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相看着面前的柿子树，发出一声叹息。
“哥哥同月尊到底是如何认识，又如何成为这等生死之交的，我不知道。在临近荒原之役的时候，哥哥也已经被那诅咒折磨的几近崩溃。月尊为了延续我哥的生命，缓解他的痛苦，只得以自己无上尊贵的灵血入药，才保着哥哥神志清楚。”说到这里，狐相哽咽，半天都没有缓过劲。许久，她面色痛苦，呆呆的笑了笑：“她还骗我说是从九重天求了良药，若不是那夜我撞破她割脉取血，还不知得被她蒙多久。”
扶辰听到割脉取血四个字，原本平稳的心神一时间难以自控，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很是憋屈的深吸了一口气。
这般明显的波动，狐相自然感觉的到，有些怪异的看着面前难得情绪有所波动的帝君，头上的耳朵轻轻颤抖了一下。
许是这帝君，对月尊也很是不错？
待他情绪平复，依旧冷冷淡淡的说到：“继续。”
狐相有意无意的，抬起自己的左手，指了指手臂内侧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位置：“割的是这里的脉，我虽然撞破却没有勇气制止，躲在屋脚后头捂着嘴哭着看她以血入药，却无法为她做什么。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骗自己不要紧的，她是月尊，世界上医术最高明的人。”
说到这，她终是掩藏不住，双眼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落下来，身体微微颤抖：“直到那妖皇带着四五个妖族大护法，把她撸了去，我才知道那时的她已经虚弱到连应对几个妖族都极为困难的地步。”
扶辰一愣：“你说什么？”
狐相看着面前的扶辰，极为痛苦的笑了笑：“帝君没有听错，妖皇把她抓走了。”
见扶辰那般震惊，狐相心中了然，虽然不知道是谁人告知帝君荒原之役前月尊人就在不笑川，可看帝君完全不知道妖皇对月尊做了什么的反应，那个告诉帝君的人，十之八九就是月尊自己了。
“是何时发生的事情？”
“荒原之役前一年，妖皇的那个人偶还能运转的时候。”
“你且道来。”
扶辰心中大惊，虽然他知晓昭月同他有所隐瞒，却没成想，竟然隐瞒到如此程度。被劫持也好，以血入药也好，妖皇的人偶也好，她竟然寥寥数语便藏了过去。
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古月尊，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月尊不同你讲是意料之中，毕竟帝君与月尊之间有一纸婚约。妖皇当年醉心月尊，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将她夺走，有几次差点成功。他甚至做了一个同月尊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偶，取名禾禾。”
禾禾，扶辰眉头紧锁，面前这个狐族所言，竟然同他知晓的事件有着截然不同的版本。昭月口中的禾禾，狐相口中的禾禾，到底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的？
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是如何回来的？”扶辰揉了揉有些生疼的太阳穴，问到。
“半年之后，满身是血，看起来九死一生。我问过她，她没有回答。”
扶辰的心像是被人拧了起来，由内致外的疼感发散到全身，他闭上眼，眼前皆是她满身是血的样子，方才好不容易平稳的灵气，此时翻江倒海汹涌异常。
“但是却带回了心蛊的解药方子，以及数十种妖族违背天道纲常造出来的诅咒秘术。”狐相继续说到：“之后半年，她几乎没出过门，拼命的尝试解咒的药剂，也随着那药剂越来越成功，哥哥的气色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那时候，月尊的笑容也回来了。”
她自那小院里走到院门口扶辰的面前，很是凛然的说到：“再之后，突然有一天，妖皇抱着那个没了生气的，同月尊有有一张脸的人偶，大雨滂沱中跪在不笑川外，求月尊救她一命，月尊不应。妖皇转身便宣战四海八荒，我哥哥带十万人支援九重天界，前脚刚走，后脚妖族四十万大军血洗了不笑川，月尊一人拼死抵挡，也仅仅救下我族人百余。”
说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强烈的质问，对着面前的太古帝君怒吼到：“这样的月尊，帝君以为会是妖族的帮凶么？就算救我哥哥是装模作样，就算为族人治病是举手之劳，可是她一个人，立于四十万妖军面前，一个人！她只有一个人啊！”
那最后的一句，撼天动地。
扶辰想象不出来，她一个女子，就算再术法高强，是以何种的觉悟及绝望来面对妖族四十万如同野兽一般残忍的军队的。别说她一个人，整个四海八荒联手，也被那四十万人打的伤亡惨重。
“避世千年……”狐相轻声笑到，眼角的泪水不停的留下来：“是重伤难行罢了。”
她绕过扶辰，缓缓向外走去：“即便是那般重的伤势，月尊也未曾忘记答应过我哥哥的，那句帮他守住华清门的誓言。”
扶辰一个人愣愣的站在那院子门口，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小院子，心里一股说不上的疼，身后狐相越走越远，那声音越发飘渺，却依旧清晰。
“世间都道我狐族可为月尊倾尽全族之力，哪怕失了性命也在所不惜，世间却不知，那年那日那时，月尊一人为了我狐族，早已把命都豁了出去……”
他都记不清是如何从不笑川走出来，脑海中狐相的话语好似一股魔咒一般，萦绕在他的耳边。
“以血入药，生生拖了三年。”
“满身是血，九死一生。”
“可她是一个人，立于四十万妖军面前！”
“她只有一个人啊！”
世间能令他这般心神大乱的人，为昭月一人尔。
看着天边渐暗，漫无目的的行走在一片大雨滂沱的荒原。抬头，是满目乌云，低头，是混沌泥浆，他有些踉跄，不知不觉，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竟然又走回了月华草原。
一直以为幽冥界寸草不生，而今得见，万籁俱寂，山川流水月下相映成辉，星光璀璨，微风过处皆是盛开的月夜花，漫天盖地如大海般辽阔。月花草原，这等绝世景致竟然四海八荒未曾被人知晓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