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只手提着黎霞换下来的衣服，一只手牵着和蚂蚱一样乱跳的黎霞，沿着我几乎陌生的路走向学校。
即便已经折腾了这么久，微仙小学的报名处也并没有很多人。按照旁边路牌的指引，我们很快就到了对应的报名点。
“您好！微仙小学招新点！请问有什么能帮到你？”工作人员热情地接待了我。
“这孩子叫黎霞，今年九岁，想直接在贵校就读三年级，请问可以吗？”
“可以的。请您填写一下这份电子表单。”她递过来一台平板和一支触碰笔。
“姓名，黎霞，性别女，年龄九岁，是否在学校食堂就餐……否，是否购买保险……否。”
没想到小学生报名的表单里要填的东西还挺多的。我一项项填写来后，表单的下方显示了一个我不敢相信的数字。
“八万……请问一下，这个八万是学费吗？”我指着平板底端的数字问。
“是的。”工作人员满脸微笑地回答。
……这是学校还是银行。
不妙啊，我一个月的工资才四千，除去水电食宿就只剩下两千了，这笔钱我怎么掏得出来……
“如果没有携带足够的现金，三天内你都可以补交。”那个工作人员见我开始犯难，马上补充道。
……这不是带没带够的问题，你就是拿出我的全部积蓄我也给不出啊。
只不过……
“行。那我填好了。”
我把平板转过去，递给工作人员。
“请务必在三天内缴费，保证学籍录入。”工作人员微笑着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那么，我要去哪里凑这八万呢……
“那个，你有多少钱？”黎霞可能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刚离开招新点不久，她就扯着我的耳朵，让我蹲下去听她的悄悄话。
“还能怎么办？只能是这三天多去接一些警署的悬赏任务啰。”我耸耸肩。
“那个……我一定会尽全力的！”黎霞握着拳头说。
这孩子……认真的啊。看起来她真的很想上这个学。
既然如此……大干一场吧。只不过，我个人认为，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一定要做。
“参观一下校园吧。”我轻轻地说，“毕竟，你要从三年级开始，在这个学校呆上四年啊。”
“嗯！”
虽然我们现在理应争分夺秒地去接那些警署的悬赏任务，但是，此时此刻，我更想带着她参观校园。
这个小学还是挺大的，参观的过程中，我感觉这个价位也许并非不合理。这里有很多供低年龄段孩子玩耍的娱乐设施，有花园，有七栋教学楼，教学楼里还有电脑房、厨房、宣泄室，甚至还有大型的体育馆……总而言之，我能想到的可能对小学生有用的东西它这都有。
这个时候，只需要祈祷她能有一批好的同学就行了。
参观完学校已经是中午，离开学校的时候，学校里那个大钟响了十二声。这个钟声似乎激活了黎霞的什么记忆细胞，她一拍手掌，“完了！”
“什么完了？”我问。
她转过身，一脸愤怒地看着我。
“你！今天！”
我忘了什么和她的约定吗！我背后突然一阵冷汗。
“……没吃早餐！而且看你的样子，估计连中饭都快忘了吧？”
……啊，这件事啊。
“还不是你这么早就把我叫起来了！”我不满地反驳。
“这也能怪我啰！”
这不怪你怪谁啊喂！
“无所谓了，我也不是很饿。先去警署看看有没有什么高悬赏的任务吧。”我按住了她的头，打算继续往警察局走。
“不！行！”她展开双手，拦住了我的去路，“你少吃一餐又省不了多少钱！相比之下，身体健康重要多了！”
“我又不是想省钱……”
“本小姐不管！反正你就得给我吃！”
无奈，我只好随便在学校旁边找了一家餐厅坐下。可能是因为学校没开学，这里并没有什么客人。
“那……”我看了一眼菜单，“就这个青椒肉丝拌饭吧？”
“你又点最便宜的！”
“不是……我是真的只是想吃这个而已啊。”
“那个，请问……”
就在黎霞抢走菜单想帮我点餐的时候，一个和黎霞差不多高的女孩子突然出现在了我们的桌前。见我和黎霞突然都把视线投到了她身上，她便被吓到似的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我问。
“那个……就是，这附近是不是有一所微仙小学……那个……请问……在哪？”
“啊！微仙小学，你出了店往右转，第一个十字路口往北走，然后下一个十字路口往左走，一路直走上坡再左转，往前走不远就可以看到微仙小学的外墙了，往左一直沿着墙走就能到。”
