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刚刚从朝霞之中钻出头来时候,彭小易带着三十名雷字营的骑兵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家主,马长吏所言不假,深泽一带已经完全是废墟一片。那深泽县更是城门大开,我们三十几人在城里面转了一圈,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没有一丝人烟。河岸附近的多处民房也都是破败不堪,虽然有几艘打渔的船只散落在岸边,不过都已被人为的破坏了,根本无法使用。想要从深泽地段过河,看样子是不成了。”
“先不说这些,赶紧去洗洗脸上的土,我让火头军把饭食都预备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呢。整整一夜都没睡,你和弟兄们都辛苦了,现在,带着兄弟们先去吃饭,然后好好睡一觉。至于下一步怎么办,等你休息足了咱们再商量。”
李二的军令悬在脑瓜门上,说不着急那是假的,不过,光着急没用,眼前这条滹沱河好几十丈宽,而我手下的这些兵卒都是河北道出身,会游水的没有几个,更何况,眼下还没进二月,这河水冰冷刺骨,即便是会游水,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水温下游到对岸。如果泅渡过河,那等同于自杀,除非能够长出一对翅膀飞过去,否则,就必须得找到船只才行。
脖子向西面抻得老长,东方的太阳一点点的升高,苏卫和马周却仍是没有一点儿信息。约好了辰时之前回到此处,逾时不到可不是苏卫的性格,除非,廉州那边有了什么变故。
眼看着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苏卫等人还没有一点消息。我实在是坐不住了,对身边的郑喜春皱眉道:“老郑,咱们不能再等了,带上三十人,你和陈善随我一起去迎一迎老苏他们。”
郑喜春连忙拦阻道:“家主,还是我带人跑一趟吧,您是这些人的主心骨,不能轻易涉险。”
“别扯那些没用的,什么涉险不涉险的,不管有没有危险,这一趟我都必须要走,万一老苏那边有什么变故,我也好在第一时间做出决定,就这么干坐着等在这里,太被动了。”
“家主……。”
“别说了,即便有了什么危险,有你和陈善两人替我抵挡,也能给我腾出逃命的时间,去准备吧,我们马上出发。”
话音刚落,一直没动静儿的西边的原野之上,突然腾起了一股烟尘,隐隐间,有一队骑兵由远而近向这边驰来,远远望去,怕不下有数百骑之多。刚刚转过身的郑喜春脸色一变,大声呼喝道:“全军戒备!准备战斗!”
听见招呼,刚刚睡了没多一会儿的彭小易也慌忙起身,帮着郑喜春一起指挥着军卒,也多亏了苏卫等人接连几天对这些军卒的训练,在郑喜春和彭小易的呼喝之下,四五百人虽然有些慌乱,不过也算中规中矩完成了战斗准备。
风字营一百长枪兵顶在最前面将长矛握在手里,矛尾插入泥土之中,寒光闪闪的矛尖斜指四十五度,形成拒马。林字营、火字营、山字营三百弓手弓箭上弦立于其后,随时准备开弓放箭,再后面,是已经上马列阵的七十名雷字营的骑兵,每个人的手中,雷火弹和火折子都已经准备完毕。
眼望着对方由远而近,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会儿的医护营是新组建的,既不知道自己战斗力如何,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级别,在这种既不知己也不知彼的情况下,没人会知道结果是什么。
不过,就在看清了对方为首的人之后,我将提着的心放在了肚子里面。只见一匹堪称神骏的黑马之上,赫然坐着苏卫,而旁边一匹青白色相间的骏马上面,竟然是马周。这俩人去干嘛了,居然能淘换到这么神骏的坐骑。
不待我开口问话,一旁的郑喜春欢呼道:“哈哈哈,家主,这回咱们可发财了!”随即催马上前,大叫道:“好你个老苏,乌云盖雪和狮子骢这样的骏马都能被你遇到,你是遇到马王爷了吧?”
驰到近前,苏卫翻身下马,笑着把缰绳交给了迎上来的彭小易,随后向我抱拳道:“家主,马长吏神机妙算,廉州那里可以渡河!”
苏卫和马周这一趟是没白跑,不仅弄明白了廉州的情况,还顺便端了廉州守将王琮在滹沱河北岸的一处马场。那王琮在接到刘黑闼驰援洺州的军令之后,只留下了二百人驻守廉州,而滹沱河北岸的马场,更是只有二三十人看守,这便宜苏卫如何能够放过,二百匹所谓的宝马良驹,全都便宜了医护营。
“家主,那看守马场的为首之人是兄弟二人,姓谢。知晓了我们是怀戎兵马之后,当场便表示愿意归顺。而且,属下看到,那岸边扣着二三十条大船,我们这些人过河,三四趟足矣”
“虽然我不懂战马的好坏,可是也看得出这些马都不是凡品。那王琮带着部下驰援洺州,如何会把这么多好马留在此处,还只用这么点儿人看守,这其中不会有诈吧?”
“家主放心,这件事情属下当时也有疑问,不过据那谢氏兄弟所说,这些马是王琮前些时候从突厥人手中刚买来的,刘黑闼并不知晓。马长吏也听说过这个王琮,此人原本是夏王的人,在刘黑闼手下不过半年时间。虽然被封了个中书令的官职,却一直没有随在刘黑闼军前,想必,并不怎么受到刘黑闼的重用,属下看,这些马或许是王琮给自己留的后手。”
“宾王,你的看法呢?”
