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勇被两个人架进了屋里,原先精明能干的模样是看不到一分了,胡子拉碴,眼神空洞,放佛是个木偶,任人搓圆捏扁,只有眼睛间或转动一轮,整个人透出一股形销骨立之感。
清清楚楚的记得,这已经是第三次被请去喝茶了,至于喝什么,呵呵……
嗓音实在是沙哑的厉害,想喝口水,可是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就这样趴着趴着,竟然是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干枯的嘴唇被水滋润了,身体像是沙漠迷途的旅人,快速的汲取着水分,方勇也记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多少,疲惫的眼睛才缓缓地挣了开。
果然,是他来了。
“要不要再喝一点?”叶风清看着狼狈的方勇实在是不忍,有时候就想着要不就算了,还坚持什么,可自己却说不出口。
方勇眼睛微闭,理了一下思绪,决绝的道:“以后……便不要再来了!”
“什么?”叶风清不可置信,平时温润如玉的人难得的发了次火:“我不来,你怎么办?等死吗?”
那帮人刚开始只是盯着方勇,可是抓不到他的尾巴,气急败坏之下,直接把人给折磨成这个样子,生不让生,死不让死。
方勇使劲浑身力气撑起身子,踉跄的站起了身,俯视着叶风清,眼神中满是毅然:“现在,我们只是陌路人!”
早就知道黑市不是好混的,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报应竟然这么快,这茶再去喝两次,自己也就交待在这儿了。
他,必须撤!
叶风清被方勇这莫名的主意给气笑了,这么多年的兄弟能是说舍就舍得的?
“为何你不将藏粮的地方给交代出去?至少能保你一条命!”这么频繁的将方勇给叫过去,不就是为了粮食嘛?
可偏就方勇是个愣头青,就算是打死了也不出,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方勇低低的笑了一声,这哪里是藏粮点的事情?那些人分明就是想要背后的人,可那人哪里是自己能够得罪的?
说了,死路一条,不说,可能还有一点生机。
只是这些事情,就不用让叶风清知道了,这么一个偏偏浊世佳公子,就没必要知道人们龌龊的心思了。
看着方勇不说话,叶风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火上头哪里还管得住自己那张嘴:“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钱重要,可是你更重要!
方勇差点脱口而出,可却硬生生的忍住了这句深埋多年的心里话,只能用那双幽深的眼睛看向叶风清,一语不发。
叶风清被看的实在是不自在,没说几句话便告辞离开了。
看着叶风清离开的背影,方勇才吐了口浊气,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走了就好,走了,就不要再来了……
那帮人有心抓自己背后的人,现在可是拿自己当诱饵呢,就等着鱼儿上钩,他再来,便再也牵扯不清了。
还没回神,就被推门而入的声音给惊了一下,抬眼一看,竟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明眸皓齿,眼神纯净,纵使是穿着棉衣的冬季,也不掩不住婀娜的身姿。
“你来干什么?”方勇对她实在是没有好脸色。
“你是个聪明人。”叶月明歪头笑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方勇,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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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源第一站就到了方勇这儿,倒不是不惦记着师父,而是怕玄继道长见了自己头更痛,远香近臭,自己还是离远点儿吧。
谁知,前前后后看了两遍都没有看见方勇的身影,奇了怪了,那方勇是去哪儿了?
难不成,是去了那个放粮食的防空洞?
等了半天没结果,禾源就打算去看看,方勇没找着,叶风清倒是碰到了,只是这急慌慌的样子,看着就没带什么好消息。
从叶风清的嘴里,禾源倒是知道了最近发生了什么。
旱情一直延续到秋季,黑市粮价疯长,上面严打就没消了大家伙儿的热情,可农民家里都没余粮了,谁能找到粮食,谁就是大爷!
可,偏就方勇手中的粮食不断,还有奇效,多的是人瞄准了他。
原本有不少人受了恩惠,想保方勇,却偏偏遇到了严打,其中就有一个人,就盯准了方勇,想着法儿的把他给拉下水,找出幕后指使。
可是方勇藏粮的地方实在是神秘,无论派多少人进去都找不到地方,只能铩羽而归。
可人家不甘心,三番两次的请方勇去喝茶,每次都把人给折磨得不成人样,吊着口气的时候再给送回来,可方勇不愿意松口,就谁也问不出来。
三言两语间,禾源倒是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只是没想到精明的方勇竟然能给自己打掩护,再想便释然了。
大概是怕了自己的后手吧,不过,也得赞一句好胆识!
