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587年,郑襄公病逝,其子沸即位,是为郑悼公。
前585年,郑悼公病逝,其子睔即位,是为郑成公。
前571年,郑成公病逝,其子恽即位,是为郑厘公。
以上几任郑君均乏善可陈,一笔带过。
前565年,郑厘公被相子驷弑,其子嘉即位,是为郑简公。那一年,他才五岁。
郑简公虽然年幼,但他天资聪颖,忠厚仁爱,处事老练,相对于他的前几任国君来说,算得上是一个德才兼备的好领导。
从一件事情上,可以看出郑简公的谋事风格。
有人给郑简公送来一坛好酒,郑简公没舍得喝,就放在仓库里,还加了一把锁。
过了几天,他打开仓库一看,发现酒少了一半。他就知道有人偷喝。但没有证据,也不好破案。
他心生一计,叫来几个内侍,集体往坛子里撒了一泡特大尿,然后在坛子上郑重其事地写上:偷酒者重罚!
第二天,他又到仓库一看,尿已经叫人喝了一多半!
上朝时,郑简公一眼就看见有几个大臣脸色不对,张口欲呕,心里就有了谱。
郑简公把那几个人留下,问,你们几个脸色咋恁难看,是不是吃了啥不消化的东西?
那几个大臣哭丧着脸,只好老老实实地承认,俺听说大王有一坛好酒,都想偷偷地尝尝。哪知道昨天叫人换成了尿,俺一喝,差点被薰死,溜溜儿吐了一夜,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郑简公哈哈大笑。其聪明如斯!
郑简公十二年,他刚满十七岁,就设计除掉了害死郑厘公的元凶相子驷等人。
他最大的聪明,是起用了超级相国子产。
当时,面对国际上的复杂形势,郑简公知道,按照现在郑国的实力,根本无法于楚、秦、晋等国抗衡。只有内修国政,首先保证国内大局的稳定,才能真正在使郑国逐渐恢复元气。
因此,他一方面继续在各大国间周旋,一方面以子产为相,全力做好郑国自己的事情。
子产,名侨,是郑穆公的孙子,所以又叫公孙侨。
子产具备一切作为贤明相国的条件,那就是为人方面的清廉无私、为事方面的刚正不阿、为政方面的民本思想、为官方面的显赫政绩。
《左传》、《史记》等书,在写到这一阶段的郑国史时,大部分笔墨都集中用于子产身上,可见当时子产在人们心目中的份量。而其后的郑国,也正是因为有了子产的存在,才在各大国激烈的竞争夹缝之中拥有一席之地。
对于这样的先贤,笔者也是心怀敬畏,不敢再用调侃的方式讲述他的生平,以示尊重。
分析子产的人格力量和对后世的影响,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实行以土地界定为核心的农村改革。主要措施是制定田疆,开浚沟洫,整理乡制。当时,土地主要集中于贵族手里,老百姓没有任何自有耕地。而这些贵族之间也是经常出现土地兼并现象,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滋泥。老百姓辛辛苦苦开垦的自留地,最后也是以各种理由被豪强掠夺。土地所有权的不稳定,造成使用权的不稳定,严重影响了生产者的积极性,引发了诸多的社会矛盾。子产上任后,颁布了禁止土地频繁兼并的制度,承认私田的合法性,保持土地所有权的相对稳定,获得了小贵族和普通劳动者的支持。同时,在农村设立五家为伍的保甲制度和一百四十四家为一丘的丘赋制度,一旦国家有战事,每丘出兵赋若干。这些措施的实施,增加了国赋,充实了军备,使郑国的国力在短短时间内就得到极大的提升。
第二,铸造刑书,规范法律。作为规范人们日常行为的法律法规,在封建社会早期是没有固定模式和文字表述的,既不公布也不明确,一切都是统治阶层说了算,主要是针对普通老百姓而言的,正所谓“刑不上大夫”。老百姓想讲理,没门!你没有法律依据,你凭啥能打官司?子产上任后,把国内法律进行了规范化、系统化、条文化改革,并以文字的形式铸在鼎上,公布于众,阳光操作。这也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部成文法。从此以后,有了明确的法律条文在那儿放着,谁要再想碰法律红线,就得先考虑考虑后果了。
第三,敞开言路的民本思想。最著名的是“子产不毁乡校”的故事。乡校,就相当于现在的农民夜校、村民议事会和村民代表大会,是群众聚会议政的场所。农闲季节,茶余饭后,农民们就聚在这里,喷个大空,扯个家长理短,顺便也议论一点国家大事。其实,他们的议论也仅仅就是发发牢骚而已,对国家统治者来说,想听就听,不想听拉倒。但是,仍然有人听着刺耳,强烈要求毁掉乡校。而子产坚决不同意。子产认为,乡校作为群众参政议政和反馈信息的场所,是听取群众意见的重要渠道,从中可以得到客观的执政评价,从而有针对性地制定政策、调整策略。防民之口,胜于防川。不如开个口子,让群众发泄怨气。否则,积怨日多,防不胜防。
在当时的专制社会体制下,能够提供一个让人民无所顾忌、畅所欲言的场所,子产的这一思想,确实需要过人的气魄和开阔的胸襟!
