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叔把酒倒给左昊，左昊轻轻摇头拒绝。
“晚上还要开车回去。我就不喝了。”
伯明皎夹了一片红酥酥的猪头肉放进嘴里细细嚼咽，末了抿下一小杯烈酒，美得咂吧开了，眉心都舒畅。
“哈~~~舒服。”他感叹道，咂咂嘴道：“最近过得怎么样？下午我钓完鱼回政役厅，听说老裘那出了事？”
左昊把事情始末叙说一遍。
“嘁，都是些傻子，明摆着被月裳海高处的那些人给当枪使了。”伯明皎沉着脸摇摇头。“冲神寨这都好几次了。”
他抿了口酒，与左昊慢慢谈起最近的风云局势。说到今日钓鱼之事，伯明皎摆摆手苦笑道：“不是。那位大人是中天阙来人不假，但不是山河殿辖下的亢龙道强者，而是长生殿直派来的要员。”
他细细嚼着一颗猪尾，眯眼说道：
“这位大人此次行程目标是南疆，途径我冲神寨罢了。这位大人确实带着点钦差的味道。据我猜测，其所为之事八成还是新政。看来啊，下面确实是有些风声鹤唳了。”
“不过最近确实有件新事。”伯明皎饶有兴致地说起。“就是最近游江贤江两岸地区，自中学以下的学院，会进行一波生源交流互换。比如说，一妙她们学校，可以去对面凉襄城直招一批学生，凉襄也可以往这边的小学来招生。年级不限，要求是通元气。长生殿教育苑已经把文案发下来了，估计不久你们茶麓乡也会宣布这件事。”
“哦？”左昊跳跳眉头，想到了即将毕业的妹妹。
伯一妙听到大伯提及此事，顿时叽里呱啦地说开来。
四人一边细谈一边吃菜。不一会儿，话题又回到南疆局势上来。
伯明皎忽然问道：“对了，你说的那个监事少年，叫什么名字？”
“汩宓之。”左昊答道。
伯一妙惊讶了，“姓汩？莫非是汨罗汩氏？”
“哦？有可能。”伯明皎眯眼笑了。
“传言两百年前魔曌之变，曌主的母族即是汨罗汩氏。不过在后来的硝烟战火中，汨罗汩氏却是最坚定的反魔道势力之一。”
“他给了我这个。”左昊把汩宓之给他的血玉牌取出来，递予伯明皎。
伯明皎细细观看，微微点头。
“果然是汨罗汩氏。”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说的很对，世界很大，九州还是太小了。可怜我这把年纪，还得待在这破水寨子里，度日如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一条真正的游龙，翱翔天地啊……”
他突然啧了一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你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他给你这东西，莫非还想要请你去南疆做客卿不成？”
左昊没有说话。
他静静地看着伯明皎，半晌，开口说道：“婵儿快从茶麓结业了。三个月后我会带她过来。”
书房一时之间，气氛沉默下来。霍叔神色凛然；伯一妙吃了一惊，欲言又止。
伯明皎握筷的手一僵，然后继续轻轻夹起一颗猪尾。
※※※※※※
晚宴过后，车队众人三三两两地在冲神寨夜市上闲逛。毛笑笑和裘小七拉着病恹恹的朱瑶一起逛街买衣服去了；史一龙葛小豹和白沓几个年轻人找了家殿镜室玩天下无双，准备好好开几把黑；唐当和曹敖葛小虎老晟几个找了家地势高一点的休闲场，开了个露天场，打起星移斗转来。
露天场位于半山腰上，站在台上可以眺望冲神寨边的水陆码头，再往前头看，过了湾口，就是波澜壮阔的贤江；如果找个角度，还能远远地看见一点对岸凉襄城照过来的的码头灯火，透过夜幕江面的薄雾，星星点点。
星移斗转俗称桌球。球桌正八方形，轴长八尺，设四洞；母球四颗，分别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子球二十八颗，对应二十八星宿。整桌可供四人对战。四人两两结盟，将自己母球所辖星象内的七颗子球击入对应方位的孔洞后，即为归宿；自己完成七星归宿后，可助盟友完成归宿；当两派都至少有一人已经完成归宿后，即可以自己的母球攻击对派两人的母球，将其撞入自己的方位洞中，即可获胜；或者一派的两人已全部归宿，而对派两人都还未归宿，则前者也直接胜出。一人一杆，不入洞则轮替。
老晟一马当先，已将北天七宿全部归位，唐当等三人还正斗得不亦乐乎。
老晟坐在旁边的竹椅上，傍着球杆，笑眯眯地叼着烟，看着三人下手如虹。
葛小虎正准备下杆。他低头眯眼，反复测量，然后击球。
这杆不好，白虎自个儿会误归北位。老晟轻吐一口烟，心里看穿了球。
果不其然，银白锃亮的白虎将赤金色的昴日鸡撞入西方位后，自己也偏滚进了北位。啪嗒两声，两个石球依次滚落至桌下的球袋，与其它球相撞。
“呀！”葛小虎挠了挠头，把两个球拿出来，放回原位。“早知道这一杆让老晟来打了。”
“罚一杆。”唐当嘬了口烟，扔掉烟屁股，笑嘻嘻地提杆而上。“注意看了，我要一杆清场了！”
“但凡多吃一粒花生米，不会醉成这个鬼样。”葛小虎灌了口啤酒，眯着眼抱杆嘲笑道。
曹敖和老晟哈哈大笑。
唐当笑而不语。他搭手，握杆，俯首，看球，准备把位于南方位洞口的鬼金羊撞入洞中。
他肃眉，凝目，然后不轻不重地出杆。通红剔透的朱雀直射而出，撞上了金黑相间的鬼金羊；鬼金羊受力前行，在南方位洞口漂亮地滚了一圈，又出来了。
“嘁~~~~~”曹敖和葛小虎一起唱衰嘲弄。老晟叼着烟，乐呵呵的。
唐当连忙拿起巧粉，往杆头揉了揉。他厚着脸皮说道：“巧粉没打匀嘛，还不是就差一点了。”
“你这水平，洞口球都打不进，巧粉抹烂都没用。”曹敖推了推眼镜，俯身看球。“还是不指望你了，我自己来。”
他杆头对准青翠碧绿的青龙，与氐土貉连成一条直线。稍微偏转一点角度，然后出杆。
咕咚一声，棕白相间的氐土貉漂亮地落入东方位中。
老晟赞赏地点点头，吸了口烟，眯眼看球。
进球连杆。待白虎停下，曹敖调整方位，再次瞄准黄澄澄的房日兔。
“这一杆怎么打？角度偏了太大了。”唐当微微皱眉。
葛小虎举颔沉思。
曹敖感觉打擦边球还是不好打。他再次换了个角度。
“这个角度……你想反弹进球？”老晟眼神微亮道。
曹敖点点头。他方向落定，不再迟疑，一杆击出。
房日兔在正八边形的球桌壁上反弹了两次，然后顺利滚入东方位。
“可以。”曹敖笑了。
“漂亮！”葛小虎鼓鼓掌。
“呀，氐房二宿大风雨啊，你这球进的不好。”唐当臭嘴道。
“滚你媽的，没看见你来连进个两球。”曹敖臭骂唐当一句，准备打第三杆。“下把不和你一边了！”
突然，原本尚自平朗的夜空，眨眼之间暗沉下来。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天地被照亮了一霎。
四人吃了一惊。几秒过后，雷声滚滚传来，大风呼呼刮起。
一滴雨落在正懵逼的唐当脸上。
“你个乌鸦嘴。”三人看了看天。一起声讨唐当。
唐当无语地摸了摸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