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多久?”任九东闻言歪头。
李豹见任九东言行无状,心中着实不快,只是看李老爷子这般礼遇对方,又提到是此行相救的恩人,只得据实回话道:“州府设在曲城,快马加鞭,一来一回也要一个月。”
“唉。”任九东长叹了一口气。
“任贤侄莫非急需钱用?”李老爷子似乎看穿了任九东的心思,问道。
“我经脉俱断、半身已废,之前吴医师看病,也说爱莫能助,但也留了一副方子,我要照方抓药,正需要有买药的钱呐。”任九东回答道,言语间仿佛把三百两赏金当成是自己的了。
“贤侄不必烦恼,两位贤侄对小老儿有救命之恩,也就是对我龙虎镖局上下有相救之谊,别说这些药钱,今后吃穿住用,但凡两位贤侄需要的,尽管来找小老儿我。”李老爷子笑道。
任九东张境二人闻言连连称谢。
此情此景却颇让一旁的李豹心生疑窦,本就对所谓路上相救一事有所怀疑,此时便更加反感任九东张境二人,毕竟二人白白净净,浑身上下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厉害人物,尤其是任九东,行为无状、言语无矩,便有些担心这二人压根就是江湖骗子,使了什么伎俩蒙骗了李老爷子。
心中暗道:若这二人是江湖骗子,我定要这二人好看。
任九东可不知别人如何想着自己,闻听李老爷子要给自己包食宿,心情不由得大好,自自己突破炼气九层那天起,这段时间,大喜大悲起伏落差实在太大,总算有个歇脚的地方了。
几人就此又一番客套,不知觉间已将近黄昏,几人移步别处用餐,唯独任九东架子大,李老爷子唤了四个家丁抬着他。
此时李豹才知道任九东下肢残废,想起之前自己竟还恼任九东坐着行礼,颇觉脸红。
兜兜转转,穿廊过堂,直到一处庭院。
其间一个亭子,亭子边角四架黄罩火灯笼,亭子中间一个方桌子,早有四套杯碗筷子、四张椅子摆好,每张椅子后面各立着两个服侍的小丫头。
四人按主客落座,不多时便有丫鬟家仆陆续端菜上来,美酒佳酿、猪羊鱼肉、全鸡全鹅,不大一会便排了一桌子美味佳肴,算是给今日才到安邑的任九东张境二人接风洗尘。
任九东倒还好,毕竟前世经验丰富,大鱼大肉的早就见多见惯了,此时正值暑日黄昏,亭上偶有凉风,任九东觉得颇为惬意。
张境可就有些不济了,手上筷子都快握不住了,两眼紧紧盯着桌子中间那盘黄澄澄的烤乳猪,暗暗将口水咽了又咽,直怕哈喇子流出来丢了脸。
“今次遇难成祥、逢凶化吉,老夫又得两位贤侄,实是人生快事,这几坛百香酒,是三十六年的陈年佳酿,今日正是当饮日!”李老爷子开口道。
李老爷子略一眼色,便有两个丫鬟抱坛,两个丫鬟开封,一坛酒刚启,满亭飘香,喜的李老爷子连连道好,任九东心中也不住赞叹。
待丫鬟们将各人酒杯斟满,李老爷子道:“来,三位贤侄,共饮此杯!”说罢便高举酒杯。
任九东三人也一同举杯。
佳酿入唇,香气盈口,甘润温凉,舒心润肺,任九东一时也颇为沉醉。
张境虽也觉得佳酿可口,但酒刚入肚,体内灵力本能的自动运转,化解了酒力,张境没有刻意控制不去化解,便没品到几分酒意,反是趁饮酒间歇,偷偷啃了一口脆猪皮,是服侍的丫鬟刚刚切到自己盘里的,果然香脆流油。
一杯饮尽,服侍的丫鬟们便又将各人酒杯斟满,李豹又开口祝辞,与李老爷子说辞大同小异,主客四人就这般推杯换盏、彼此敬酒,酒醇菜香,颇为欢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任九东逐渐感伤,拍着自己仅能微微动弹的双腿,借着酒劲,忽的苦笑起来,口中喃喃道:“碧儿啊碧儿,当初哥哥笑你是木头,动不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今日你东哥哥,便吃了这现世报、报应,现在也不能动了。”
同饮的其他三人,见任九东拍腿苦笑,口中喃喃自语,知道任九东现在身负重伤,自然知道他心中有无尽苦楚,忙再敬酒劝菜。
任九东见三人殷勤,知道三人是不忍自己过于感伤,对张境自不必说,此时,他对李老爷子与李豹二人也是好感倍增。
李老爷子见任九东心情稍好,便对任九东道:“任贤侄,不怪你李伯父多事的话,我便去给你买一架四轮车,用以代步。”
“四轮车?”任九东疑惑道。
“四轮车形状如同椅子,只是以轮子代替椅腿,以作代步的。”李老爷子解释道。
“轮椅?”任九东失笑道。
“此名倒也贴切。”李老爷子闻言点了点头。
任九东默然片刻,点了点头,道:“有劳伯父费心了。”
李老爷子当下便吩咐身后丫鬟找人去办此事,几人又就兴喝酒吃菜。
又喝了二杯酒后,李老爷子似是想到了什么,刚要说什么,却又再沉吟了半晌,才开口道:“大堂那方茶几,真是任贤侄打碎的吗?”
任九东闻言奇怪,一方茶几而已,难不成此时还为之问罪,思量间便未立刻作答。
李老爷子观任九东神色,怕任九东误会自己意思,忙道:“任贤侄不要误会,老夫别无他意,只是,突有想法,想给任贤侄量身打造一架钢车,又恐贤侄使唤不动。”
任九东大笑道:“哈哈哈,多谢伯父,伯父着实为小侄着想,小侄铭感肺腑。那方茶几确是小侄拍碎,伯父所言的钢车,小侄倒颇有兴趣,此事,便算小侄欠了伯父一个人情。”
李老爷子道:“贤侄说笑了,老夫这条命都是两位贤侄所救,还谈什么欠不欠人情的。”
张境任九东闻听李老爷子这般说,便也笑着又再敬酒。
李豹见任九东张境二人作风颇为率性,倒也是性情中人,心中芥蒂也稍有消解,也笑颜推饮。
主客四人借着酒菜香美,一时间相谈甚欢,自夕阳西下,直到明月高悬,这场接风宴方散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