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平郡北部是错综复杂的水系,一条条小河虽然不大,但却对麒麟卫骑兵的行动造成了很大的阻碍,尤其是诸水汇集而成的巨野泽,为了绕过这片水域,麒麟卫颇费了一番功夫,几度险些暴露行迹。
这也是宗越不同意刘子业骑兵突袭淮南的原因之一,按他看来,刘子业只知道霍去病一万精骑转战大漠南北,来去如风,无人可挡,却没有多想想南方多丘陵,多河流,又哪里有骑兵大展身手的舞台,北魏拓跋焘南征直打到江北重镇瓜步,鲜卑铁骑所向披靡,最后还不是饮恨江南,区区五百骑兵又能如何?
不过,五百骑兵不可能阻止刘休仁北上,但在缺少防守的东部诸郡骚扰一番却是轻而易举的。绕过巨野泽,沿着洪水(ps:这地方就叫这名字,周边居民当真是心大)东岸南下二十里便是高平郡第二大城——亢父城。
宗越事先已派出斥候调查过亢父城的情况,守军不过是千余杂兵,农闲时训练一二,用于对付周边山贼罢了,麒麟卫的五百人足以压倒性击溃这只队伍。
麒麟卫刚到亢父城下时,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城门还如往常一样开着,偶尔有几个百姓走过,守城的官兵昏昏欲睡,丝毫没有注意到外面的不速之客。
虽然刘子业一直在强调不要滥杀平民,但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何况还有宗越这个嗜杀如命的负面榜样在,上行下效,导致麒麟卫的第一波冲锋便将城门处的无辜百姓连着守军一起杀了个干净。
城中一时大乱,路上的百姓飞快地躲进了自己家中,分散开来追击守军的麒麟卫却也没有去理会他们,直到县衙官署中努力聚集起一部分的兵马,麒麟卫们才聚集起来,直冲敌阵。
宗越冲在最前面,敌人的弱下勾不起他部署战阵的欲望,但鲜血的气息却激起了他屠戮的渴望,这个历史上以虐杀敌人乃至平民而闻名的嗜血将军几乎想要下令在亢父屠城三日,只是因为时间并不允许才勉强作罢。
亢父城的地形是中部高而四周低,城中的守军面对自下而上的麒麟卫尚且不能抵挡,等到麒麟卫贯穿敌阵,回马再冲锋时,由上而下,挟雷霆万钧之势的麒麟卫想要冲出亢父城就更为轻易了。一进一出之间,亢父城的千余守军便已被打得溃不成军,宗越也不多作停留,将三百佐军留在城中,接管了城中守备,之后便直接取道东南,进逼高平城。
取亢父是为了在攻破高平后引来刘彧在东部的其他军队时,后路不被截断,未战而先虑败,方是兵家之道。何况麒麟卫与主力远隔淮河,粮草辎重自然不足,亢父城中积存的粮食正好可充作军费之用,多出来的则开仓救济百姓,慨他人之慷,还可收获民心,又何乐而不为呢?至于宗越的主要目的,自然还是高平城,不把刘彧在东部的实力打痛,刘休仁的北伐军又岂会受到影响。
亢父与高平两城在后世被昭阳湖隔开,但在南朝时期,两城之间却只是隔着一条小河,麒麟卫放缓马速,寻了个浅滩涉水而过,便到了高平城下。
高平城的城墙不高,作为一个郡国的首府,算是比较可怜的状态。城外有一条天然的护城河,东西两面还各自设置有一座卫城。卫城极其简陋,只是起到一个烽火台的作用,但却聚集了许多无力居住在城中的贫苦人家。毕竟卫城之外还有大量良田,因为远离城区,所以田租也少了一些,如此一来,至少不必饿死。
自元嘉北伐后,淮南便不复昔日的辉煌,鲜卑铁骑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乃至于直到如今,高平城的城墙上依然有当年的战争留下的痕迹。
宗越布置了五十名麒麟卫扮作平民入城,再由一百五十名麒麟卫扮作马贼到高平城北门佯攻吸引守军的注意力,剩下的三百人则由他率领埋伏在南门外。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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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东风来得很快。
