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钻心的疼弄醒的,仅是动一下,就有更刺骨的痛从小腹那里传开。耳畔隐隐约约传来哭声。
阿絮守在床榻,看着榻上女子毫无血色的脸,心里疼痛甚了几分,一想到御医说她家姑娘此生再无有子嗣的可能,眼泪止不住打湿了整张脸,她明明只是出去打探个消息,回来就见小姐躺在地面,没了声息。
更可恨的是,皇帝陛下只是将姑娘抱上床榻再请了个御医,便再未露面。可怜的姑娘若是再知道那个消息,又该如何面对?
“阿絮,莫哭。”恍若蚊呐的声音响起。
小姑娘顶着满是泪痕的花脸抬头,“哇——”的一声哭得更是大声。
云宋有点手足无措,她从未见到阿絮这样哭过,这让她有些心慌,想给她拭泪,只是一动,便是锥心的痛。
“阿絮,不哭。我没事的。”她送上一抹微笑,好在阿絮吃她这一套,很快,就拿袖子胡乱抹了泪,还她一个大大的笑容。“阿絮,我觉得小腹好痛,可有御医前来瞧过?”那一拳的威力着实不小,有一瞬觉得自己好似灵魂要从身体里飞出了,若是那样又该多好。
“瞧过了……只……只叫姑娘……好好保养,过几日就好了。”到最后阿絮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埋得越来越低。只是云宋那时被疼痛转移了注意力,并未察觉阿絮的异样,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云宋深陷在美梦里,梦里,君落竹将她视作心尖上的人,陪她走过四季更替,陪她游历山川秀水,他没有称帝,云家没有覆灭,他们成了亲,而且很快他们的小宝宝也降临了。正在她沉浸在幸福的海洋中,怀中的小宝宝化作青烟消失了,接着是身旁的君落竹,再接着是一个连她自己都未想过的人——无念,也消失了……
她睁眼,眼泪像断了绳子的珠子,一颗颗浸在发鬓里。空气里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呵,果然,梦与现实不可比拟啊。
阿絮端着药走近床榻,看着她的眼泪,不敢出声,只得静静地候在一旁,心中闪过“姑娘莫是知晓了”的念头,她甚至压根不敢开口询问。“阿絮,我觉得好痛……太痛了……你看眼泪都痛出来啦。”她将手覆在眼上,盖住自己狼狈的模样,不一会儿眼泪润湿了手掌。终于好像把所有的悲伤都给发泄完了,她才撑起身子接过药碗,一饮而尽。阿絮终是小孩心性,一听闻,顿觉心中一酸,霎时眼泪夺眶而出,“小姐,呼呼,不痛。”她趴在床榻旁,真去给她呼呼了。
云宋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变得暖了,连疼痛好像都有点缓解了。饮下粘稠的药,终是不在那样痛了,让她得以清醒,“阿絮,我叫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阿絮一哽,自知这件事情是无法瞒过的,硬着头皮道:“经过我好姐妹的母亲的姨娘的哥哥打听,关于那个琴师,确实有了眉目。他们说……他死了。”半晌,阿絮没听到云宋说话,抬头,云宋朝着宫墙外的方向,目光空洞。
“姑……娘……”
“如何死的?”
“据说是思念佳人,患了相思病去的。”
“阿絮,来撑我一把。”她伸出的手有些无力,“我要出去!”
阿絮急忙跑过去,用娇小的身子撑住那具瘦弱的身躯,缓缓地挪出去。
她只觉得好累,从未有过的那种累,但依然一步步向外移动,好多次,身子都差点滑倒,还差点带着阿絮一同摔倒,摔倒了却一次又一次爬起来。等到了殿外,她就那样跪了下去,把阿絮吓得手足无措,“姑娘……你……”
“啊——啊——求求你,把他还给我!”她凄厉地哭叫道,哀哀的鸣泣飘荡在清冷的冷宫里,显得莫名的悲伤。
“陛下,还进去么?”身着靛青色宫服的公公低声问道,此刻,那悲伤的鸣泣依然不减在冷宫里回荡,空落落的地方显得突兀。
“回熙妃那儿吧。”明黄的衣角带起翩翩而下的落叶,很是决绝,凉薄的空气里传来他清冷平淡的声音,“给她们——换个较好的宫殿吧!”
“是!”公公俯首应下。
所谓较好的宫殿,虽说不再冷宫之列,却也甚是清贫。密旨下达之时,云宋正在在一块木板上写字,并未接旨。
宣旨的公公看了一眼,扫到“之墓”两字时,便已心生不悦,呸,怎地他就碰上这等晦气之事了?
“娘娘,接旨吧!”公公有些不耐地催了一句。
云宋正捧起合欢树旁的土,掩盖在那块木板上,也不知道这是第几块木板了?“你走吧!”她头也不抬地说道。
“娘娘……”公公已睁大双眼,一脸的质疑。
“你走吧,我可不想再说第三遍!”
那公公后退一步,显然,他被云宋的眼神吓了一跳。那种眼神像极了行事狠辣的君落竹,而君落竹的老师不是云相又是谁?特别是他们在处理一些生杀之事时,那种看着死人的眼神。
他“扑通”一声,直直跪下,以额抢地,怕极了的样子。“奴才知罪,望娘娘恕罪!”
“滚出去!”她目光冰冷地说道,一点都不给他面子。跪在地面上的公公暗自懊恼,这云宋看似柔弱可欺,但是生为云家的后人,又岂是任人拿捏的呢。而正是他忽略了这一点,才得以使云宋想起,云家纵使没了,但属于云家的本质又怎会是说没就没的。
熙倾宫内——
“你说什么?陛下要给她换个宫殿?难道那贱人又令他旧情复燃了?”燕灵溪一张妖艳的脸全是扭曲的神情,让人无法直视。
“娘娘冷静。”夷光轻声安慰,“娘娘,那位复位已是不可能了,她是罪臣之女的身份一日不除,就不可能的;此外,她再无子嗣了。”
“你说的本宫不是不知道,可是陛下的心呢?总之不能在云宋那个女人那里?”她几乎要把自己的牙咬碎。
“娘娘,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夷光开解道,“天气这么好,不若出去走走。”夷光眼睛朝某个方向看了看,意有所指。
燕灵溪就是个人精,不然怎会到了今日这个位置。她自然明白夷光说的什么?
“也是,出去走走吧,心情郁结怎么为陛下开枝散叶呢?”
“娘娘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