这个女孩用尴尬的眼神看着我。为什么啊！我觉得我指得很清楚了啊！
“要不我带她去吧，你乖乖在这吃饭。”黎霞眯着眼像看不争气的儿子一样看着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随便你们。”
“……谢……谢谢姐姐。”
“哇哈哈！这声姐姐叫得真甜！再叫一次再叫一次！”
……
应该没事吧。
身为一名优秀的警察，我只花费三分钟就把饭菜吃得一干二净。加上服务员上菜的时间，黎霞刚好蹦蹦跳跳地跑了回来。
“听我说听我说！”她兴奋地拉着我，然后凑到我耳边，“她胳膊上有吸血鬼的牙印哦！”
“你看这些倒是挺快……”
“还有还有！她也是去报名三年级的！我顺口问了一下，那个报名点的人说，我们两个插班三年级的一定会在一个班哦！她也答应要和我交朋友了！既然这样……”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暴露你吸血鬼的身份，明白了吗？”
“为什么啊？”
“不行就是不行。”
“唔姆……”
虽然她一脸不情愿，但我还是得严格控制她不在学校暴露吸血鬼身份。毕竟吸血鬼这个身份对她来说可能是力量，但别人大概率都是会害怕的吧。
至少就目前来说，这个社会是很不能容纳吸血鬼的。身为警察的我很清楚，每次黎霞出警，就算是为群众解决野鬼危机，也会引来周围群众的叫骂。如果周围的群众比较少——比如上次我和黎霞一起救路人A的时候，那些人可能还会被黎霞吓得屁滚尿流。
同时，这个社会也在不停地排斥吸血鬼。举个可能不是很恰当的例子，艾滋病人自己自然不会愿意成为艾滋病人，而且艾滋病人在不做出出格事情的情况下只是一个无害的人类，但总会有人排斥他们。吸血鬼也一样。没哪个吸血鬼是主动想成为吸血鬼的，吸血鬼也并不会主动去攻击别人，但就是会受到其他人的排斥。
况且，怕狗的人会连警犬一起怕，所以就算黎霞是多么正义的一个吸血鬼，也最好别在普通人类面前暴露吸血鬼的身份。
不过啊……既然是和黎霞一起读三年级，那大概率也是九岁吧。九岁的小女孩就要给吸血鬼供血……是不是太难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吃过饭，我们来到了警察局。明明今天我休息却还是来到了值班室，这种感觉还真是特殊。
我们径直走向了悬赏墙。为了最求效率，我们决定从最高金额的看起。结果，最高金额的竟然是……
“找到李先生家丢失的猫，悬赏2000。”
两千？还是找猫这种不知道怎样下手的任务？原来悬赏墙这么抠门的吗？
突然，一个如同夏天的井水般冰冷而清澈的声音传来：“你今天不是休息吗？过来干嘛。”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短发女性。她是我的顶头上司，也是我救命恩人王穆警官的女儿王梅兰。在她身后跟着的是她的正太吸血鬼竹菊，这个吸血鬼正礼貌地颔首致意。呀，要什么时候黎霞也这么文静就好了。
“是这样的……黎霞她想去上学，于是我想找点悬赏任务给她交学费。”我回答道。
“小兰姐姐中午好！”黎霞也礼貌地打了招呼。
“等一下……你想让吸血鬼去上学？你疯了吗？”王梅兰反问。她的语速像冒气的烧水壶一样沸腾，给人一种要炸掉的感觉。
“我一定会乖乖听话！不会惹事的！”黎霞跳出来解释。
“那又怎样？不说别的，就说万一他出任务需要你呢？你赶得过来吗？”王梅兰的脸上爆出了青筋，真是煞费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唔……”黎霞也说不出话，只能低下头，活像一个在老师面前认错的小学生。
“悬赏墙上没有值钱的任务，你们也别想从我这里搞到一条弄钱的门路。相反，如果你坚持要去上学，我也只好减少他的工资。因为发给他的工资里有一部分是给你的，你明白吗？”
啊，果然只有王梅兰能治她。在我面前黎霞从来没这么安静过。
“算了。”我摸了摸黎霞的头，然后对王梅兰说，“如果凑不齐学费，那她自然没办法去上学……但如果凑齐了学费，对不起，请允许我送她上学，扣工资就麻烦你了。”
啊，总感觉我不经意间说了一句很帅却很蠢的话。
“行啊！随你好了！”王梅兰一撩头发，转身离去。不过撩头发都是长发女生做的吧，你那个短发撩起来好奇怪啊。