第四,第一个提出了“宽猛相济”的统治理念。针对春秋各国不同的执政模式,子产经过认真分析和深思熟虑,指出,宽则民怠,猛则民滞,宽猛相济,德法并举。主张一手软一手硬,萝卜加大棒。“宽”,就是强调道德教化和政策怀柔;“猛”,就是严刑峻法和暴力镇压。
他的这一执政理念在当时非常先进,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儒家的“以宽服民”思想,法家的“以猛服民”的思想,都是子产思想的继承和发展。
第五,忍辱负重的改革勇气。子产的改革措施,由于触及了大贵族的既得利益,自一开始,就受到了一些人的反对和攻击。甚至有人明目张胆地叫嚣,要是有人去杀子产,我情愿出人出钱。但子产顶着沉重的社会压力,毅然决然地将改革进行到底。他明确表示,“苟利社稷,死生以之;民不可逞,度不可改。”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只要是有利于国家和人民的事情,我都将一往无前,义无反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实践证明,子产的改革之路是正确的。人们对于他的评论,也由改革初期的骂,到改革成功的歌,到子产死时的哭。
历史潮流,浩浩荡荡。这一骂一歌一哭,表示一个真理,历史什么时候都是公正无私的。
第六,大事不糊涂,小事不较真。讲一个子产与鱼的故事。《孟子·万章上》记载:有人给子产送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鲜鱼。子产正忙,没时间吃,就吩咐手下的人先放进池子里养起来。这个人好耍小聪明,一时嘴馋,偷偷把这条鱼做成红烧鱼,当下酒菜吃了。第二天,子产偶然想起来还有条鲜鱼没吃,就安排厨师去做。这个偷吃的人害怕露馅,就编了个瞎话,说是鱼钻到池子的深水里,游跑了。子产也没在意,说,跑了算了,这也是鱼去了它该去的地方。
这个人见谎话得逞,非常得意,向人炫耀说,都说咱相国聪明,这一次我把鱼偷吃了,他还蒙在鼓里呢。
有人向子产报告,要求治这个人的罪。子产笑道,不就是一条鱼的事吗?谁吃不是吃!只要不浪费,就是它去了该去的地方!
这,才是一个思想足够强大的人的行为。他从来不会因为一件小事而斤斤计较,也不会因为一些生活琐事和旁枝末节而影响自己对国计民生的综合判断。啥叫难得糊涂?万事不清亮,一事不犯浑!
第七,清正廉洁。前522年,子产去世。他执政26年,死后,家人却没钱为他办丧事的钱。他的儿子只好用筐子背土,把他埋葬在国都西南的陉山顶上。消息传来,郑国的老百姓痛哭流涕,纷纷捐献金银珠宝。但他的儿子遵从父亲生前的遗愿,谢绝了大家的好意。人们只好把这些金银抛到附近的河里,把河水染得金光闪闪。后来,人们把这条河称作“金水河”,以示对子产的悼念和敬仰。
河水汤汤,不舍昼夜;逝者如斯,子在川上。子产作为我国封建社会早期最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改革家,其影响力如江河之不断,在后世的生命中、思想中永恒地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