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上的水汽蒸发了不少,擦去的地方又有了新的雾气。
有一次,我拉着傅常川和别的早恋小情侣一样去拍大头贴,傅常川对我说,能不能别跟着傻人劲干傻事,太丢脸了。
可是,等我死了心终于不闹之后,他却拉起我的手说:走,拍大头去。傅常川一直喊大头贴叫大头。
拍完后,双双把大头贴放进了皮夹的夹层,那些照片以及残存傅常川记忆的凭证在高中毕业典礼的第二天被我狠心丢弃在了垃圾桶。
傅常川留给我的东西真的不多,除了满满的记忆,所以他刚消失的那段时间,我总是在想,是不是他并没有爱过我,才离开的那般决然,是我先开始缠上了他,也是我最先放开了他,这该叫有始有终吧?
傅常川订个婚,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跟着忙碌了起来。
第二天中午,李璐璐打我电话,得知我在苏菲店里时就匆匆赶了过来。
李璐璐这个时候找我,总会让我联想到傅常川,可李璐璐什么都没说,只是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大概是想看看我好不好,傅常川订婚我有什么好不好的。
而张黎真的有通天的本领,李璐璐找我至少还打了一通电话,而张黎可谓是不请自来,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春光满面出现在苏菲店里。
自从她和傅常川的订婚消息传开后,也算小有名气了,出门自带傅少奶奶的光环。
苏菲见她进来,恨不得拿扫把将她扫地出门。
她一脸鄙视地质问我:“是不是你告诉我的未婚夫我找过你的事?”
“未婚夫”?也对,确实是未婚夫!
她指告诉我方晓丽“英年早逝”的那次,我没有说过是她无意传递给我的信息,但确实是我去质问的傅常川,我无从反驳。
没等我说什么,她从限量版的名牌包里掏出一张红色的请柬递给我,得意之色尽显言表:“别死皮赖脸在常川面前刷存在感了,别以为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就能破坏我们的感情,你哪有这本事啊,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请柬,他说,你也算是老同学了。”
“张黎,你……”李璐璐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过张黎手中的请柬丢在桌上。
我笑笑,收起请柬,捏在手心:“好,转告他,我一定去祝福你们。”
张黎像一只趾高气扬的孔雀,高扬的嘴角发出一声冷笑,傲娇地离开了苏菲的店。
我朝李璐璐和苏菲甩了甩红艳艳的请柬,微蹙的眉宇间淡开一抹牵强的笑:“老同学的订婚宴当然要去。”
我对自己说,我不在乎的,可手中的请柬已被深深捏皱。
那天下午,李璐璐走之后,我出去送外卖。
公交车站,停了一辆公交车,终点站是高中的母校。
我便上了车。
十月末的杭城,天气微微转凉,午后天空灰蒙,气压低沉,像是随时都会迎来一场暴风雨。
学校变化不大,通往天台的门被锁上了,看来已被老师发现天台是约会圣地。
穿过学校操场,有一座假山,旁边是一片小树林,这片小树林还是当年植树节时我们亲手种下的,现在已茁壮长大。
站在那棵我与傅常川一起种下的银杏树下,想起傅常川说:这是我们的树,等我们离开后,有它替我们守住这里的回忆,等到我娶你的那一天,我们一起回来将它移植到我们家的院子里,陪伴我们缓缓老去。
现在看来,这棵树的意义很重大,虽然完成不了当年的承诺,至少站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这棵树纪念了那年的情窦初开,不光是情窦初开,这棵树还蕴含了,那一年,我们给彼此留下了此生难忘的珍贵。
上课铃声刚响过,校园就变得安静起来。
“这棵树,你还记得?”他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快速抹去眼角的泪,转过身,傅常川如墨的眼像极此时的天空,还掺杂了几分忧愁。
他上来,站在我的身侧,六年后,我们回到了这里,错别多年后回到了我们曾许下诺言的银杏树下,可六年了,我们终究没能履行年少的承诺,各奔东西了。
他问:“张黎找过你?”
我诧异:“你怎么知道?”
“李璐璐气愤地对朱烨说,大概为了让朱烨转达给我。”
我望了他一眼,转移话题:“怎么找到我的?”
他语气淡然:“偶遇,见你上了公交车,就跟了过来。”
我却不知道还该说什么,便开口:“那个,恭喜你,要订婚了。”
他侧目,望着我:“你很开心,因为我娶了别人?”
我收回眼神,望了一眼愈加灰蒙的天空,笑了笑:“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挺好的。”
“陈可琪!”他一声怒斥伴随天边一道闷雷,让我一怵。
树上的叶子被风刮落,一道闪电划破云层将天地映得通亮,也映得他的眼更加清冷几分:“这些年,我一直在挣扎,为自己挣扎,为你挣扎,到头来,还是一败涂地,我仍旧没有想要的自由,仍旧没有想要的你,原来承诺这种东西真的不可靠,也罢了。”笑容在他脸上绽裂,如同一朵妖冶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