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胜晖还未来的及将密折递上去,官府突然来王家拿人,捕头盛平远站在门口冲衙役捕快喊道:“一队人守住各个出口,一队人随我捉拿人犯。”各衙役捕快答了声是,盛平远抽出腰间佩剑率先踏入王家大门,王润澜刚从钱庄回来,有小斯飞奔而来,扑通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说:“少爷,不……不好了,官府的人闯……闯进来了。”王润澜看着小斯眉头紧皱沉声问道:“怎么回事?”那小斯只是摇头,也不回答,片刻像是回过神来似的道:“回……回少爷,小的不知。”王润澜抬手示意他离开,那小斯飞奔而去。不等王润澜问明缘由就见盛平远目带狠色朝他走开,他刚要开口询问就听盛平远断喝一声:“将人犯拿下。”众人领命其中两人过来将王润澜绑了起来,其余的人进了后院将王老夫人及王润澜的太太、姨太太都绑了来,小铃铛不曾见过这样的世面吓得哇哇大哭,想要扑进王润澜的怀里奈何衙役揪着她的衣领让她动弹不得。王润澜按下心底的震惊,用如常的表情看着盛平远问:“盛捕头,这是何意?”
盛平远冷哼一声,将手里的佩刀咣当一声插入剑鞘,指着众人道:“都带走。”众衙役答应一声,扯了王润澜等人去了大牢,剩下的人将王家院里的小斯、婆子、侍婢都赶了出去,又在王家搜寻一番才将王家各门用封条封上后回了衙门交差。围观群众将王家大门口的马路围了个水泄不通,各个伸长脖子往里看,见有人被赶出来,也不顾别人感受拉住问东问西,最后无非是一声叹息,几句活该而已。
王润澜莫名其妙被关进男监,进去后才发现岳丈焦作连同焦家长子焦文善、次子焦培善都被关在里面,王润澜被单独关在他们对面的牢房里,焦作看清进来之人是王润澜时颓然跌坐在一块破毯子上,整个人像是着了魔嘴里不停地呢喃着:“完了,一切都完了!”
王润澜接着昏暗的灯光看着对面的焦文善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焦文善抬头看了一眼王润澜愤愤道:“我们也是一头雾水,今天天色刚亮,盛平远就带人闯了进来,说我们私藏明书,有谤讪朝廷、复明之心,将我们一家老小关押在此,估计你也是被此事牵连进来的。”
王润澜思忖良久,抬头问道:“是什么书?”焦文善却摇了摇头,道:“衙役从府里搜出来的时候我们并未看清,听话音像是一本诗集,其中收录了夏完淳的《满江红·无限伤心》”
“府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书?”王润澜眉头紧锁沉声问道,如今朝廷对文字书籍要求极为严苛,这样的诗句已是大逆不道之罪。
焦作缓缓抬起头,目光黯然失色,开口:“这书绝非我府上之物,为官多年,怎会看不明白这其中的用心叵测。”
“这本书是在哪里被找到的,衙役搜捕出来的时候有谁在场?”此事绝非小可,朝廷对明之事忌讳莫深,一但文字涉猎不问意义何在牵连之人都行腰斩,他们若不能在短时间内替自己平反,那杀身之祸即可而至,他们将难逃一死,如今他不得不小心应对,以保证不踏错半步。
焦培善抬头看了一眼王润澜,王润澜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的面容,他又将头垂了下去,弯腰抽出铺在破席的一根稻草开始将手里的稻草一节一节折断在手心里,焦作回头看他不说话,沉吟良久才开口说:“是在书房被发现的,每日那个时辰君儿都在哪里读书。”
王润澜眉头皱的更紧,如此看来这事怕是早有预谋,他刚要开口再问,就见有人进来要将焦君善单独带走,焦作面色铁青断喝一声:“方狱官别来无恙?”
