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失魂落魄地跪在那里,眼神空洞,整个人仿佛没有了灵魂一般。
那落雷之处,除了一个巨坑和空气中弥漫的糊味,什么都不剩,那有着尾巴的人形雕塑也化作一堆碎石。
欧阳明在空中胡乱抓着,嘴里一直喃喃道:“筱筱,我知道你还在的,筱筱,出来啊,筱筱,明叔不惹你生气了,筱筱,你想干什么明叔都不阻止你,出来吧筱筱,筱筱……”
天上的雨还是下了起来,雨水夹杂着泪水,落在嘴里说不出的苦涩。
他不信,跑遍了整座石雕山,足足来回跑了三遍,身上布满了泥泞和伤痕,他在雨中跌倒数次,又爬起数次,只为找到他最重视的女孩。
深夜,他再一次在雨中跌倒,只不过他没有站起,身上的力气已经被残消殆尽。眼皮像有无尽重量一般,脑海中也有一阵声音在对他说,闭上吧,只要闭上眼睛,就不会这么累了,就可以见到筱筱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重新站起,不死心地在雨中继续寻觅着。
翌日寅时,这个时间段就算是再勤奋的人也没还在熟睡当中,而在山水乡的街上,正走着一人。
那人满身污垢,一身衣服破破烂烂,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僵硬无神,正是寻找龙筱筱无果的欧阳明。
人世间的坐落地段很好,大街的尽头就是,而此刻的人世间门口的灯笼也是这条街上唯一的亮光,那门口还站着一人,右手中举着油纸伞,左手放在嘴边,哈着白气使之暖和一下,那人瞅见了欧阳明,快速地跑了过去,是小酒。
欧阳明没有任何的思想,只是像飞蛾扑火一般朝人世间走去。
小酒跑到欧阳明的身边,替他撑起了伞,问道:“筱筱姐姐呢?”
欧阳明那眼睛动了一下,他转头看向小酒,整个人被悲痛充盈着。这时,他倒在了雨中,那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强烈的疲劳如海浪般涌出,压倒了他内心最后的坚守。
“少爷!少爷!”小酒摇着欧阳明叫道,稚嫩的脸上满是担忧。之前看到欧阳明那绝望的眼神时,他心中就涌起一股寒意,而欧阳明如今的反应,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筱筱姐出事了。
雨越下越大,四周的景物变得朦胧起来,人世间门口的灯笼看起来就像是两团模糊的亮光,孤寂而冷清,如这冰冷刺骨的雨水一般。
一股寒意笼罩了整个山水乡……
七月,炎热的夏天正适合来一坛放在阴凉处的美酒了。
此刻的人世间内,座无虚席,每人都光着膀子喝酒,那酒碗之中还有几块冰块,这令喝酒的人啧啧称奇,都纷纷询问小酒冰块如何保存的,小酒每次都会一笑了之,并附带一句商业机密。
在人世间的地下,有着一间冰窖。将冬天的冰储存在冰窖之中,再在冰上铺上棉被以此隔绝外界的温度。
自欧阳明回来后已经过去了半年,而十天后,就是各界关注的招生会。欧阳明每天都躺在自己的床上,借酒消愁,那眼神就像肉体依存,灵魂已死一样。
小酒则全权打理起了人世间的事,每天也会去劝说欧阳明,但对方根本就不曾理会,将他无视。
在人世间后面的庭院中,那秋千旁竖着一块墓碑,墓碑上没有多余的话,只有短短的五个字——龙筱筱之墓。他不知道该怎么提名,是爱女,还是其他什么,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感情去面对龙筱筱。
每天黄昏的时候,欧阳明都会拿着一坛酒来,前来祭拜,刮风下雨亦是如此,每天从未间断。
欧阳明常常一坐就是一天,第二天小酒起来一看,就会发现欧阳明抱着墓碑睡着了,基本上每次都是如此。
在经过长久的劝说后,欧阳明依旧那样颓废,小酒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寄托于时间来冲淡一切。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小酒就已经起床了,他要去买早饭,毕竟他不怎么会做饭。像往常一样,他走到门口开门,却发现今日那门口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酒笑了起来,叫道:“少爷!”
