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五点半，我和黎霞就赶到了警察局。
虽然连续两天四点半起床确实挺伤身体，但为了王梅兰口中“能弄钱”的工作，我们不约而同地都早早地醒来了。
还记得我刚成为警察的时候，还跟王穆警官说过，我这辈子只要有够我吃饭的钱就够了。没想到，如今的我竟然会为了钱如此卖命。
“真早啊。”刚进警署，王梅兰就抽着烟迎接我们，旁边地竹菊则恭敬地弯下腰，对我们说了句“早安”。
“于是呢，是什么样的工作？”我问。
“进来说。”
王梅兰带着我来到审讯室。在一顿不知道在干嘛的操作后，地板突然发出放气般的声音，几块地板砖也就随着这个声音移动了下去。
“这个密室是我们警察局的秘密之一。希望你们俩能保密。”王梅兰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带着竹菊跳下了洞。我和黎霞面面相觑，随后跟着跳了下去。
王梅兰领着我们往这个密室内部走去。每多往里面走一步，不安感就越强烈。要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说的，一定是什么机密级别的内容吧？而且看起来，保密等级还不低……
“就到这里吧，请坐。”
穿过了多少扇门，转了多少个弯，我们走了多远，这里是警署的什么位置，我都不知道。但就周围银白色的防弹墙和一路上密密麻麻的监控，我就感觉这件事一定不简单。
昨天竹菊好像是说她被一个A级保密的任务给难住了吧？难不成就是那个？
“等会……黎霞先到门外去。”王梅兰说着，用手指了指门外。竹菊则马上站起来，彬彬有礼地领着黎霞一起走了出去。
这个冰冷的隔离房间只剩下了我和王梅兰两人。
“我问你，你是怎么看待黎霞的？”在确认到房门已经被竹菊关闭后，王梅兰问。
“……什么意思？”我问。
“朋友，同事；或者女儿，恋人；包括工具，仆人什么的。你觉得，用哪个词来形容黎霞比较好？这里只有我们，随便你怎么说，都不会有任何其他人知道。包括黎霞。”
……这是什么送命题吗？
“应该算朋友吧。”我回答。
“朋友吗……真是中肯的回答。”她冷笑一声，“在我眼里，竹菊就是仆人。我不擅长的外交和很多杂事，交给他就能完成得很好。因此，他是我非常满意的男仆。”
“……这样吗。”
“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在这样混沌不堪的世界里，是应该由吸血鬼支配人类，还是应该由人类支配吸血鬼？”
“这……吸血鬼离不开人类，而人类无法战胜吸血鬼……所以，支配关系什么的，应该不会存在吧。”
“你果然是一个中肯得如同骨头汤里的骨头的人。”她再次冷笑一声，“在我看来，人类迟早被吸血鬼支配。因为力量。你也说了，人类无法战胜吸血鬼。所以，到最后，人类一定会像牲畜一样被吸血鬼圈养。到就是人类的末日。”
我咽了口唾沫，没接话。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是A级的机密。请先用生命发誓绝不泄密。”
“……我以我的性命为担，在听到接下来的内容后，绝不透露给这个保密事件以外的任何人。”
“很好，跟我来。”
“……黎霞和竹菊呢？”
“等需要保密的事情解释完，我自然会放他们进来。”
啊，明明只是两个简单的小问题，我怎么感觉像是被审问了一样。这就是王梅兰的压制力吗。
在她的带领下，我跟着她再往里走了几个拐角，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研究室的地方。
“哟，好久不见了！”
突然，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用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过头，他正用那张玩世不恭般的笑容看着我。
“……是你吗。”
啊，这个人我认识的。
好几个月前，大概是吸血鬼事件刚爆发不久的事。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孤身作战的普通警察。那次行动是有组织的吸血鬼破坏行动，当时没有吸血鬼同伴的我自然是作为炮灰往前冲。虽然我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决心，但最后，我只是被困在了废墟下。