“那个……”见她走远，竹菊凑了上来，“对不起……她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可能会比较凶。”
“心情不好？是出什么事了吗？”我问。
“不是……这件事目前是机密A级，请原谅我不能详说。”
“没事。既然这样，你就多陪陪她吧。我们先走了。”
“慢走。”
唉，什么时候黎霞能像竹菊一样讲礼貌就好了……等下，我好像刚刚也有过类似的想法来着。
出是出来了，但除了这里，我实在是想不到在哪里可以三天内弄到八万。抢银行吗？这个金额可是足以让我再监狱里蹲到而立之年啊。我可不想在监狱里而立。
“去找白雪问问吧。”我提议。
“嗯……”黎霞的语气也低沉了下来，感觉刚刚王梅兰的话让她受了不小的打击。
“打起精神来啊，你不是无论如何都想去上这个学吗？”我拽了拽她的双马尾，“你总不可能怕了吧？”
“没……本小姐才没有！我要去！”
“那就乖乖跟着我，我们去问问白雪有没有什么办法。”
“嗯！”
总感觉她被王梅兰说了一顿后乖了许多，干脆隔一段时间就让王梅兰来教育她一下吧。万一那天她真的和竹菊一样乖了那就大赚特赚了。
……
“诶？借钱吗？”
我们把今天经历的一切告诉了白雪，她听完我们的经历，双手合十，闭上了眼。
“对不起……我家人对我的管教很严……所以……我可能……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对不起……”
“这样吗……你不必自责，这是我们的问题。”眼看着白雪就要哭了出来。我马上收口，“那打扰了，我们先走一步。”
“等一下！”
白雪叫住了我们，然后打开了衣柜。一顿翻找后，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个木制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颗有我半个拳头大的钻石。
“这个钻石是我小时候爸爸放在我衣柜里的，你拿去卖了吧！无论如何，一定要让黎霞上学！”她把木盒塞进了我手里。
“等会，这个东西……有点太贵重了吧？”我把木盒推回去，想要拒绝。
“贵重只是相对而言的，对我来说，如果它不能变成黎霞的学费，就算放在我这也毫无价值。”她用力地把盒子塞进我手里，然后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
既然如此……
“这份恩情我一定会报答你的。”继续推下去也没意义，我收起了木盒。小心地把它放在我警服的内侧口袋里。
“这是什么话，你们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呀。”白雪露出了大家闺秀的笑容，“快去吧！给黎霞交上学费，然后让她好好享受学生生活吧！”
呜哇，为什么感觉这么沉重。
“小……小雪！小雪姐姐！你是天使！天使啊！”
黎霞突然就抱住了白雪。白雪的脸一下苍白了许多，看起来是被黎霞用吸血鬼的力量抱住了。很痛吧？没关系的，感觉不舒服骂她一顿也可以的！
“没事啦……”结果白雪温柔地抱住了黎霞，轻轻地用手帮她理头发，“毕竟说好了嘛，你要带着我的份一起好好念书哦。”
“呜呜呜，我一定会考上全校第一！我会让小雪姐姐看到我的厉害！”
“嗯，我很期待哦。”
我的天，好像母女。
看起来，白雪也真的很希望黎霞去上学的样子。
等她们你侬我侬终于舍得分开后，我带着她和白雪告别。
“那个啊……”在离开白雪家一段距离后，黎霞突然说，“小雪的钻石，我们先留着吧？不到最后一刻我们不要卖掉它，好不好……”
哇，黎霞这是在为别人着想吗。真罕见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回答。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可以很自信地说，会和我联系的人只有王梅兰。毕竟我的社交面也就这么点，除了王梅兰以外，估计就只有运营商知道我的号码了。
“喂？有事吗？”我接起电话。
“废话就免了，打电话给你一定就是有事的。”她的语气还是那么严肃。
“说来听听。”
“明天早上六点，带上黎霞，准时到警察局来。”王梅兰顿了顿，“你们不是缺钱吗？刚好，这个活还能给你们整钱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