根据斥候传来的消息,高平太守成悦今日迎娶他的第十三房小妾,城中张灯结彩,倒也热闹非凡。因为那小妾是卫城中的平民,所以迎亲的车队从城外直连到城内,将个诺大的北城门堵得水泄不通。
成太守今天很不高兴,为了把那个俏丽的少妇弄到手,他废了很大劲才将她变成了一个寡妇,之后又花了大把的银钱财满足了那女人贪得无厌的父母,才得以在这个黄道吉日一逞所欲。
可那些杀千刀的山贼,平日里吃足了他的供奉,居然还在他的大喜日子里闹事,气急的他几乎要拉出城里的军队和那群贼寇拼个你死我活,要不是府中的幕僚齐声劝阻,这大好的日子可就要沾上血气了。
“来的到底是哪边的山贼,这么没有规矩。”成悦横眉怒目地对着自己的师爷问道,他那胖乎乎的脸做出这样的动作实在有些搞笑。
“这批人马有点奇怪,似乎不是附近山头的。”上唇挂着两撇标志性八字胡,头戴高帽的师爷摇头晃脑地回答道。
“不是附近的山寨里的,难不成还是天上掉下来的。”新郎官被搅了好事,心里自然没好气。
“近日建康那边似乎有点不对。”师爷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
“建康城关我什么事,天高皇帝远,我怕他作甚。”话音未落,便听得一阵马蹄声自南面传来,生若轰雷。
宗越完全没想到进这高平城比起亢父城还容易了几分,守南城门的军士溜去看顶头上司大婚的大有人在,剩下的几个也都昏昏欲睡,倒是守入城税的几个家伙还精神抖擞。
只可惜,宗越要进这高平城又岂会交什么入城税。
城门大开,无人值守,三百骑麒麟卫横冲直撞,直接便冲进了高平城的中心地带。
一路上,行走的百姓都被冲得东倒西歪,宗越憋着满腔的嗜血之意,一直冲至北城门附近,一连冲破了几轮拦堵,三百余麒麟卫都浑身浴血——自然,浴的是别人的血。
成悦正骑着高头大马,身后则是一片红色的车队,麒麟卫迎着成悦的护卫便杀了上去,刀剑相击,一时间喊声大作。
高平城中守军其实不少,无论如何也不是区区五百人可以对付得了的,但在这个特殊情况下,成悦的指令完全无法下达,城内城外的麒麟卫却内外呼应,步步紧逼,一如嗜血的群狼。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成悦绝不是看淡生死的侠士,所以,他不出意料地投降了。
“宗将军饶命啊。”成悦滚鞍下马,匆匆便跪在宗越马前。
作为宗越的旧识,成悦觉得,只要自己服软了,宗越就没有杀自己的必要,必要时服一服软也没啥,总不能为了远在建康的刘彧拼上自己的命吧。
投降原先的皇帝也算不得什么耻辱之事,作为最早倒戈的刘彧一系官员,相必还能得到不错的奖赏,升官发财,岂不比困守贫穷的高平城好得多。三个月的太守做完,搜刮得也差不多了,守军的军饷还是不太好挪用,还不如换个地方,带上十三房美姬,到哪里都能逍遥得很。
成悦还在想着投降后该怎么获得刘子业的宠信,编制着未来美好的前景,但猛然间却发现自己的脖子有些凉,还带着丝丝缕缕的刺痛感,微微的铜锈味在他的口中弥漫开来,甚至鼻子都能闻到味道。
“这是·····”他的脑袋有些迷糊,想要睁开眼睛却无能为力,闪过他脑海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宗越这个疯子。
成悦的求饶和套近乎的话,宗越完全没有听见,他只是双眼泛红地继续着杀戮,待到他身边的几个守军都已被解决,跪在马前的成悦便显得越发让人厌恶,于是他便一刀解决了这个两面三刀的家伙。
失去了统帅的高平军越发混乱,城中的战斗直接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兵戈之声吵到了轿子里正暗自垂泪的新娘,战战兢兢地拉开帘子望向外面的她看到的第一眼便是一把迎面而来的长刀。
宗越所过之处,便是一个杀字。
整个迎亲队都消失了,高平城也落入了宗越之手,接下来,就是等刘彧的反应了。
这一天,刘彧南路军已经进抵扬州,西路军也已经扼守乌江一线,北路刘休仁则到了淮河南岸,薛安都还在赶赴淮阳,刘子业则是在泗水上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