就是那个时候，我遇到了黎霞。
我本以为她是一个无辜的路人小女孩，本着救人的基本任务，我跑到了她身边。当时的她，右眼不停地往外渗血，可能正是她右眼的血光影响，我并没有注意到她红色的左眼。
我撕碎了我的上衣，把碎布作为临时绷带缠在了她的右眼上。然后对她伸出手，“放心吧，我是警察，我一定会带你逃出去的。”
“你会……带我逃出去吗？”她问。
“一定会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非常戏剧化了。她粉碎了挡住我们退路的废墟，然后抱着我立定跳远二十米离开了危险区域。
从那以后，她就成了我的吸血鬼同伴。为了治好她的右眼，我询问了无所不能的王梅兰。于是她把黎霞带到了这位医生手中。
简单的说，就是他治好了黎霞已经被破坏得血肉模糊的右眼。只是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个医生的名字。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的名字也是不能告诉别人的。
“这次A级机密就是由他发起的。”王梅兰解释道，“完成他的委托，我们将发放给你等同于工作量的奖金。”
“……等同于工作量？”
“是的。”他伸出两根手指，“一个吸血鬼两千，包括你家黎霞，怎样？”
“……什么叫一个吸血鬼两千？”我问。
“哎呀？小兰没跟你讲清楚吗？真是不称职呢。”
“是你自己说要由你自己来解释的。”王梅兰瞅了医生一眼。
“好好好，那就由我来解释一下。”他一边坏笑着，一边做出请进的手势，目的地是实验室内部。
“我最近在进行一个实验，是关于吸血鬼转换成人类的。”我们一边走，他一边说，“既然那个叫李什么的天才科学家可以把人类变成吸血鬼，那我有没有可能把吸血鬼重新变成人呢？于是，我开展了这样的秘密实验……”
实验室的光越来越亮。就在它的光照强度足以让我遮住眼睛地时候，我看到了令我震惊的一幕。
全是吸血鬼。
全是培养液。
至少上千个吧，透明的玻璃罐，罐子里装着大概是培养液的液体，以及外观已经变化得完全不像样子的吸血鬼。
“这是……”
“实验不得不面对的就是失败。”他一边继续笑着，一边回过头，“当然，这里存放的是我的所有实验素体，所以有些已经变化得完全不像一个人该有的样子了。现在的新素体大多都是正常地保存起来的。”
“你的意思……”
“你放心吧，这些被我玩坏的素体我都会努力地还原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至于让你去找的新素体，如果是像黎霞那种健康的吸血鬼就只要做一个完全无害的全身检查就好。如果是你在路边抓来的孤魂野鬼，那就请原谅我把他们作为素体来进行实验啰。”
“啊。你的意思就是，让我去抓吸血鬼来给你做实验？”我问。
“回答正确！”
“好的，我答应。”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突然对我投来奇怪的目光。
“你直接同意了？”首先提问的是王梅兰。
“啊？呃……难道我不应该同意吗？”我问。
“不不不，你答应是最好不过的了。只不过我们原本以为你会拒绝的呢。”医生不知好歹地笑着，“可亏我和小兰妹妹准备了这么久的剧本呢～”
“你刚刚不是说把吸血鬼当朋友的吗？为什么说变脸就变脸？”王梅兰追问。
“……变脸？”
“我……你脑子有坑吗？”王梅兰无奈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可是人体实验啊。说到底，这样的实验违背道德了吧？”
不是，你这样说，到底是希望我支持还是不支持……
“因为，那些野鬼到了最后也只会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既然如此不如相信医生能救他们。至于黎霞那样的正常吸血鬼，你刚刚说的是无害的全身检查吧？那就完全没事了。你是黎霞的救命恩人，王梅兰的父亲是我的救命恩人。因此，我没道理不相信你们。”
“说得好！”医生厚颜无耻地鼓起掌来。
“不过，我还是得再强调一次，这个实验是绝对保密的。因为不管是那些喧哗着人类吸血鬼平等的理想组织，还是那些渴望通过吸血鬼的力量征服其他人的邪恶势力，都是极力阻止这次实验的。”王梅兰补充道。
“这么困难吗……”我大概知道为什么这个实验室藏这么深了。