“侯爷,以卑职看,那谢氏兄弟所言非假。他们不过是两个看马的头目,没有理由冒着被杀头的危险骗咱们,这二百匹马既然已经落到了咱们手中,那王琮就必定不会绕了他们,所以,除了归顺我们,这兄弟二人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而且,卑职看得出来,这两人话里话外对怀戎颇多赞誉,属下为了安这两人的心,私自替侯爷做了主,答应了这二人如果能够助咱们过河并且诈开廉州城门,赏他们二人怀戎的良籍。”
“嗯,你做的没错,莫说是两册户籍,如果这两人能够真心归顺我们,本侯爷可以在怀戎城给他们弄个正经营生,保他们衣食无忧。”
一夜没睡,我也是困顿不堪,既然眼前的滹沱河已经不是问题了,自然钻进帐篷要美美的睡上一觉。至于这些杀才怎么对这些骏马进行分赃,我没兴趣,后世的英菲尼迪玛莎拉蒂布加迪威龙不知道见过多少,谁会在乎几只杂毛畜生。
饱饱的睡到将近午时,吃过了饭,所有人也都准备好了。虽然我对所谓的骏马兴趣不大,不过苏卫等人还是把我从前的大青马换成了那匹叫做乌云盖雪的黑马,至于其他几个军户,包括陈善马周傻牛等人,也都挑选了喜欢的战马。尤其是傻牛挑的那匹马,身长丈二,比别的马都高出一头有余,和傻牛的大体格子堪称绝配。
在更换完了马匹之后,苏卫从林字营选出二十人,将换下来的二百匹战马赶回了怀戎。五百骑的目标在原野上已经够大了,要是再将这二百匹马带着,只能成为累赘。况且,郑喜春说的没错,这些马都是白花花的银子,真要是带到军前被李二看到,那就没有我什么事儿了。
申时三刻,医护营全体到了廉州城的滹沱河北岸。滹沱河在廉州北岸只有一处渡口,渡口之处,有二十条五丈长一丈宽的渡船。而过了河正南不足两里的地方,就是廉州城的北门所在,虽然距离有些远,不过仍然可以清楚的看到城头上飘飘洒洒的立着“汉”字大旗,这说明,城里依旧有驻守的汉军。
在我仔细核实了谢氏兄弟口中的情报之后,我拒绝了这两人带着尖兵过河诳开廉州城门的建议。
这两个人还是不了解医护营的战斗力。二百人的守军而已,如果这个消息是真实的,凭借着医护营拥有的先进武器,炸开城门进入廉州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根本不用使诈那么麻烦。而且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这两个人新进归顺,我没办法做到完全信任。
“老苏,白刃交锋非我所长,这时候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不过你要记着,如果事有不谐,千万不要做无谓的牺牲。我们的目的是要渡河而不是攻城,进不进廉州城对我们来说都无所谓。你只要拖住城中的那些守军两炷香的功夫就好。”
苏卫一抱拳:“家主放心,属下知道轻重。别说两炷香的工夫了,有雷火弹在手,属下带着这一百弟兄能让城里的那些守军一辈子都不敢冒头!”
雷字营自然是第一批过河的人。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们都是医护营之中战斗力最强的一个营,正所谓首战用我,用我必胜!跟他们这一百人就不用说什么激励的话了,几场大仗下来,这些人已经成了合格的战士,这时候,他们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当然,对于刚刚归顺的谢氏兄弟也是要嘱咐两句的:“谢文谢武,既然你们非要跟着雷字营一起过河,那我也不拦你们。不过你们记住,既然你们归顺了我,那你们就算是我的人了。我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事有不谐,逃命要紧。我们不想多做杀戮,却也不能付出无畏的牺牲。都好好活着,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两个三十来岁的大老爷们儿听了这话翻身跪倒:“有侯爷这句话,我兄弟二人自当死而后已。”
十条五丈长的平底船将雷字营一百名官兵和战马送到了对岸。没多一会儿,廉州的北门之处就想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我挥手道:“医护营,依次登船,马上渡河。”
随着我的一声令下,彭小易率领着风字营的十条船驶向了对岸,作为第二梯队,彭小易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都是听见打仗就走不动道儿的杀才,如何愿意错过一展身手的机会。
我和陈善带着林字营在第一批的十条船返回来之后再次登船,就在我们登船的同时,远处的廉州城门爆出一声惊天巨响,站在船头,我可以清楚的看到雷字营和刚刚赶到的风字营两百名军卒骑着马匹从已经炸碎的城门直接冲进了城里,不多时,城里面也传出来一阵阵爆炸声。苏卫和彭小易这两个杀才,还是把这个廉州城拿下了。
当我带着林字营的一百名军卒骑着马走进城门的时候,苏卫已经把城里所有敢反抗的汉军全部肃清了,看着到处都是火光和硝烟的廉州城,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可以肯定,有了火药这种超时代的武器,攻城夺寨的之类的战斗以后会变得越来越简单,只是,因此而死掉的人也会越来越多了。我这个始作俑者把火药带到了这个世界,到底是对还是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