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襄公这一趟救齐,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是一片好心换了个驴肝肺。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是越想越觉得窝心。所以,他一回到宋国边境,就把联军解散了,打发卫国、曹国、邾国的人马分别回国。
正在他闷闷不乐、垂头丧气、满脸无辜、心灰意冷的时候,只见远远的路上跑来两匹马,仔细一看,马上还有人呢!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子昭和高虎跑的满身是汗,撵上来了。
子昭离老远就喊,老人家,老人家,你慢些走呀慢些走!
宋襄公带搭得不理地说,哟,你是谁呀?你是叫俺有啥事?
子昭说,老人家,俺是子昭呀!咱爷儿俩刚刚依依不舍地分了手,你就不认识俺啦?
宋襄公说,子昭?哪个子昭?
子昭说,俺是齐国的子昭呀!俺爹是齐桓公,您和俺爹是老相好!
宋襄公说,噢!一说恁爹,俺还有点印象!你的脸咋比以前大了?
子昭说,俺又碰着难事了,急嘞,憋嘞,把脸憋大了!俺来就是求您老人家帮忙嘞!
宋襄公说,你不是当了齐国的一把手吗?现在咱俩是平级的干部,俺能帮上你啥忙?
子昭说,老人家,您大人不见小人怪,您还得把俺扶上马送一程!
然后,子昭一把鼻涕一把泪,把自己被几个弟兄拒之城外的事儿说了一遍。
宋襄公本来心肠就软,看着子昭委屈的样子,也不禁潸然泪下。但又想起来子昭的翻脸无情,气就不打一处来。说,这是恁齐国自家的事,跟俺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一旁的高虎是官场老油子,最懂得惴摸别人的心思。就说,宋君哪,这咋能跟你没关系?谁不知道你跟俺齐桓公关系最铁?这几个世子谁也不服,就服您老人家!只要您说一句话,这几个世子没有一个敢打便儿嘞!再者说,恁宋国一直是仁义治国,“仁义”这杆大旗永远飘扬在宋国的天空。既然俺齐桓公临死前托付您帮助子昭接班,如果您没有完成齐桓公的遗愿,咋咋能对得起“仁义”的精神呢?这可是涉及到您老人家的政治声誉啊!
这顿恰如其分、份量十足的马屁,正好拍在宋襄公的痒痒肉上。
宋襄公大手一挥,响亮地说,好,那俺就把你扶上马,再送一程!
这一次再入齐国,宋襄公的威风更大了。因为卫国、曹国、邾国三国的兵马都已经解散,各回各家,各见各妈,现在只剩下宋国的军队了,要是拿下齐国,那就是宋国自己的功劳,没有其他国家来分宋国的胜利成果。
宋襄公把军力从二百乘增加到四百乘,命令公子荡为先锋,高虎为前驱,自己率中军,雄纠纠气昂昂,重新杀入齐国国境。
子昭和高虎都是齐国的高层领导人,对齐国的军事防御体系、军力分布位置都熟悉,现在有他俩领路,那还不就像到了自己家里一样?哪间是主卧、哪间是次卧、哪间是厕所、哪间厨房,甚至厕所里的马桶啥时候水多、啥时候水少,他俩都倍儿清,都是蹚熟的路子。
宋军这一路上势如破竹,很快就到达齐国国都临淄城下。
城里的公子商人、公子元、公子潘没想到宋军来恁快,慌忙带领守城的兵将和各自的家丁出城迎战。
宋国正规军的战斗力,果然比齐国那些以家丁为主组成的民兵武装强得多。宋军没费多大的劲儿,就攻下了齐国国都临淄城。
公子元心眼子多,腿脚也快,逃奔卫国避难。公子商人和公子潘也想溜,但没溜掉,被宋军抓了起来,押在看守所。
有宋襄公的兵马作后盾,子昭的腰杆子明显硬了。先把城内那些不听话的人歼灭了,又把他爹暴晒了几十天的尸体找出来,隆重安葬。然后,子昭即位,是为齐孝公。
大事办完了,齐孝公开始追究这次阻挡自己升级之路的罪魁祸首,那就是公子元、公子商人、公子潘他仨。看你们仨谁是主犯,谁是从犯,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决不放过一个坏人,也决不冤枉一个好人。
现在公子元跑路了,重点就是公子商人和公子潘他俩。
他俩都是大滑头,自然把过错都往公子元身上推,极力把自己撇清。反正公子元又不能过来对证!
公子商人说,亲哥啊,俺对你当一把手一千个赞成,一万个拥戴!你是咱爹指定的接班人,只有你接班,才是名正言顺,才是理所应当,才是顺应国家发展大势。俺咋能反对呀?之所以出现这种意外,都是公子元这家伙干的,和俺没有一点关系!他妄想抢班夺权,俺是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
公子潘也说,亲亲的亲哥啊,俺更是光想叫你当领导了。你忘了,从小咱俩关系最好,一起上学,一起逃学,一起偷鸡,一起撩妮。你六岁那一年追的那个,那个村里的姑娘叫小芳,俺还亲眼见过嘞!所以,这次不叫你进城的事儿,和俺更没有一毛钱的关系,都是公子元这家伙干的!
齐孝公说,恁俩甭光说他,说说自己的问题!
公子商人和公子潘说,是,是,是!俺俩通过灵魂深处闹革命,认真检视自己的问题,主要原因还是俺俩思想意志不坚定,政治眼光不敏锐,叫一小撮反革命分子蒙蔽了双眼!现在经过你的教诲,俺认识到了自己的严重错误。俺决心痛改前非,回头是岸,在你的英明领导下,为了齐国的事业贡献自己的聪明才智!
齐孝公明知道他俩都是胡说八道,但一想,自己刚刚即位,正需要树立正面形像,正需要稳定国家局势,如果现在就把自家弟兄杀了,必然会给别有用心的留下口实。
齐孝公说,甭管咋咋说,咱们都是一个爹,俺也不跟恁俩一样!这次就不再追究了,希望恁俩以后只能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完全服从俺一个人的指挥!不然的话,可甭怪俺翻脸不认人!
宋襄公以胜利者的姿态,主持了齐国的各项重大活动。齐孝公对他恭恭敬敬,大事小情都先征求他的意见。他也毫不客气,啥事儿都指手画脚,把齐孝公支使的蹄爪不适闲。齐孝公和手下的大臣心里有怨言,却不敢说出来,光怕惹了宋襄公不高兴。
过了有半个多月,齐孝公实在是受不了,派相国高虎去见宋襄公,一是再次感谢宋国的无私援助,二是因为现在齐国正是多事之秋,光怕照顾不好宋国的各位朋友,还是等各项事情都理顺了,再邀请大家来齐国参观访问吧。
宋襄公这才恋恋不舍地搬师回了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