“不过，只要能让世界上的所有吸血鬼再次变成正常人，我的实验就是充满意义的。”医生说道。
“我的身份比较大，做这个工作容易暴露，身边最不可能背叛我的人就是你，所以我选中了你。希望你加油。”王梅兰说。
啊，原来我是被排除法选出来的吗。
“我去把竹菊和黎霞叫进来。”王梅兰走了出去。
“我去准备一下给小黎霞进行检查的材料。”医生走向了实验室内部。
让吸血鬼再次变回人类吗。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总之我觉得这个实验肯定很难成为现实，最简单的解释，那些渴望力量的吸血鬼并不会乖乖变回人。也许在正义的吸血鬼都变成人类了，那些深藏在人群中的吸血鬼就会跳出来，征服这个世界。
从古至今，只有恶才能根治恶。我一直想认清其中的原理，但我就是想破头也想不出。
过了一会，王梅兰把黎霞带了过来。她正捂着鼻子，紧锁着眉头向我走来。说起来这里确实有点怪味，九岁的女孩子对这种东西果然很敏感。
“我们到底需要做什么？”黎霞问我。
“就是……为了世界的和平，我们需要深入了解一下吸血鬼的身体构造。所以我们需要去街上抓些野鬼并且带过来给他研究。”我指了指医生。
“嗨！黎霞！好久不见！右眼还好吧？”医生招了招手。
“啊！是你！”黎霞认出了那个医生，“我的右眼现在完全没问题哦。视力也是满分呢！”
“那真是太好了。”医生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黎霞旁边，“那么你愿意接受一下体检吗？不会疼，也不会痒哦！等检查完了，你们就可以去执行任务了。”
“行！”
医生把她带进了实验室的另一个方向，王梅兰则拿出了她的平板电脑，一边操作一边说：“听好，我要对你的工作进行最后的补充。你听说过孤魂岭吗？”
“孤魂岭？没听过。”
“就是这里。”她把平板展示给我，平板上是一个标记了红点的地图，“在吸血鬼病毒爆发后，这里聚集了大量野鬼，所以被称为孤魂岭。”
我仔细看了看地图，这里大概是小镇附近的山区，好像在吸血鬼出现之前就缺乏开发，吸血鬼出现之后就更没听说过了。没想到竟然沦为了野鬼的老巢。
“从这里过去大概是二十公里，你们开我们的便衣警车过去，不要杀掉任何一个吸血鬼，你们自己把控好力度。”
“我回来了！”王梅兰刚和我介绍完，黎霞就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身后跟着的是面带微笑的医生。
“这么快？那我们走吧。”
“我带你们出去，预祝任务顺利。”王梅兰走出实验室。
“黎霞你先跟小兰妹妹出去吧，我还有一点点事情想补充交代一下。”医生说。
“又要分开吗？”黎霞不满地鼓起了腮帮子。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看着他们都已经离开，实验室又只剩下了我和医生两个人。他一边继续笑着，一边低下头，凑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黎霞似乎和普通吸血鬼有很大的区别呢，明明最接近普通人类，却有着吸血鬼平均实力以上的力量……”
“什么意思？”我问。
“没什么意思，就是把孩子的体检结果告诉当爹的而已。”他坏笑一声，“告辞。”
最接近普通人类吗……
离开这个诡异的实验室，我还在想着这句话的意义。
呀，我对医学是完全不懂啦，对吸血鬼的研究也就是到怎么和他们战斗为止。所以他这句话的意义，我应该是很难摸透吧。
不过，乐观地想，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黎霞更有机会变成人类呢？
像她这样任性的人，变回正常人类估计会很不适应吧。
离开了密室，我们开着王梅兰给我分配的便衣警车，我们很快赶到了这个叫孤魂岭的地方。由于地形过于陡峭，我们不得不停车步行。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地形影响，刚下车，一阵凉风就迎面吹来。这里三面环山，地形陡峭，怪不得之前从来没人愿意开发这里。
“听好了，我们这次不是讨伐吸血鬼，只是带他们去给医生做实验。所以千万别杀了他们。一只吸血鬼两千，能不能凑齐学费就看今天了。”
“明白了！”
我们沿着这崎岖的碎石路往前走，同时警视着周围。
只不过……
哪里有很多吸血鬼啊……是我走错地方了吗？
