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间,天气渐凉。
京兆长陵县外榆亭的一处田野野,弓鸣马嘶,人声鼎沸,这里本是五官褖张茂的一处庄园。秋收过后,被其子的同门师兄马钧借口操练宾客给讨了过来,反正张氏豪富,也不差这一处庄园,直接便赠给了马钧,权当感谢引入其子拜入赵岐门下。
此地是马钧特意挑选的,庄子周边不是很大,但足够数百人进退操练,几人都很满意此地,这才向张茂讨了过来。
除了相中此地大小足够外,再加上有一处庄园,房舍充足,又有足够的草料粮秭。最主要的是,此地交通发达,不远处还有一处山林,既能方便射猎,又能震慑猖獗的贼寇,操练的时候远近可见,倒是能够扬一扬威风。也给远近贼寇一个警告:我们这边兵强马壮,最好销声匿迹,不然就拿你们脑袋练练兵。
马钧之所以要操练宾客,也不是全无来由。半个月前,北地郡来报,西部鲜卑大肆集结、异动频频,恐有南下扰边之忧,鉴于数年前羌族进犯,一路抄掠三辅的恐惧,左冯翊、京兆尹、右扶风三郡早早的做了准备,一边准备粮秭兵甲,一边征募材官骑士,以作不时之需。
不料,三郡命令刚刚下达,北地鲜卑那边动静又小了下去,西部鲜卑又沉寂了下去。但是命令刚刚下达,又不好撤回,而且谁知道鲜卑那边打着什么主意,万一是故意麻痹这边呢!
所以仅仅撤去了募兵,却让各亭部勿使放松,材官骑士随时集结,时刻准备拿起刀剑,为乡梓而战。召令下达,马钧在征得了赵岐同意后,便亲自拜见了县君,想趁此机会练练壮勇,以备鲜卑贼寇,真到了战争发生时也不至于一筹莫展,再不济也能在乡中震慑一下贼寇嘛?
县君当即同意,丝毫没有为难,不仅直接给了一个乡有秩的百石小吏的官身,又送了两万钱,三百石米粮。马钧也并未嫌弃,拜谢过后,直接就接了过来,反正没有打算长干,算是借此身份,有了一个光明正大操练宾客的机会。县中也是知道出身三辅第一高门,幼举童子郎的马钧,不可能屈就一个百石小吏,所以日常的公务都给免了,只是单纯的操练仆客。
刚吃过早饭,鞠义、史兴、剧仲、蒋奇几人各自身着甲衣,皆佩环刀,或手持长矛,或擎着大戟、或紧握长槊,史兴背后角端弓,陈榆腰间则是插着五六支短戟,迎着马钧的视线,分别作揖行礼。
在往下看去一百来人,俱着布衣,皆佩环首刀,手持长矛,三四十人带着弓矢,这些都是马氏最精锐的仆客,陪着马钧从扶风到雒阳,又一路来到京兆,中间虽有少数归乡替换,但总得来说,还是马钧安身立命之本。
正当马钧点校壮勇之时,车马辚辚,远处又来了一行人。行至近前,当先骑着骏马之人可不正是最近意气风发的张茂?身后还有十余辆辆车子,看其模样,似乎是米粮,四五十持矛挎刀的壮勇。
“拜见张君,”毕竟张茂明面上还是五官褖,戏还是要做的,马钧领着众人向张茂行礼。
“马君,不用多礼。”张茂扶起马钧,看着自马君以下到剧仲几人皆是擐甲持锐,豪勇非常,不禁赞叹道:“果是虎熊之士,有如此威势,定可驱逐鲜卑寇!”
“张君过奖了,承蒙张君相赠庄园,钧等不胜感激,敢问张君此来?”马钧看着身后几十名壮丁,不禁垂涎三尺,马钧尚未成年,猗兰只给配了一百护卫,再多的人手就要马钧自己招募,自己想法弄钱粮了。
“马君,你一弱冠少年还有意护卫乡梓,我自然不能吝啬短视,虽不能随你一同操练,但些许钱粮人马我张氏还是能出的起。”张茂一手拉着马钧,一手指着道路之上的车马壮勇说道。
“在下张成,拜见马君。”随着张茂大手一挥,一名身着铁甲、手持大戈的青年从马上跳了下来,带头跪拜,紧跟着剩下的四五十人随之拜倒在地。
“成等闻马君备鲜卑贼寇,奉家主之命,不自量力,特来投效,从此任马君驱使,祈望马君不要嫌弃成等无能,将俺们收容。”这张成跪拜在地上,俯首说道。
马钧躬身回了一礼,笑道:“诸位皆壮士也!你们能前来一起操练,我之幸也,诸君,莫要多礼,快快请起。”
旁边蒋奇、陈榆几人心知马钧心意,上前拉起张成等人,纷纷行礼迎接,几人也是自来熟,各自拿着兵刃甲衣打趣。
“张君,多谢了。”马钧真心的向着张茂躬身拜谢,些许钱粮也就罢了,不值一提,但这五十名壮勇骑士,可是张氏立足之跟本,张茂却能一口气送上来,着实让马钧吃惊。
“马君言过了,此乃我之本份。这些壮勇都是家中信得过之人,君可随意驱驰,若是钱粮不够,君通知一声,我自会奉上。”张茂一语双关,既指二人明面上身份,也指认主之事。
“那可要叨扰张君,不过这些应该够了,用不了多久,恐怕就要北上了!”马钧看着眼前的兵马,一时之间豪气干云。
“这是何意?莫非今冬鲜卑要大举南下?”
“说不好,我族中前往北地贩马的管事前些时日回报道,今年北方草原糟了大旱,雁门郡一带的许多草场都枯了,连带着许多牛马羊群都饿死了,鲜卑若想挨过这个冬天,只有南下劫掠。”马钧把张茂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也是郡中如此大张旗鼓的原因。”
张茂听闻此言,自然是忧心忡忡,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皱着眉指挥着仆役将车马上的钱粮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