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如在梦里一样。想我这一下就到南坤山了?!
而且进了了南坤山的腹地,进入了传说中的西康密境——墨坤族。
一切都很冷清,并不象其他内地少数民族一样,到处欢歌笑语,热闹非凡,到处都是楼台亭阁,古色古香,民族风味浓郁,耐人回味。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山石,人烟稀少,依然还是那个字,穷!
想从今后就要成天生活在这种地方了,天天听鸟叫虫鸣,听松涛,吹山风,晚上与蛇鼠蚊蝇为伴,我能悟出个什么人生真谛?
一边不停想,一边大步往前走,掉丢了大箱子,轻松上路,走的快多了。一路山水,田地,马不停蹄。
在路人的指引下,下午时分,转过一个弯后,眼前突然阔然开朗,小小平原中,出现一大片的竹林树木,终于看到墨坤镇的大片房屋。
这时的路变宽了许多,铺着碎石块,两边是牛马车辗压的车辙,又深又长,一道又一道,重复交叠。
一条不大不小的河,绕镇而过,上下两座木桥象两个躬背的老人,瘦丫丫的站在河面,单薄而又寒碜,似乎稍一发大水,就被冲走。
走到河边马上进到镇上,汉白玉才知道自己走的是上河口。河口路边坚着一道石牌坊,上书“南坤密境”,十多米高,倒还颇有几分气势!
随即走上吱吱吖吖的木桥,看河水深而清澈,流速柔缓,象女人的头发一样,一路柔顺婀娜往下延伸。
镇上人多起来,大多都在收拾店铺,跟外面街镇差不多。只是有点不同,没有一辆汽车或拖拉机。有的是街上牵着牛马的粗黑男人们,或许刚卸完货,或刚从哪个酒馆饭馆出来?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衣衫不整的夹杂在牛马之间,有说有笑,来来往往,很习惯这样的生活。
依然是一排排木板房,又矮又黑,远古气息浓陏,青石铺就的街道,有路灯,有的商铺已经拉亮了灯。看商铺里的物品,倒也丰富,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并带着浓浓的地方特色。
汉白玉本想买点便宜的面包或其他干杂食品,但一看价目,不由吓了一跳,小小一袋饼干,在外面最多一两块钱的,到这里已是十多块了,还当成高档食品,放在货架最前面?
知道是从外面背回来的,惹不起,想我还是找点本地货吧,越便宜越好的。捏着手里的钱,心里不由对汪大丫再次千恩万谢,这女人心眼真好,想的真周到,欠她一笔天大人情债,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还的上?
从镇东头转到镇西头,看到菜市场里有两家卖土豆,红薯的,上前问了问,价格也菲,还是舍不的,下不了手,又转出来。
走过一条小巷子,来到后街,一眼看到前面有一大围墙,墙外大木门,青砖筑就的外墙,墙外一侧用黑石刻着几个白色大字“墨坤小学”!
一大群小孩围着两个年轻人,在叽叽哇哇,吵的正酣。
再看围墙里面是几大间瓦房,院子中央插着一根细木杆,上面飘着红旗,庄严又冷清。
汉白玉走近他们,站一边听半天,才听懂怎么回事!
十几个小孩围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女孩二十来岁,一看就是外地来的,衣作时髦,长相甜美,但脸上笑容牵强。
“李老师,你不要走嘛,不要走嘛——”
“你留下来嘛,我们舍不得你走——求求你了,你留下嘛!”
“你要走,就没人教我们了,求求你留下嘛,留下嘛!”
女孩表情麻木一般,只是微笑着不停重复一句话:
“同学们,我会回来的看你们的,我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旁边还有个年轻男的,估计也是二十来岁,戴个眼镜,也是一脸茫然,看着小孩们拉着女青年,无动于衷,同样陪着牵强的笑!
再看粗大的木制校门旁边,一个五六十岁老头,双手怀抱的站在那里,嘴里叼根烟斗,同样麻木的看着小孩们。
汉白玉这下明白了,这可能就是来支教的老师吧?
想这么时尚,年轻貌美的女人,怎么可能长期待在这个深山沟里呢?你就哭死,求死也没用。人家不过是体验生活,或者感悟人生,还个愿望而己。当然了,能有这个心,能支教一下,也不错,怎么说也值得让人敬佩,比我强!
