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快乐的空气里。刘璃海除了不开心还是不开心。
她的脚步很快,洗手间的盆盆碗碗牙杯牙缸磕磕碰碰的声音,在一块块洁白的瓷砖上悠扬,笑声。
整栋楼的女生们哼哼着的歌声,让住在这栋楼里的每个人都幸福象呆在梦里,一切都是那么的干净。
刘璃海牙疼得让她口中不停的念叨着,小白小白小白。
刘璃海抚着自己的腮帮子,心里喊着,小白小白,该死的小白。
她的大拇指恶狠狠的掐着另一手上拇指与食指间的合谷穴。
这是雨凡曾经告诉刘璃海止牙疼的法子,如果牙疼的厉害,再用舌尖顶住上腭,试试,总能撑上一时半会。
邻舍的低年级的学妹和她打个招呼,她偏着头进了宿舍——一宿舍的目光都看着她。
张通就坐在她的床边,象在考场第一个做完所有考题的天才儿童,手中不停的旋转着一只绘图铅笔。
张通的眼睛正象挑战监考老师一般,揶揄的看着她。
你怎么进来的?
现在想起来,可能当时就是她这句话说的被动了。难道她不应该理直气壮地骂,滚出去。
照理,她就是惊奇,也该说,你怎么来了?
走进来的啊!张通自在得说。
不可能!!!同宿舍里的女生说,楼下王阿姨看着呢,就是公的麻雀也飞不进来。
宿舍里一片咬着唇角的笑,这笑声里是少女们未为人妇前的最后光彩,那些唇角上的花招摇着欲放未放的一抹不好意思。
其实她室友反驳张通的话是已经是很文雅的修正过了,当初,王阿姨在寄宿生大会上向学校教务主任立下的军令状,就是阉了的麻雀也不可能飞进来。
张通说,这个,你们就不懂了。你们学校能比我们学校牛,我们女生宿舍也有个阿姨,吴阿姨。
她的女室友们看着张通侃侃而谈,目光都围拢了过来。
张通一点也不发悸,说,吴阿姨比你们的王阿姨酷多了,她在宿舍门口,后门挂锁处,阳台栏杆处挂了n张的宣传板。宣传板正面冲外给男生看,反面冲里给女生看。
一个女室友问张通,都写啥了。
正面写的是:莫伸腿,伸腿必被擒;反面写的是:珍惜生命,远离男生。
一谈起这个话题,一宿舍的女生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你一句我一句。
去年,有个女生在宿舍里用绳子把自己男朋友拉上来,男的是拉上来,王阿姨正好站在那女生后面,结果男的退学,女的记大过。
今年啊,上女生宿舍的,据我们所知,还没有。
进门容易出门难,啊哦,等下不知道你怎么死。
先是王阿姨,然后是联防,再然后是公安局。
呜呜,璃海啊,这位同志眼看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刘璃海知道室友们这是把张通当成自己的新任男朋友看待了,她想分辨什么,做出不假辞色的样子把他赶出去。
然而,牙疼让她的好奇心大大发作了,这样一来,她可不知道张通是怎么摸上来,来这里又想干什么。
刘璃海还没有被牙疼疼晕了疼得失去智商了,虽然孟庭苇《每天都是情人节》天天在听,可她要真的信了,这个四楼她就不是走下去而是跳下去的。
据刘璃海有限的经验,她当然知道,不请自来的家伙总是最难打发的。
这想法在她心头转了一圈,心火上升,她又开始牙疼了。
她没有力气和脾气了,既然说什么好象都不合适,还是静观其变。
张通那一晚也可能是超水平发挥,在女生宿舍一个笑话接一个笑话的说个没完没了。
连刘璃海也受不了他一个又一个笑话的牵引,眉开唇动,隐隐的牙疼让这笑意益发的暧昧。
有个女生忍不住问张通,你是那个系的?怎么从来没看见你。
我不是你们学校?
