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铛~”一声清脆的铃声,伊虹停下自行车,看到葛一阳一行人,正起身与虚若谷作别。
又一番道歉与客套。寒暄过后,伊虹邀请三人留下吃晚饭。
“谢谢阿姨了,但是娟娟姐还等着阳哥回去吃饭呢。我妈妈也肯定做好饭等着我和哥哥了。我们回去吃就好了!”左婵摇了摇马尾,向伊虹道谢。
“哈哈,那我可知道你妈妈今晚做什么菜了。”伊虹笑着揉了揉左婵的脑袋,这小女孩乖巧起来还是挺可爱的。
左婵没听出什么意思来,葛一阳却眉头微皱。正与虚若谷握手作别的左昊手掌猛地一紧,一丝黑色元气禁不住泵出。虚若谷仿若未觉,纹丝不动,眼中波澜不兴。
虚枉眨了眨眼。
左婵仿佛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回过头来,看见哥哥和虚大叔分开了手,什么异常也没有。
左昊轻轻道:“咱们走吧。”
葛一阳和左婵点点头。
“如此,便多谢虚兄和小枉海涵了!若还有什么问题,请随时找我和小昊!”葛一阳朝虚若谷和虚枉一拱手。
“哪里。三位赤诚,若谷已是感激。天色已晚,三位请慢走。”虚若谷还过一礼。
葛一阳再次拱手一笑:“虚兄气度不凡,葛某向往。愿改日有机会再叙!”
虚若谷颔首。
于是三人转身离开。
……
“小昊,你感觉怎么样?”葛一阳与左昊并肩而行,问道。
左昊点头。“我没看透他。”
左婵闻言一惊,瞪大眼睛看着两个男人。
葛一阳也是投来讶异的眼神:“你也没看透他?”
左昊再次点了点头道:“那一下,我用了大概四转的元力,但他纹丝未动。”
“是了。我感觉到了你的元气波动,却丝毫未感觉到他的元气波动。”
葛一阳停下脚步,和左昊对视,眼中神色略为惊异。
“照这么说,如果不是他的元气修为已经高过我们一截的话,就是其元力强得可怕。”
左昊眼神幽暗,如深渊翻滚,显然也是思绪不平静。“若非乘龙,那也至少是七转的升龙。有可能都还不止。”
“那我宁愿相信是前者。不过那也太年轻了吧?”葛一阳惊骇地轻吸一口气,继续走起来:“小昊,咱八年前离开茶麓时,乡上应该还没有这号人物吧?”
“那时他应该不在茶麓。但看得出来他是本地人。大概是距我们四年前从蛮脊回来时的这段时间,他们一家才在了。”
葛一阳点点头。“咱茶麓姓虚的好像真的不多啊……等等,我记起来一个!仓谷虚师傅!”
葛一阳突然咧嘴笑了。他一拍手,笑道:“我知道了,虚若谷就是虚老师傅的儿子。我小时候应该也见过的。”
“我小时候有一次上吐下泻,看了好多医师都治不好,从镇上到县上,再到郡里。后来郡里有个医师说去信个迷信,于是我爹娘就带着我回来求见了虚老师傅。虚老师傅给我画了道符,回来我娘就把符烧在水里让我喝了,然后我的病就真好了!”
“……我也喝过一次。好像是因为夜里哭鬼……太小了记不得了。反正好像是我娘带我去求了道符灰,后来我也好了。”左昊眨了眨眼。
葛一阳哈哈大笑。左婵在一旁听得异彩连连,却又不禁鄙夷道:“现在可是道学主义世界!这种迷信的东西你们也信吗?”
葛一阳笑着捏了捏左婵的鼻子,笑道:“是道学主义世界没错。可事实就是,有时候道学无法解决的事情,迷信能帮我们解决。”
左婵扭开头,不服道:“只不过是暂时还没有研究出其中的道学道理罢了。不过那是迟早的事!”
左昊摇摇头:“道学会一直发展下去。但无论再过多少年,道学也穷尽不了所有的道理。总会有道学无法解释,但又真切存在的现象出现。我们平日深以为然的东西,不日之后或许就被证伪;我们现在认为不可能的东西,不久之后或许将呈现世间。无条件地肯定道学,否认迷信,本身也是一种迷信。”
“就是那句话:不能迷信道学。你以后会懂的。”葛一阳微笑对左婵说道。
左昊罕见地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他目光深沉地看着左婵:“于我们本身而言,人生就是不断地去辨清是非,修正观念。人总要去相信一些东西,让祂变成自己的理念,然后用一生去不断地修缮和辩证或者改正这个理念,用生命去实现和守护这个理念,至死方休——或者在离世之前,将这个理念传递下去,去影响更多人。”
夜风微阑,草木娑婆。暮光在这一刻彻底消失。转眼星汉灿烂。
葛一阳赞同地点点头。左婵呆呆的,抬头看着哥哥的脸,看着头上的夜空,似懂非懂。
“走吧。”
※※※※※※
“哗啦哗啦~”
虚枉黑着脸,一条胳膊在洗碗池里搅弄着碗具。
“还没洗完?你在耍水吗?!”伊虹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眯着眼看着广播剧,一边朝厨房里喊道。
“……你们一定会遭报应的!”虚枉十分愤慨。
“什么报应?等以后我们老了,天天给你洗碗吗?”伊虹乐了。
“是的!而且还不准用两只手洗!”虚枉狠狠地刷着碗,滑溜溜的。他右手掌心元气微吐,一个控制不稳,激起一束泡沫水,溅了自己一脸。
“你就这么不孝顺?万一我俩以后活不到老呢?”
“啊呸呸、噗啊——”虚枉吐了两口水,擦掉脸上的泡沫,嚷道:“放心。没可能的,你俩给我好好地活到一百五十岁。等我长大了能打过你们了,那时候,什么洗碗拖地洗衣服,通通让你俩干!”
龙虎虽暴,终有耄时。虚枉深知这个道理。
“那我们还是不要活太久了,免得到老了被你欺负。等我跟你爹两个人老了呢,就找个小山坡,建个小屋子,共度余生。洗碗这件事呢,还是交给我孙子去做好了。哈哈”伊虹笑道。
“哼哼~我是必不可能将你们的无耻作风流传下去的!”虚枉深以为耻,冷笑连连。
“哈哈,那我们管不着。我跟你爹从小都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你也别指望我们会娇惯你。所以你不洗谁洗?”
虚枉怒吼道:“可我现在是伤号!伤号,你们懂吗?!我就应该躺到床上去,你们在一旁尽心服侍!”
虚若谷把玩着白香凉木盒,抠着鼻孔鄙夷嘲讽道:“谁叫你打不赢了?通了元气还被打成这副拐样,还想我们服侍你?有本事,谁把你打成伤号的你让谁服侍去!”
句句杀人,字字扎心。
虚枉再也无话可说。莫知我哀。
“别磨磨唧唧的。赶紧洗完过来换药。换完药还有顿打。今天上午干嘛去了?逃课打游戏!呵呵,我看今天左婵是捶得好!打断你的手,你下次还翻墙打机试试?!再有下次,我把你吊起来打!腿给打断!!”虚若谷臭着脸骂道。
虚枉小声咕囔着,洗碗的动作更慢了。接下来便是一些难懂的话,什么“翻墙不是逃课”、什么“不上课我也能学会”、什么“劳逸结合、打机益智”,等等等等,交杂着虚若谷和伊虹的叱骂声,厨房和客厅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