！只听得二者交手之处，空气发出一声轰鸣巨响，一股无形的气浪将两人通通先飞，不分先后跌出擂台。”说到此处，张先生拍案而起，手中这山“哗”地张开。
“好！好啊！先生说书就是妙哉！”众人听到兴起之处拍掌喝彩，更有甚者为其敬酒。
张先生不动声色，清了清嗓子，醒木又是一拍，重新落座，道：“饶是如此，二者心中亦有不甘，可口中吐血不断，内力紊乱，俨然已无再战之力，众人将之扶起，晚辈后生眼中放光，以至于当场有谁看出张鼎杀招，又是后事如何，结局怎定，且听下次分解！”张先生醒木一拍，折扇回袖，起身抱拳行礼。
众人一听，心中多少有些失望，接着便是唏嘘不断，但众人也不好驳了张先生的面子，只好鼓掌。
张先生走下高座，众人一一行礼，大堂再次火热一片。
此时，龍尘正如馋猫一般，吃的嘴角流油，至于方才张先生所讲，一句都不曾听进去。
“诸葛兄别来无恙！”一道声音在龍尘耳边响起，龍尘抬头一见，原来是方才说书的张先生，连连放下筷子起身行晚辈礼。
张先生温和地笑了笑，径自坐到一旁，诸葛明也对其拱手，张先生礼数夜市街尽到。
“诸葛兄，那日一别我二人起码有十年未曾见着，今日竟在此处与诸葛兄相遇，实属意外。”
“长弓兄严重了，某也是念得要紧！”诸葛明淡淡一笑。
“长弓？不是张先生吗？”龍尘放下筷子问道。
“哈哈！”张先生笑道，“长弓、长弓非张一字乎？”
龍尘恍然，急忙道：“见过长弓先生。”
“诸葛兄，这位是？”长弓先生指着龍尘问道。
“噢，这位乃是龍家二少爷——龍尘是也。”诸葛明解释道。
“原来是龍二公子，是在下眼拙了，”长弓先生重新行了一礼，龍尘自然回礼，道：“不敢当，不敢当。”
诸葛明从旁说道：“这位是长弓家的长弓韫，长弓家主的亲哥哥，也是景境实力。”
“若是不嫌弃，龍二公子称我一声‘韫伯’便可。”
“晚辈龍尘见过韫伯。”龍尘又是拱手。
“话说诸葛明来此何为？”长弓韫询问道。
“此次老朽协二少爷前去玄山赴会，途经此处，昨夜寻了一客栈落脚，今日欲往白虎堂为二少爷觅一良剑。”诸葛明出言解释道。
“哈！正好，在下乃是云川白虎分堂的堂主，诸葛兄和龍二公子欲往，不如由贤弟带路，也好行个方便。”
“既然长弓兄有意利某，老朽自然不该推却，少爷以为如何？”
“自然再好不过了。”龍尘答道。
三人吃过早点，径直奔向白虎堂。
在长弓韫的引领下，三人很快便到了白虎堂前。
只见这白虎堂院墙朱红，檐榭碧瓦，琉璃倒飞，鎏金匾上书“白虎堂”三个遒劲大字，两尊下山猛虎的辟邪石雕栩栩如生。
“此刻应是卯时，白虎堂尚未开张。”长弓韫说罢上前轻扣门环，片刻之后，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里面的人见来者是长弓韫，连道：“堂主大驾，快快请进。”
龍尘两人跟着长弓韫进入白虎堂，院墙内的空间很大，甚至有三条主路，几名仆从正在清扫院子和道路，楼间空地特意栽着花草，不过这个时节多是梅花暗送清香。
“诸葛兄，龍二公子，请随我来。”长弓韫让出一条路来，伸手示意，带着他们走向院子更深处。
龍尘一路走来，看到不少大冬天赤裸着上身的汉子正在烧架炉火，有的楼中还隐约听得“乒乓”的敲击声，这应该是在锻造兵刃。
龍尘跟着他们七弯八拐后，来到一座雄伟的四方台殿前，他们拾级而上，长弓韫打发看守之人后，缓缓推开了乌钢的大门，一股金属独有的气味扑面而来。
龍尘只觉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人在耳边低语，他挠了挠耳朵后便紧跟诸葛明。
这座殿中，才是此城白虎堂真正的底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