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瑾发现,麻子酒馆并没有店小二之类的人,所有的酒菜,都要酒客自己去酒馆一角花钱买,然后提着酒或菜再挤回去。
这在人太多,尤其像现在这种几乎很难走动的情况下,算是一个比较好的法子,但依然不算很好,效率太低了。
他花了很大的功夫才买了一壶“麻子酒”,而且花了足足三个通用铜钱,但是当他喝下第一口,就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原来,古老的酿酒技术也能酿出这么好喝的酒。
这时酒客们已经在起哄中给邱文士的葫芦斟满了酒,他咕噜噜闷了两口,抹了抹红润的嘴唇,这才继续说道,“嗯,这江湖中,中,嗝,嗯,最美的女人当然是徐云了。”。
他中间打了个十足的酒嗝才把话说完,可是等他话说完,却立马要被汹涌的人群挤的吐出所有酒来。
只听人群中各种嘈乱的骂声,各种激烈的话语,他们简直要把整个酒馆拆了!
“放你妈的屁,徐云是什么东西,她能跟李嫣妘比?”
“嘿!真臭真臭!姓邱的你屁股是不是长错地方了?”
“不错,徐云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你妈?”
人群中邱文士虽然被推的摇摇晃晃,竟然始终没摔倒,他在这混乱中竟然又痛饮一口麻子酒,这才大着舌头喊道,“嘿!徐,徐徐,徐云要是我妈,那我就是你们的曾爷爷了!”
这回就连姜瑾都为邱文士担心了,他这样说,岂不是更加激怒众人吗?
姜瑾又灌了两口酒,眼睛眯了起来,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居然也跟着众人喧闹,喊了两声“胡说”、“放屁”。
果然,人群中已经挤出一人,提起了邱文士,瞪眼道,“你说什么?老子耳朵不好使,你他妈再说一遍?”
这人身材魁梧高大,邱文士瘦削的身材跟他比起来,倒真跟只猴子一样了。
姜瑾瞧着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脸色也红润了起来,他突然大笑,不仅不显突兀,反而跟周围人越来越像了,简直彻底融入了这群酒客。
人群中忽然又有一人叫道,“哎呀,等一下,你说的徐云莫非是——”
那人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听他声音最后已经在微微颤抖,竟像是被吓的不敢继续说了。
喧闹的酒馆忽然安静了许多,仍在大声叫嚷的酒客渐渐也都愕然停了下来,诧异的瞪着周围脸上渐渐露出恐惧之色的其他酒客。
那提着邱文士的高大汉子愣了一愣,旋即双手一撒,踉跄退了几步,吃吃道,“徐,徐云,哪个徐云?”
邱文士舔了舔嘴唇,嘻嘻笑道,“嘿嘿,哪个徐云,还有哪个徐云?当然是百年前那个吸人血、吃人肉、不老不死、不人不鬼的徐云了!”
人群中有人争辩,“她,她不是被慧安大师超度了!”
邱文士摇着头,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嗯,你们这些人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百年前她确实是被三元宗的慧安大师超度了,但那是佛门的超度,只不过拔除了她身上的魔气,徐云啊,只不过是在三元宗出家了。”
人群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喧闹起来,麻子酒又不知多少被人们喝下了肚,有人起哄道,“嗨,邱文士!那不都是一百年前的事儿了,徐云只怕都成老太婆了!那就算再妖娆,再勾人,也最多只是个诱人的老太婆啊,哈哈哈!”
酒馆中轰的响起一阵笑声,另一人笑着附和,“啊,不错不错,人家是成老太婆了,可说不定还是能把你的魂儿勾了!”
这下麻子酒馆里的笑声更停不下来了,邱文士居然也跟着笑起来了,一边笑还一边往嘴里灌酒,笑的简直要被酒呛死了。
等大伙笑声渐低,他才笑骂道,“我呸,胡说,你们这群荤才,就知道过过嘴瘾,别的什么也不知道!我告诉你们啊,徐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这可是我们风雨楼的情报,徐云不仅活得好好的,那容貌就跟一百年前一样,以她一百年前的容貌,那难道还不是天下第一美人吗?”
有人倒吸了口凉气,“难道她是妖怪不成?”
“你又懂什么!”邱文士“啪”的一拍桌子,又举起了酒葫芦,“拿酒来,我跟你们好好说叨说叨!”
醉醺醺的酒客们拿起酒壶,一人倒一点,很快又给邱文士倒满了一葫芦的酒。
这江湖中啊,再简陋的酒馆也不能少了说书人的位置,再抠搜的酒客也不能少了说书人的一口酒。
姜瑾也已经是醉眼熏熏了,他也不知道是躺在了哪个醉趴下的酒客身上,盯着邱文士的眼神里悄然露出了一丝羡慕。
这时,酒馆中不少酒客都已经醉倒了,有的坐在醉倒的人身上,像姜瑾这样的也不少,喧闹的酒馆竟然渐渐安静了。
邱文士喝了好几口酒,才缓缓说道,“难道你们忘了吗?徐云练的可是曾经的十大神功之一,长生不老邪功,嗝,虽然后来被浮萍剑典取代了,但那也是曾经的十大邪功啊,这十门武功......”
邱文士侃侃而谈,从十大神功讲到百年前最有影响力的武林侠客,又由此讲到那三场葬送了许多知名侠客的浩劫,最终不知如何,竟然扯到了三元宗和尚的红尘情缘,说那小和尚跟人爱的死去活来云云......
姜瑾确实有些醉了,他一开始或许有意要醉,但绝不是这样的大醉。
他有些明白,为何酒馆和酒客离不开说书人了。
其实不仅是他们,江湖也离不开说书人,任何地方都离不开说书人。
世界无论何时,总需要一些会讲故事的人,故事是传承、是记忆、是命脉,故事实在也是天下最醉人的美酒。
但是他现在还不能醉倒,姜瑾奋起最后的清醒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向了邱文士。
这会儿,邱文士的故事已经讲完了,他收拾了东西正要离开酒馆。
其实他也没什么东西,只不过一个酒葫芦。
姜瑾摇摇晃晃的从邱文士身边走过,他演技无比拙劣的踉跄了一下,接着撞在邱文士身上。
他手里那个攥了很久的纸团就在这时迅速的塞进了邱文士的手里,然后他的脸似乎更红了些,匆匆说了声对不起,一出酒馆大门就飞奔而去。
“朋友,夜里路滑,小心啊!”
邱文士清亮的声音悠悠传来,而姜瑾,已经跑入了夜色,瞧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