女孩拖着箱子,在众小孩的簇拥下依然一步一步往外走。
走两下又回头看了眼镜男一眼:
“那我走了,你自己保重!那边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汉白玉估计是两情侣?夫妻应该不是,这么年轻的,外面年轻人很少这么年轻结婚的。男青年也走上前两步,说:
“到了就给个电话,我提前去邮局等你电话。路上一定要小心,尽量跟大队人走!”
女孩点头答应着,这让面前的十几个小女孩们倍感绝望。甚至有两个都哭出了声:
“求你了,你不要走嘛。李老师,你不要走嘛——”
——
这一声声的乞求,也弄的女孩眼圈发红,喉咙哽咽,但脚步依然不停,一步步向外走,象谁也阻止不了。在她看来,小孩子毕竟还小,无法体谅大人们的想法与处境的。
“我会回来的同学们,好好学习,听话,我会回来的——等你们长大了,就自然明白今天了——”
走过汉白玉身旁,也没正眼看他一眼。汉白玉倒看了她好几眼,耳闻目睹,内心不由又是阵阵悲凉,心想,这都天黑了,你还往哪儿走?说下次回来都是骗人鬼话,就算再来,也只是故地重游的游客身份了!
忍不住走到校门口,向门边大爷打听一下,才知道,跟自己猜想的没错。果然是支教的大学生,去年七八月来的,还不到一年就要走了。
现在学校加老头在内,和外面这男青年就两个,管理五六十个孩子。但没老师,小孩们也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大部份都在家玩。
“这里有工资嘛?支教有什么要求?”
汉白玉饶有兴趣的问,心里突然一动,想我能不能试试?不就是小学课程吗?加减乘除而己。
“工资当然有,但不高,每月两千来块。至少要大学生——你是大学毕业不?”
“哦,我不是,不是,随便问问而己——我从外地刚到的,刚到!”
“招不到人啊,没办法,条件太差!谁都不愿意长期守在这里!”
“不会,困难只是暂时的,等这路一通,这里可就不得了了!”
“哎,那得猴年马月!”
老头吸口汗烟,叹口气。那路边的十几个小孩一直送着女青年走到镇上去了,男轻年回头看了汉白玉他们一眼,也不紧不慢的跟过去。
“能借我住一晚不?看你学校这么宽的房子——我明早就走!”
汉白玉厚着脸皮说出了这句话,想想他这教室这么宽大,空着也是空着,我又不会动他什么东西,他也没东西让我感兴趣的,睡在这里,也比在外面强啊,走了这么些天,累的要死。
老头打量了一下他,居然点了下头,勉强同意了。
“但要出示下你的证件,我得登个记!”
汉白玉满口答应,当即打开木门走到学校里面。又是满目苍凉与落后,泥地,泥墙,泥操场,四间瓦房,到处开裂,年旧失修,房上瓦砾翻转,象没人管一样,满地都是泥灰。
就这样几间房,汉白玉看操场边还竖个石碑,仔细看还是内地某个城市几个退休老师十几年前捐建的!
但如今搞的这样破败,也可以怪罪当地负责人,有失职之谦了。想你翻盖下瓦总没问题吧,补下墙总可以的吧?
汉白玉心里念叨着,嘴上却不敢说。人家能答应借宿一晚,已经感激不尽了,还敢东说西说?
跟着老头进到学校,从谈话中知道老头姓刘,就叫刘老师,外面眼镜青年姓张。
老刘老师打开一间空的教室,他把背包放到教室,又回到镇上,吃了点简单的面馍,喝了面汤,然后走回教室,拼上两张桌子,就躺在晕暗的教室里,不知不觉,呼呼睡着了——
——
而汪大丫这边,她的回来给家人带的只有忧伤与烦恼;当初活沷健康的大姑娘,几年不见就蒙头遮面的回来了?汪老妇见状是心如刀绞,不知女儿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头;
而家人带给她的,也同样是忧伤与烦恼。当初自己出走,让恶狼横霸羊群,如今弄的拖儿带母,延绵不断,这几年家人又经历怎样的无助与忍气吞声——?
一下午,一家人老小七八口,只有短暂久别重逢的欣喜,大部份间都在郁闷焦虑中,静静面对现实,接受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