那方狱官转身故作惊讶道:“哎呦这不是知州焦大人吗,这里头灯光太暗小的眼拙没看出来,还望大人见谅。”
焦作摆摆手道:“无妨,我们之间的交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些客套话就免了吧,只是今日哥哥遇难,还望兄弟……”方狱官心里明白焦作话里有话,焦作与他曾走动密切,他原是巴结着焦作的,可如今他实不敢与他有半点关联,此时一听焦作与他攀关系,当即拒绝道:“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大人高看小人了,我与大人同为朝廷效力,私下里哪有什么的交情,无非是见面招呼一声而已,大人好自为之吧。”焦作一愣,转瞬之间明白过来,看着焦培善肃色道:“我们焦家遭人陷害,身陷囹圄,君儿乃我焦家儿郎定不能屈打成招,有辱我焦家清誉。”说罢冲着焦培善深深一拜,焦君善目光呆滞,他知道他此去定生不如死,他不能安抚心中的恐惧,连抬手去扶焦作的的力气都没有。方狱官一个眼神,狱卒强行拉了焦君善出去,昏暗中焦作眼中竟流出一行浊泪。
足足一个时辰,焦培善被人拖回来,他见焦作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爹爹放心,孩儿没没有给焦家丢脸。”说罢就昏死了过去。焦作同焦文善不停呼唤,就是不见焦君培善有何反应,王润澜看着眼前的一切才明白什么是世间百态,他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道:“看看伤到哪里了?”焦文善快速检查了一遍,回道:“身上只是挨了几鞭子,重伤是手指,看样子骨头被夹断了。”
第二日,江宁府内,王家所有店铺都被查封了。
陈重敬坐在花厅,周清之来的比他预想的要迟,他看着远处急步而来的周清之脸上是赤裸裸的嘲讽,花厅北面有一扇水墨丹青的檀木屏风,文瑾萱端坐再屏风后面,她从屏风的缝隙里能瞧见周清之的半边脸。
周清之行礼道:“陈大人,别来无恙?”
陈重敬呵呵一笑,道:“一切如常。贤侄今日怎会来我府上?”
周清之讪笑道:“听闻大人做事雷厉风行,如今看来一点不假。”陈重敬摆摆手谦虚道:“哪里的话,为朝廷效力而已。”
周清之再不兜圈子,看着陈重敬道:“大人与小的事先曾有约定,事成之后,焦家与王家众人的生死由你决定,可王家的生意是许给我的,如今我来无非是想从大人这里讨一杯羹而已。”
陈重敬摸着下巴沉思良久道:“贤侄不知那焦作焦大人私藏反书,人证物证俱全,怎会是我想要他们一家的性命,这事在公不再私。”周清之看着陈重敬笑道:“这焦大人看来是命不久矣了。”他面上不说心里极为不满,若不是他将王家密谋之事告诉他,如今的阶下囚便是他陈重敬,他除了后患竟翻脸不认人,好一个知府大人。
陈重敬看着周清之心里仍旧犯嘀咕,这个翩翩少年内心阴险狠毒,只是年少轻狂,若加以时日等他沉敛轻狂之性,依他的作风只怕他与自己便是仇敌,思想动摇之际,转念一想若今日他将所许之事兑现,那他的半条命就握在了周清之的手里,往后他若不死自己何来的自由。
周清之见陈重敬犹豫不决,也不追问,坐在那里泰然自若般的喝起茶来,屏风后面的文瑾萱看的着迷,她一手在小腹上轻轻摩挲着,面上的倨傲中带着半分欢喜,果然是她看中的男子,身处险境还能临危不乱。她真不知道陈重敬将她请来坐在这屏风后面到底为何,就为了让她看他们之间的较量,表面上看确实是陈重敬赢了,可他刚才的犹豫将他的顾虑展现的一览无余,周清之无形之中成对他造成了困扰,他们之间算是平手了。
陈重敬斜眼打量着周清之,嘴角划过一丝冷笑,道:“唉,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可焦王两家拒不认罪,各个被打的半死还是嘴硬,等罪名落实处置了他们,我与贤侄安下心来谈此事如何?”
周清之一听用刑,心中一颤,手里的茶杯一晃,茶水撒出了衣服上,他抬头目光冷厉的看着陈重敬道:“陈大人答应过小人什么,还望大人不要食言。”
陈重敬故作惊讶,一拍手掌涣然道:“呀,贤侄不提老夫都忘了,也不知道哪位姑娘伤的可重?”
周清之豁然起身,看着陈重敬冷冷一笑:“我要见她。”
陈重敬斜睨那屏风一眼笑道:“这个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