只是,叶风清为什么为何没事儿?
“那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禾源还是问起了正事儿。
“那局长前两年才从京都里调过来的,名叫夏侯正,京城里的背景很深……”叶风清尽可能地将自己是知道的说出来,就指望着这小祖宗能把方勇给救回来!
“等等,等等,你刚刚说什么?”禾源拦住叶风清,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京都调来的,背景很深。”叶风清不是很明白禾源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照实说了一遍。
“不对,上一句!”
“名叫夏侯正。”
“夏侯……正!”夏侯这姓氏,实在是罕见,前世今生加一块儿,也就见过夏侯奇这一个活的,这夏侯正……莫非与夏侯奇有什么关系?
禾源让叶风清去查夏侯正的来历,尤其是家人信息,叶风清有些迷茫,不是该去救人吗?
怎么查起人家的家事儿了?
不过只要能救出方勇,自己怎么做都成,更何况,现在手底下还有不少能用的人。
当天下午,叶风清就传来了消息,夏侯正,人如其名,为人极为刚正,眼里揉不下一点沙子,就是因为这倔牛一般的性格在京城受人打压,才不得不来了这个偏远地界。
夏侯正有两儿,不过大儿早逝,二子便名为夏侯奇,秋季响应号召,下乡去了。
禾源紧绷的心总算是落下了一点儿,虽然自己跟方勇只是交易,可是人家要真把自己给交代出去,光是自己安排进食品厂的人就得倒霉,顺藤摸瓜,早晚能抓住自己。
再说了,自己手里能像方勇一样能拿得出手的人,真的没有。
唐兴国虽说会护着自己,可是那些跟着自己的人呢?没有一百也就八十了,自己哪里护的完?
真要是露底了,那就不是攒功德了,分明就是造孽呀!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烧到了自己的头上,原以为要被剥层皮,没想到竟然是熟人,那是不是可以好说话一点儿?
禾源舔了舔后槽牙,眼神里满是算计,再说了,夏侯奇的小命还攥在自己的手里呢,就看着夏侯正是要继续点火呢,还是就此罢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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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正的头很痛,刚上任本来就有一堆头疼事儿,偏偏家里的孩子还不安分,夏侯奇那个小崽子为了逃避干活,竟然开始装疯算计他老子!
可是你老子就是你老子,哪里是你这两年演技能骗得过的!
说什么自己有了乌鸦嘴,跟呼风唤雨的本事没什么区别,你怎么不说你会上天呢?
要不要老子给你送个窜天猴!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小崽子的影响,外甥女丽丽也想着赶紧调回去,要是不给她调回去,立马就在蒙省结婚生孩子!
就她那狗脾气,自己还能不知道?
妹妹早逝,就留下这么一个血脉,自己倒是想管,但还是老爷子跟妻子护着,自己怎么都沾不上手,每天除了吃吃、喝喝、美美,还知道什么?
对了,还知道什么玉书哥哥。
儿女都是债啊,想到就头痛!
每当这个时候,总是想起自己那早逝的大儿子,为人聪颖不说,单就是那刚正不阿的性子都跟自己像了个十足十,可……偏就被老天被带走了!
要不是因为大儿早逝,自己哪里会想培养小儿子?
偏就那惫懒的性子,不知道是随了谁!
越想越气,越气越恼,大步向前,三下两下就来到了办公室,却是被站在窗边的背影给给吓了一跳!
这谁啊!
办公室还能随便进?
还没开口,对方就转过了身,脸上还带着一副面具,就露出两只黑溜溜的眼睛。
夏侯正:……
哪家倒霉孩子,跑着来恶作剧!
禾源原本想着,坐老板椅,给夏侯正一个下马威,然后一转身,自带bgm的那种气势就出来了。结果,这夏侯正的办公室就跟开玩笑似的,别说是老板椅了,连桌子板凳都是缺角的。
夏侯奇不是说祖上是富商嘛?出个门都戴着价值3000大洋的玉佩,怎么这亲爹就穷成这个样子?
这爹,别不是路上捡的吧!
禾源在这边腹诽着,夏侯正也在观察他,这孩子不想是走错路或者是有事相求的,那到底是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夏侯正切入主题,不在这里浪费时间。
禾源勾起嘴角邪魅一笑,回头就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傻逼,戴着面具呢,谁能看到?
赶紧清清嗓子,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像是历尽沧桑的老人一般,却又带着点清亮,像足了一个世外高人:“跟你……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