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爷的收徒宴,举行的很热闹,所有人几乎都到了,除了长年不在的护院长,和只有必要时候出现的管事以外,这么隆重的晚宴,照理说佛爷和豹爷都应该出席的,结果却并没有。
虽然没人喜欢他们,更没人在乎他们来不来,但是三位监工,两位不到,要说没有猫腻是假的,不过,都是上头的决定,我们这些小兵的操什么心。
对此我也抱有疑虑,不过却没有想的太多,毕竟是今天的主角,虽然我年纪“小”,理应喝不了酒。
但是护院们,都是粗人,哪管这些,仍不时的拿着酒水逗我,师父也不阻止。
一圈而过,就被他们灌得人事不知,躺在地上,还是阿娘心疼我,把我抱起来,放在偏屋的床上,才微笑着离去。
人人兴致十足,汗快淋漓的痛饮着,好像喝的不是酒,是白水一样。
可是就在他们肆意发泄着情绪,打闹玩笑,胡吃海喝的时候,铜铃楼的钟声,不合时宜的响起了。
“铛铛铛”。好似瞬间被浇了一盆凉水,被扔在寒风之中一样。
人人匆忙的放下酒碗,慌乱的跑出屋子,看往铜铃楼的方向。
黑夜漫长而深邃,众人想不通这么晚了还会有什么大事。
几个摇头晃脑,酒醉不醒的人更是站都快站不稳了,可见是喝了多少。
乐爷是最后一位走出来的,目光越过乱糟糟的人群,看向铜铃楼,旗手在用烛光,打着信号。
“不好,走水了,还清醒的人快随我前去救火。”乐爷紧迫的吩咐道,看向四周。
终于发现了,走水的方位,嘴里喊的着急,跑起来却不急不缓,脚步甚是轻浮,好几次像要摔倒一般,也是饶了不远的路,等到了豹爷宅子的时候,又发现忘了拿水具,来回的奔波着,大家都意识不清,脑袋晕乎乎的,手忙脚乱的不已。
好在火,终于是熄了,看着几乎全部烧焦的房屋,众人无不一身冷汗,忙碌了半天,酒是清醒了不少。
乐爷把被烧焦的尸体放好,虽然已经面目全非,认不出本尊。
不过就以目光毒辣的乐爷看来,这两具喉骨尽碎,全身骨折的焦尸,心下已经十分了然。
吩咐好护院埋好遗体,乐爷脚跟不稳,深情恍惚的说道:“这次豹爷宅院起火,全因我举办晚宴呼朋唤友而起,未能及时发觉,是我失察之罪,责任全由我一人承担,日后护院长和管事大人,问起来,你们就如此说,明白吗?”
所有人都醉醺醺的,哪怕清醒不少,也都五迷三道的,大脑根本就不清醒。
不过也都明白,这责任追究起来都是玩忽职守之罪,乐爷这是要一力承担罪责啊。
无不感激涕零的欣然允诺,感恩戴德,不过更有甚者,聪明伶俐之辈,为乐爷开脱。
“豹爷脾气阴晴不定,今夜更是狂砸器物,一定是他,不小心点燃火烛,引起火源,被吞没而死,大人已经及时赶来救治,无奈火势凶猛,与大人无忧,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我们已经尽力了,今夜乐爷操练我等,我们已经敢来的很及时了,是火太大了,乐爷已经尽力了,大家说是不。”众人无不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是豹爷失手点燃火源,我们已经尽力了。”
大家潜在的达成共识,法不责众,更何况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有人会为了,一个人人都不得意的豹爷,击鼓鸣冤。
谁管他是怎么死的,更没人在乎他的死活,犯不着为他请罪请罚,不值得。
所有人都在为乐爷和自己酒醉误事开脱。
乐爷看着大家盛意拳拳的样子,摇头苦叹:“好吧,都散了吧,有人问起,只管按我说的做,都散了吧。”
护院们为了乐爷的耿直,不平,慢慢的散了开去。
暗暗骂他死脑瓜骨,不会转弯,先不说豹爷的火,是不是他失手点燃的,反正已经烧光了没了证据。
他喝的那么多酒,已经很拼命了,这种情况的突发事件,就算护院长在,也都是无能为力得主。
法不责众,为自己开脱,那也在情理之中不是吗?。
真不知道乐爷是怎么混到这个位子上的,耿直的过头了。
看着逐渐散去的人群,乐爷刚才还烦躁迷离的眼神,转瞬间,就变得冷酷清醒起来。
举步就要往回走去。