那是哪个院校?她的室友们都有点好奇起来。
我很下工夫的读了十一年书,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学校适合我了。
一个女生惊奇道,哇,十一年书,好了不起啊。
张通掰着手指说,小学五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
整个宿舍又笑。
女室友们看着刘璃海一直没说话,心里都古怪起来,于是笑声没了,听歌的听歌,看书的看书,睡觉的睡觉。
然而,女孩子又哪一个没有八卦的心,身子躺平了,一个个耳朵却立起来。
你怎么来的?
想你,真的。
张通一脸的殷勤,刘璃海知道张通一定得意着大家的窃笑,她想反击一下,可马上发觉说什么都有打情骂俏的嫌疑。
她心里咬牙切齿的想着,阴我,门都没有。
她怒了,这一怒,由不得一咬牙,由不得上下牙齿一碰,整个魂灵都快从五官七窍跳出来。
疼!!!
疼死了!!!
牙疼死了!!!
一时间,她的斗志全消,手不由的长在了脸庞上。
你怎么了?张通眼神不再游移,看的见的关心。
她心一软,更被动了,索性含糊说了声,牙疼。
来,我看看。张通说着,自己口先张开,“啊”的一声。
刘璃海心想,这臭不要脸的还真把自己当牙医了。
她不由笑了出来,一笑,牙齿又是一碰,眼泪就下来。
她恼了,不说话,也不敢说话,象推着平板车一样的把他推出宿舍。
张通说,好了,好了,我自己走下去,真是没想到你这么小心眼,这么记仇。
小心眼,记仇。什么意思?
恍惚间的刘璃海才想起在医院里头,张通当初是如何一脸不屑推开她的手她的担心。
有病就要看医生,我先下楼等你,你就下来。张通说。
一宿舍的女生们都挤到了窗口,看着张通怎么出去,一个上铺的把窗帘掀开了,大家把刘璃海拥簇到窗户的正中间。
刘璃海口中说着,不看不看,脚步却移了过去,心里只恨着自己该死的好奇心。
不多一会儿,张通人影出现在一楼的楼道口。
一个女生兴奋的说,出来了。
另一个女生说,你要全世界听见啊。
又一个女生说,只要王阿姨没听见就没关系。
张通背对着宿舍门口,一步一步地倒着走向女生宿舍大楼的铁门。
一个女生最先明白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竖起大拇指,说,璃海啊,你的这位,大才,天才啊。
另一个女生哀叹说,什么叫做天才,这就是天才。
果然,宿舍楼下值班的王阿姨一个箭步扑了出来。
四楼上隐隐迢迢的看不真切,只恨这场实况居然没有国安特务的窥视窃听设备。眼见的张通被王阿姨扳转过身来,两个人在楼下之情形仿佛表演太极推手一般。
众人目送着王阿姨递解张通出境,象同期配音的“哗”的一声,这个老不死的巫婆。
张通出了宿舍铁门,站在铁门不远处的柳树下,抬着头,目光所向,不问可知。
一个女生躺倒在床,扯过枕头反向蒙住自己的脸,好帅,好帅,帅呆了耶。
刘璃海走到自己的床位前,心不在焉的整理自己的床。
都快睡了,还整理什么啊?一个女生一语戳穿了刘璃海的装模作样。
人还等着呢?赶紧下去啊。一个女生催促起了刘璃海。
刘璃海不搭理她们,白了一眼,自顾自的去洗手间刷牙。
十几分钟后,她回到了宿舍。
他还在吗?一个女生问床位靠近窗口的女生。
在。
在干啥?
在等待?
这不是废话。在干啥,啥情况?
靠近窗口的女生于是学者央视体育解说员宋世雄标准的普通话一板一眼,朗诵,他蹲下来来,手上优雅得点着一根烟,他等待着……
另一个女生学着倪萍饱含热泪的深情,接下去说,这烟,散发出感人肺腑的香气,渺渺茫茫的来,这是一种爱的升华,因为这长久的等待,变成了路牌,指引着希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