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帮的座位位于教室后方最末排紧贴后门的地方。上课期间,如果老师为了通风顺畅要打开后门,那门板甚至可以完美地挡住他们三的座位。想想也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那个被老师们统一选择屏蔽的角落里,风生水起。
一堂政治课,拥有两颗骄傲门牙的政治老师正讲到我国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时,从教室左后方淡淡升起一缕青烟。那酒瓶底厚的眼镜后分明有一束目光准确捕捉到这一异动,但老师顺势把目光移向讲台,拿起一只粉笔转身写起了板书。糟心的是,这一彰示和平的举动很快被一声尖叫打破。老师叹一口气,转身无力问道:“怎么了呀?”
从倒数第2排弹跳出的长辫妹蒋英啊啊地尖叫着,像失控的吊线木偶一般疯狂地扭动,那齐腰的长辫子甩得呼呼作响,发尾上一团明火触目惊心。周遭的同学慌不择路地上躲下窜,推倒的课本散落一地,座椅东倒西歪。千钧一发之际,林菲伸手在空中一把拉回那根长辫,大吸一口可乐,对准发尾火团,连同其后吴迪手上的打火机一起,精准喷灭。
班主任董啸天曾对三人进行过私下暗示,只要在上课期间,不从那个角落发出明显且持续,有碍于老师正常授课的声响,概不追究。所以,当政治老师气急败坏地冲回办公室时,董啸天仿佛听见耳边悠悠飘过一句话:这都是命。
班主任董啸天,高一五班英语老师,同学们敬他好规劝少体罚,尊他一声天哥。天哥实际年龄据推算约莫也就40出头,或许是因为年轻时苦背单词语法损耗了精气,天哥头发早白且提前谢顶,为了摆脱千篇一律的地中海式,他明智地推了个寸头。中年发福在他身上也不显得突兀,因为那圆中带方的肉脑袋,本就该配上一个随步律动的棉花肚。渝都是有名的火炉,盛夏气温肉测可过45度。天哥极其怕热,因此批发回一打超薄透的纯白棉质汗衫,天天重样地穿。手里还有一折有些年月的纸扇,随时扇个不停。
这次,天哥是真的生气了。他罚末排三人帮去操场环跑10圈,还安排自己最得力的英语课代表前去监督。这本该是一次功效显著的惩罚,如果,英语课代表不是林菲的话。
刚到操场,汪洋就憋不住了:“行了,别演了。天哥看不见了。”
林菲没有理睬他,回头确认教学楼方向早已余光散尽,这才收回刚才威严无私的表情;“我说你们三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就不能安安静静地打会扑克啊?玩什么烧辫子!”
汪洋立马撇清:“老大,这可不关我的事儿。吴迪点的火。”
吴迪一脸不屑:“谁让她留那么长的辫子。”
林菲:“那关你什么事啊?人家自己洗头都没嫌麻烦呢!”
吴迪已经跳上单杠,自顾自做起引体向上:“上个课就一直在前面甩来甩去,烦死了。”
李俊杰已经找好一个阴凉地照了好一会镜子,抬起头来正好接话:“阿童木烦她很久了。你知道的啊,那个蒋英读个课文摇头晃脑,辫子跟跳绳一样,一直往桌子上抽,上次还差点把我泡面抽翻了!”说着,继续埋头整理刘海,“不过,阿童木这次确实是冲动了。火攻......太招摇。本来,我的计划是用剪刀的。”
林菲又好气又好笑地白了他一眼,甩下一句:“无聊!”然后,跨步到吴迪身边,甩开胳膊假装活动了一会,尽量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了,你跟其他年级的体育委员应该都很熟吧?你们体育部不是还要经常开会什么的吗?”
吴迪涨红脸使着劲,就快默数到50个了,只能从鼻腔里发出点回应:“嗯~”
林菲快速思考一下,突然问出:“那,高二3班的体育委员,你认识吗?”
吴迪还没做满50个,被这突然的问话打停,跳下单杠,疑惑地看着她;“认识啊,怎么了?”
林菲心中一阵狂喜,又不愿表露太多,就故作大咧地一挥手:“咳,就问你打听下叫什么名字。”正想着万一吴迪追问,该怎么圆场时。吴迪冷不丁说道:“高二3班嘛,张扬。”
张扬。一瞬间,这个名字化身成一万匹野马,从林菲心里奔腾而过。每念一遍,似乎都会有新的含义。林菲压抑着自己的慌乱,看了看手表,说:“好了好了,该回教室了。”
汪洋满脸的不情愿:“这也太快了吧,跑10圈至少需要半小时吧。”
林菲害怕被他们发现自己的不自然,转身开始快步往回走:“别磨叽了,快走。”到达教学楼楼下时,林菲对他们说:“要不,还是给天哥跑一个呗?”三人不置可否地对视一下,开始在一、二楼之间来回猛跑。趁这时间,林菲慢悠悠地爬上四楼。快到时,汪洋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叫住她;“老大,说实话,你们女生会觉得蒋英这种长辫子好看吗?”林菲没好气地回到:“那依你们男生看,要谁的发型才好看呀?”慢半拍汪洋没预料会被反问,一下愣住。这时,吴迪从后面超过他们,甩下两个字:“你的。”然后,一步不停地跑开了。
汪洋看了看愣在原地的林菲,偏着头着意打量一番,诚恳地说道:“恩,你的是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