那人看着小酒,报以一笑,令人如沐春风。小酒朝欧阳明跑去。
“我见到筱筱了。”欧阳明冷不伶仃地来了一句。
小酒脸上的笑容突然僵硬,伫立在原地不动。
“筱筱姐,在哪里啊?”
“不知道,不过我见到他了。”欧阳明笑着说。
小酒不说话,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
“这段时间苦了你了,小酒。”
小酒摇摇头。
“走,今天我们关门出去。”
“去哪?”
“找筱筱。”
欧阳明今天穿了一件薄衣,那衣带迎风舞动,头发就随意披散在脑后,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英俊不凡。小酒跟在他的身后。
走在路上,引起不少人的关注。
“小明啊,你这段时间去哪了啊?店里一直没见到你的身影。”
“哎哟,是明老板啊,欢迎回来啊。”
“小明子,来试试我这新口味的面。”
欧阳明一一回应,小酒沉默不语。
离开了繁华的大街,欧阳明顺着碧河走。
“少爷,这是去哪啊?”
“我不是说了吗?找筱筱啊。”
“可筱筱姐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不知道。”
小酒停下了步伐,不再继续向前。
“嗯?”欧阳明扭头看着小酒,笑着问道:“怎么了吗?”
“少爷你啊……别再自欺欺人了吧?”
“嗯?诶?!”
“筱筱姐姐,她已经……”
“我知道啊!”欧阳明大吼一声,双拳紧握地说道:“我知道的!可我……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啊,小酒。”欧阳明那眼眸之中泛着泪光。
一阵风吹来,卷起一些草叶,本该炽热的夏天在这阵风面前,显得是那么冷。
“让我一人静静吧。”欧阳明叹息一声,继续朝着河岸走,小酒也调头,准备回到人世间。
石雕山山顶,欧阳明已经躺在这里快一天了,那黄昏像是如约而至一般,降临在天边。
他木讷地望着已被映红了的苍穹,嘴里一直重复筱筱这两个字。
他察觉到有人来了,本以为是小酒,起身对那人说道:“你先回去吧,小酒,我再……”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那人。
那人也是一副很是吃惊的表情,转身欲走。
欧阳明一个一个箭步冲出,抱住了那柔软的娇躯,他怀中的佳人猛得一震,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欧阳明在她耳边喃语着:“筱筱,不要离开明叔好吗?”
那怀中的绝美女子,正是失踪半年的龙筱筱。
龙筱筱挣脱了欧阳明的怀抱,含泪看着他。“明叔,你又不喜欢筱筱,筱筱我在你身边还有什么意义。”
欧阳明的内心一股强烈的痛楚传出。
“我……”
龙筱筱笑得很凄惨,看着欧阳明,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明叔,筱筱不想给明叔增添烦恼,筱筱我这就……”
龙筱筱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唇被什么柔软湿滑的东西堵住,她睁大美眸,看着那熟悉的而英俊的面容,眼泪再次流出,她那朝思暮想的人,第一次亲吻了她。
他爱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发现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了他从小看到大的姑娘,那一声“养女”,当他叫出口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很疼。
龙筱筱美眸轻轻闭上,享受着那份青涩的美好。
他爱自己。
她爱了他十八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龙筱筱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如今,这十八年的苦守,终于得到了收获。
一阵清风吹来,四周的花瓣飞舞,围绕着两人打转,那黄昏时的阳光,映照在两人的面容之上,璀璨绚丽。
良久,两人的红唇分离。
“回来吧,筱筱。”欧阳明满目柔情地说道,牵起少女的玉手。
“嗯。”龙筱筱娇羞地应道,紧握着那人的手。
一男一女在黄昏的照耀下,携手走下了石雕山。
欧阳明扭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天上的云彩,笑了。
果然自己很喜欢黄昏啊。
他又看了看身边的倩影,牵着的手握得更紧。
我终究还是爱着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