却听见“啪啪啪”的鼓掌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黑暗中走出一个乐呵呵的胖子,一边走一边鼓掌,走到乐爷眼前的时候,伸出了大拇指道。
“乐爷就是乐爷,好手段。”
乐爷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不速之客,清冷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身边的气息特别沉重。
“唉唉唉,乐爷别误会,别误会,我就是个小人物,今天就是恰巧路过这里,看到一场引火自焚的把戏而已,只是这把戏骗得了这些下人,要想瞒得过护院长和管事大人,恐怕太天真了一点吧。更何况,豹爷还是贵人不时关照过得人,如果这么简单,我早下手了,您说不是吗?”佛爷嬉皮笑脸的止住脚步,距离在自认为相对安全的地方而已。
乐爷是个武者不善权谋,在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之中,跟佛爷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虽然乐爷做的神出鬼没,毫无破绽,这招借刀杀人,也确实精彩,不过破绽太多了,也太巧合了,由不得人不相信没有预谋。
佛爷既然现身而见,直率表达自己的意愿和想法,看来,,,,
“说。”不是敌人,乐爷想听听佛爷的意思。
佛爷呵呵一笑,暗自松了一口气。
“豹爷,为人怎么样,不用我说,谁都知道,只是就这么没有凶手,没有结果的结局,恐怕不是所有人想看到的。”佛爷走到乐爷的身边,嬉笑着看着乐爷冰冷的眼神,暗自又打了个机灵,还好不是要与他为敌。
“继续。”乐爷神色如常,不过语气,逐渐放松了不少。
佛爷哈哈一乐,显摆着自己的计划。
“其实很简单,合情合理,暴动。”
佛爷盯着乐爷的眼睛释放着炙热的光芒,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
乐爷皱了下眉头,道:“新来的奴隶,杀不得。”
佛爷完全不在意乐爷的话,自顾自的说道:“谁说要杀那些新来的。”
转过身残忍的看着乐爷:“大牢里,不是还有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乞丐吗?相信豹爷也很乐意那五个贱奴陪葬,乐爷你说不是吗?”
乐爷眉头皱的更深了“光靠几个乞丐,就能越狱,恐怕佛爷您才是痴心妄想吧。”
“那几个乞丐当然不能,但是在加上那些天狼营筛选下来的奴隶那?”佛爷看着乐爷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个孩子,循循善诱的问道。
“如果说,奴隶不堪忍受,豹爷惨无人道的手段,在亲人接连被害死的打击下,借着乐爷的收徒晚宴之便,击杀看守,释放死奴,烧杀豹爷,这个理由是不是会很合理那?”
确实,相当合理,以往也并不是没有奴隶,不堪忍受折磨,暴动过。
佛爷的计划称得上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而且狠辣非常。
“那些奴隶?”乐爷终究还是有些妇人之仁,毕竟刚刚遭遇过生离死别,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这回又要被当做工具利用,明知道答案,却还是不忍心的问道。
“老奴一十六人,截杀看守四位,营救死牢恶奴五许,于今夜晚宴之时,灭杀豹爷,纵火而逃,万幸被我发现,转告于乐爷您,一一诛杀,人头二十一颗,还得劳君点对才是。”佛爷一本正经的说着让人胆寒的话,又从黑夜之中,抽出一颗颗人头。
面目惶恐,恐惧,还透露着种种不安,无法置信,仿佛是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事实一样。
佛爷此刻的表情,那里还有弥勒的模样,简直比恶鬼还要凶猛,恶毒。
乐爷转过身子,不忍在看。
“你要什么?”