“看！吸血鬼！”不知道在这里逛了多久，黎霞突然指向一个方向。我仔细看了好久，才看到了那个黑点般的生物。那个医生太厉害了，竟然能把她的眼睛从完全被破坏治疗到这么完美。
“冲。”我从袖子里拿出手枪，和她一起往那个方向冲过去。
只是……
太快了吧！
黎霞上来就使出了她作为吸血鬼的力量。我曾经测试过，她用全力跑一百米只需要三秒。不仅如此，她的这个速度能一直保持好几分钟。
于是，等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放倒了那个吸血鬼。她攻击的是那个吸血鬼的小腿，所以虽然那个吸血鬼已经倒下，但确实还是活蹦乱跳的。
我把手枪切换为电击模式，把他电晕后，黎霞拽起他一个立定跳远，把他放进了我们的警车，然后马上跳了回来。
“一只了……”
“总感觉在玩什么淘金游戏呢。”黎霞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总感觉她形象黑化了。
由于敌人都是一些毫无战斗力的野鬼，我们尽最快的速度，逮着一个就抓一个，直到太阳快要下山，黎霞跳回来，“警车差不多塞满了，再放吸血鬼进去他们估计要被挤窒息了。”
“那就到此为止吧……”我收起手枪，“抓了多少？”
“我数了一下，三十一只。”
“六万多啊……应该够了。剩下的钱就问房东先生借吧。这下应该就不用卖掉白雪给我们的钻石了。”
“嗯。”
她看起来也是很累了，二话不说地就掀起我的袖子，光天化日之下吸起我的血来。
也许是地形影响，落日把地面都染成了美丽的橙红。抬头一看，整片天空都是火烧云一般的壮观。
“呐……”我用左手摸了摸她匍匐在我右手手臂上的头，“想看日落吗？”
她吸血一直很慢，所以过了一会，她才松开我的静脉，轻轻地说：“想”。
“那你抱着我跳上去吧。”我指着旁边的一座山。
怎么说呢，如果这个社会完全接受吸血鬼，我以后出门可能就完全不需要交通工具了。
黎霞像武侠小说里的侠士一样，用公主抱带着我几下就跳上了山顶。
山顶是一片凄凉的场面，毕竟这里是没有任何人开发过的地方。黎霞见无处落脚，便一脚踢开了山上的一些碎石，腾出了一个小小的观景台。
“这里没什么能站脚的地方呢……你恐高吗？”她问
“不恐高。”我回答。
“如果你害怕的话，本小姐今天就大发慈悲一会，让你抓着本小姐的手哦。”
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自信啊！我是真的不恐高好吗！还有，一般九岁的女孩子说出这句话不都是因为自己害怕吗？
只不过，她可是吸血鬼，怎么可能会怕呢……不仅不怕，她竟然还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行吧……
我把手伸了过去，“拜托了。”
她粗暴地拽住我的手。疼。
只不过……
“好美……”我忍不住感叹。
身在群山之巅，看着夕阳西下。这种体验可不是说有就能有的。
“下次还来吧。”黎霞目不转睛地盯着夕阳说。
“嗯。下次还麻烦你带我上山了。”
黎霞突然转过头，可爱地闭上眼笑了起来。
“包在本小姐身上吧。”
等到太阳彻底消失，我们带着这一车吸血鬼回到了警察局。
“辛苦了。”我们赶到的时候，王梅兰正在办公室飞快地整理着文件。她头也不回地说：“钱已经打进你账户里了，今天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啊？你知道我抓了多少吗？”我问。
“没打算数。一开始就是打算给你八万来着。”她放下手中的文件袋侧过身来，“黎霞的学费是八万没错吧？”
“是……”
“那不就行了。”她继续拿起文件袋，“还是那句话，如果黎霞入学了，我就只能扣除你工资中黎霞的那一份了。”
……这样吗。
没想到这个女人偶尔还是会好心一次的。
“哇！太好了！”黎霞激动地跳了起来。
“办公室不准乱跳。”王梅兰瞥了他一眼，“想上学就给我好好读书，明白了吗？”
“明白了！”
好，看起来大功告成了。
“你们赶快回去吧，今天的工作辛苦你们了。”王梅兰把地上的最后一个文件袋放入保险柜，然后径直走向了装满吸血鬼的便衣警车。
啊，这样黎霞就要真正成为学生了吗。
说起来，其实吸血鬼灾难也才爆发一年，说不定在她变成吸血鬼之前就是一名学生呢。
“黎霞的身体结构是最接近普通人类的。”医生的话又出现在我耳边。
但愿他的实验早日完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