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谨回到了客栈,过程很顺利,顺利到他都有些怀疑,当然,这或许只是因为他现在的神经过于敏感了。
他的神经确实很敏感,敏感到让他痛恨,让他痛不欲生。
棉被早已让鲜血染红了,好在血终于止住了,可是疼痛没有。
一直到现在,姜谨的身体还在忍不住地颤抖,相比肋间的刺痛,左手的撕痛才最令他难以忍受。
他现在回想,才发现那其实是把非常锋利的匕首,或许不足以削铁如泥,但削断几根手指实在不算什么,而姜谨的手指确实也快要被削断了。
疼痛以至于麻木,麻木又演变为火烧般的疼痛,到最后,姜谨甚至怀疑自己的左手是不是已经被烧焦、烧糊了?
意识模模糊糊间,他好像又闻到了香喷喷的烤兔子,可是这会儿烤的是他的手,他怎么也生不出食欲。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姜谨终于在这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彻底睡着了,可是到了天光破晓的黎明之际,他又莫名其妙的惊醒了。
醒来时,疼痛虽然仍钻心,但总算减轻了一些。
“唉。”他叹了一声,精疲力竭的躺在床上,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昨夜的事情。
昨夜他险死还生,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但也并非毫无收获,说来他能活下来,还跟这收获有点关系。
他在生死存亡之际,又觉醒了许多记忆,这次都是些关于姜家的记忆,也即姜谨背后的家族。
同时他又记起了一门学过的武学,姜家拳法。
他第二次击向杀手的两拳正是姜家拳法中的一招,“奇峰可观”。
姜家拳法讲究中正平和,拳法主要用于打磨身体,奇峰可观算是整套拳法中变化最多的一招,这一招的要点是虚实相济、转换自如,两拳之力最终只作用在一拳之上,另一拳是虚招,而两拳之虚实变化全在使用者一念之间。
其实姜谨当时并未思考,他也没什么思考的余地,他出拳就是这一招,这实在是来自于身体的简单反射,可见原来的姜谨早已练过不知多少遍了。
要不是及时想起这套拳法,他昨夜受的伤恐怕还要更重。
姜谨的思绪只在拳法上面停了一小会儿,接着就转到了关于姜家的记忆。
姜家,竟然是当今天下两大世家之一,另一个则是司马世家。
当今天下武林的局势,简单来说可用一句话概括:“一城二家三派,道统百年难见。”
一城,指天下第一城,这是当今天下五域最大的势力,位于中土腹地。二家,自然是姜家与司马家,两家都是从百年前崛起,传承至今,颇有底蕴,两家的关系历来很好,同样扎根于中土。三派,是指沧澜派、龙首帮和天武门,其中沧澜派在北原,龙首帮帮众遍布天下各地,总坛所在则无人知道,而天武门则是东沼势力。
后半句“道统百年难见”,指的却不是哪个势力,而是指许多隐世宗门,那些从百年前的劫难中传承下来的真正的超级大派,真正形成了所谓道统的超级大派!
前面六家势力看似在江湖上称霸了百余年,但跟那些隐世的超级大派相比,底蕴实在不足,因为他们终究不过是在这短短一百年间崛起的,他们根本没有形成自身独特的、不可动摇的传承体系,而仅仅只是因为掌握了一两门传世武学,才渐渐崛起的。
就比如沧澜派,看似天下三派之一,高高在上,实际上他们的镇派武学不过是百年前别人随手赏给他们祖师的,论起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根本没有。
再比如姜家,姜谨从记忆中得知,姜家的武学也并非姜家祖宗自己开创的,同样是由于机缘巧合,从别人那里得来的,当然也没有形成姜家自己的武学体系。
“道统百年难见,隐世宗门,嘶......有趣,有趣!”姜谨喃喃自语,中间又被痛的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但他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他不怕这个世界复杂,相反,他害怕这个世界过于简单,因为太过简单的世界就意味着不够精彩的生活,他重活一世,最想的就是去见识各种各样的精彩,他绝不会有什么畏缩之心,因为,再差也不过再死一次,有什么呢?
“最好这个世界有什么长生不老的武功,还有什么神啊仙啊。”他继续喃喃自语,兴奋的甚至暂时忘了疼痛。
不过,他也知道,这不太可能,因为根据目前的记忆来看,这仅仅只是个武侠世界,天花板好像并不太高。
他虽然这样想着,心里却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邱文士昨夜所说的“长生不老邪功”,还有十大神功,目光渐渐不再发亮,却比从前更深邃了些。
谁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沉默许久,姜谨又叹道,“唉,这下总算知道姜谨的来历了,姜家,哼,可是这小子又为什么要跑出姜家,跑到北原这种鬼地方呢?”
大陆五域,中土、北原、东沼、南岭、西山,五域各有特点,要说鬼地方,确实只有北原担当得起这个称谓了,这里确实是个鬼地方,有鬼的地方。
姜谨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那座鬼嚎山,还有鬼嚎山上的那道黑影,他打了个寒噤,连忙不去想了。
但是想到鬼嚎山,他又自然地想起了沧澜派一行人,想起了宋滢那令人讨厌的嘴脸,姜谨眉头皱了皱,接着不知为何,他由宋滢又想到了那日在山谷外遇到的,那个叫徐念寒的女子。
“唉,天下女人怎么差别这么大呢?”他幽幽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脑袋里继续漫无边际的想着。
他虽然并未真正见过徐念寒一眼,但徐念寒在他心中的形象不知比宋滢好了多少,她的一句句话似乎缓缓勾勒出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形象,那形象,确实也比宋滢好上很多......
姜谨糊里糊涂的又睡了过去,他实在太累了。
但是这一次他睡得不沉,他甚至觉得自己没有睡着,脑袋里还在胡思乱想着,他甚至已因为疲惫,而出现了幻觉。
幻境中,徐念寒掀开了车帘,轻轻笑着,问他,“你真的叫姜瑾吗?”
“你真的叫姜谨吗?”
你真的叫姜谨吗......
眉目如画,画眉似黛,黛香幽幽,幽谷清泉,点点滴滴,印入心。
“啊!”
姜谨突然大叫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他喘气如牛,浑身竟都已被汗水打湿,目光中竟流露着罕有的惊慌!
他呆呆的站了半晌,忽然大叫,“不对,我认识她!”
接着又矢口否认,“不对,姜谨认识她,原来的姜谨。”
姜谨仔细回想,可是刚刚想起的一点记忆却又消失不见了,无论如何再也想不起来了。
但是他并没有就这样算了,实际上,他走了,离开了客栈,逃命似的跑了。
原来的姜谨既然认识徐念寒,那徐念寒极有可能也认识原来的姜谨,无论当时徐念寒为何没有点破,她肯定还会回来找他!
假若徐念寒是他的朋友,她会不当场点破吗?
女人,哼,女人啊,女人果然都很虚伪!
姜谨一边飞快逃命,一边心里又悄悄把这笔帐算在了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