“乐爷的为人,我在清楚不过,这次帮了乐爷一点小忙,又怕乐爷怪我多事,只望乐爷跟护院长大人说说,把我调离奴园,老佛我必将感激不尽。”
“就这么简单?”乐爷眼神里透露着疑虑。
“呵呵,也不那么简单,毕竟难得麻烦一次乐爷,城里的伙食我又吃不惯,还望乐爷把我调回将军府,老佛我必将感激不尽。”
乐爷眼神微眯,直视着佛爷,话音无比阴冷。
“你到当真看得起我?”
“呵呵,乐爷不要激动,先听我老佛慢慢说,慢慢说。”佛爷行了个礼,样子要多卑微有多卑微的说道。
乐爷此时对他充满了厌恶和恶心,不耐烦的以背相对,不去看他。
见乐爷无视自己,佛爷又暗暗捏了把冷汗,心说真的不能把对方逼急了,要不是吃透了乐爷的性子,这条小命,八成是要就在这里,此行也算是与鬼争食了。
“老佛,我也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了,不过以您和护院长的关系,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嘛,调成调不成,我也不埋怨您,更何况,把我留在这里,对乐爷您,也不是百害无一利不是,以后这奴园就是您一人做主了,为了您的高徒,我走了,大家都顺心不是?”
佛爷的眼光,真挚热情,紧紧的盯着乐爷的背影。
水滴,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刚刚烧成焦土的房屋,终于承受不住,哄然崩塌,佛爷就那么的看着乐爷的背影,心里紧张的要死。
看来不出王牌不行了,佛爷刚刚把手探入怀中。
乐爷的声音随后就到
“我尽力一试,成不成,勿怪于我。”
“多谢,多谢乐爷,有乐爷这一句话就够了。”佛爷放下心头大石,一颗心总算安然落地,笑嘻嘻的说道。
“那容我先行告退,等待乐爷佳音。”
“嗯”
乐爷点了个头,敷衍的说道。
佛爷一点都不在乎,施一全礼,转身离开,这次豪赌他赢了,内心已是狂笑不已,暗自的呐喊着:“将军府,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这次我一定要让那些小娘皮,知道知道我的手段,让她们知道什么才叫残忍。哈哈哈。”
佛爷的脸逐渐变态,好似地狱的饿狼一般。
乐爷听着佛爷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回头看看了摆放整齐的人头。
打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思,他只是做了一个局,然后事情就已经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你们都是无辜的,却要为了别人的行为付出生命。
乐爷不后悔,可是还是心存歉疚,他就是那么矛盾的一个人。
这一夜,终于过去了,黎明的曙光悄然来临,照着佛爷的说辞,大家果然全都信服。
暴动嘛,那年不得有两次,就豹爷这性子,现在死,那都算是捞着了。
人人不疑有假,而当谎话成为公认的真理时,假话也都变成了真话,谁在乎那。
安葬好,豹爷的尸骨。
师父带着宿醉的我,来到了一个不常来人的山坡上,就叫我跪下。
我虽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但是看着刚刚翻过新鲜的泥土,依旧听话的跪在那里。
但是可能真的,跪的有够久了,我的膝盖都有些许的麻木,看着师父迷离的目光,仍忍不住的问道:“师父,请问,为什么让我跪在这里,能说给我听吗?”
乐爷收回神游天外的情绪,看着我,又看看了地上的泥土,慢慢的说道。
“因为你是嫩芽,他们是泥土,有了他们,你才能成长。”
“师父,我不懂?”这话太深奥了,我的眉头皱的很深。
“你只要记得,你现在的一切,是用二十一个人的希望换来的就好。”乐爷摸了摸我的头,满不在乎的说道。
“二十一个人?师父那,,,”我不笨,联想到今早豹爷的死,怎么可能还不明白事情的重要性。
乐爷摇了摇头,不想再说,站起身来,向着山下走着。
春雨润无声,山上的雨水总是那么飘忽不定。
看着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乐爷,我狠狠地跪在原地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追着师父的脚步而去。
弥漫着芳香的土壤里,一颗颗嫩芽,正在破土而出,大地滋养着万物,也给了每一份生命的奇迹。
活着实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