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梢分叉处竖起一条毛绒绒的棕色小尾巴,像徐风经过的芦苇地一样轻柔的晃了晃。
突然嗖的一声。
一阵强烈破空声传来。
一只箭带着白色的翎在空中沿着微微的弧度射出,速度之快,只见半空有着一道残影,如同飞机留下的尾迹云。
海介的箭破腹而过,将松鼠钉在了树干上。
在这只小动物挣扎的同时,箭翎还在因为反弹的余震而微微颤动着。
“牛皮!”
“说些什么不着调的,出去别说你识字是我教的。”
“见笑了,见笑了。”
海介尴尬的挠挠头。
哎,想露两手的,结果怎么钉树上去了,还得我自己爬上去取。
三人找了处树稀的小丘,这里视野较为开阔,光线也足。适合练习弓道。
一开始的时候,凌道和王四按着海介的要求,对着十几米远的树干一阵练习。
但是,凌道七八箭才能有一次命中目标,而且因为力道和角度问题,无法上靶。箭头只是轻微的刮掉一层老树皮后就突兀的掉落在地上。
一旁的王四倒是命中率高了不少,但是因为孩子年幼,力道不够,二十来箭才堪堪有一两箭勉强的插入树干内。
王四没有就此酸人。
因为他对自己的成果也极其不满意。
海介看不下去,这才上前亲身示范了一番,一箭即中,而且是对着旁侧的一个小型活靶。
“拉弓的时候呢,不要把箭的箭头直接对准目标,毕竟就算是精度很高的弩箭,也会有落差。”
海介小课堂开课了。
“王三,你的箭大部分都从目标的左边落空,脱靶,你就没发现问题吗?”
“我没瞄准?”
“因为你把弓当成弩在用!”
“啥?”
“哎......”海介感觉很头疼,他拿过一根短短的粗绳绕过树干,双手在绳子两端绕了几圈,就此接着绳子上的力道开始爬树。“因为你是拉弓,拉弓知道吗?你是侧身在拉弓,你应该将箭头瞄准在目标偏右的位置,偏离多少,要根据距离,拉弓力道,弓的情况,风的方向速度,目标大小等等判断!”
头疼,小瘟神真的让人头疼,相比之下他弟弟好多了。
凌道舔了舔自己小拇指,将其举在空中,再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后,凌道闭上眼感受了一下风的方向。“然后咧?西南的微风,然后咋判断啊?”
“然后你再看看靶子的方向......妈的!”
海介踩在树的表面,有些困难的攀爬着,上面沾着湿气留下的细小露珠让他险些滑脚。
“没事吧老哥!”
“不打紧,不打紧。”
“哦,靶子在正北。”
“然后......动动你机灵的小脑袋!”海介总算来到了高树的中段,临死的松鼠腿脚上面的挣扎已经很微弱了,他使劲的将箭拔出,脸上总算露出些满意的神色。
哎,这里的人都这么怪里怪气的嘛。凌道重新搭箭上弓拉成半圆,凝神聚气起来。
将箭头瞄向目标右边半公分的位置,嗯?这样应该够了吧。海介说要考虑风速,凌道想着又将箭头往右偏移了一点。
不对......就这么点距离考虑什么风速,他射的拿只松鼠是五十米开外的,不能同比。
如是想着,箭头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绳索和橡木上面的手指都开始发青发红后。
一支箭骤然射出。
这是一只力道很足的爆射,比凌道之前的数十箭都优秀。
王三侧目看过来,这支箭漂亮的从靶子边上擦过去了,除了没命中,其他表现都很好。
“可惜了。”
王三说着不像是他能对凌道发表的评价。踏步向靶子过去。
随着这箭射出,三人置放在地的箭袋已经空空如也。
早上的结果还算可人,也许是天赋吧,不过两三小时的练习。凌道已经能漂亮的命中十几米外的目标了。只不过,几率只有十分之一。
这已经比他独自驱马的几率要高很多了。
想想那头雪白无华又温驯的马,自己骑上去的时候老把自己摔下来。凌道不禁摸了摸后背,上次摔的淤青才刚好没多久。
难道是自己属火的?马见了就怕?
好难受啊,练习什么都不能好好的上手,食物也不好吃,衣服也膈人,真的好想放弃啊。
“诶,今天野味有了。”海介晃了晃手里的猎物,开心的走在前面。
骑个马都能摔成傻样,射个箭也老是脱靶。
“煮汤吧,猎人屋里面有个小锅。上次你烤的林鼠太柴了。”王三跟海介搭着话。
“看不出来你嘴巴挺挑的。”海介提了提手里三条毛绒绒的尾巴。仔细想了想,松鼠的脂肪更少,烤出来好像会更柴,那就算了吧。
“喂,三哥。”
“你弟弟喊你呢!”
凌道从自闭中回过神来。
“什么?你们说什么?”
“说中午吃肉汤呢。”
“说你很帅呢。”
“肉汤?!”凌道眼里闪着星光,天天食堂餐碗里的鱼腥闻多了,换换口味可太高兴。
之前的忧愁一扫而光,现在的他比另外两人更像个孩子。
“嘘。”
突然,海介将食指竖在嘴唇前。
凌道心里一凛,他跟王四望向了海介正对的方向,两人都把手放在武器别着的位置。
海介没有藏身到主道边上的草木中,说明不是太严重的事态,或者他自信能够解决。
就像刚才发现那两个猎人一样,凌道对海介还是很信任的。
七八息后地面传来震动声,由微弱渐渐放大。
松叶发出簌簌声飘洒在泥泞的道路上。
“前面是何人?!别挡了大人的骑队。”正面快马上来三骑。
大人?没报具体名号,再看看这几个探子的服饰。
黑布裹身,马匹快捷轻灵没有穿戴甲胃,锁骨附近露出的小块乌黑反光的鳞片,说明他们贴身还穿着质量不低的锁子甲。从外观看不出来是那个贵族派系的。
看来是职位较高的高官或者王室的成员了,那些半壶水响叮当的无脑中阶贵族,哪怕是探路的人也穿得金光闪亮。
海介脑子里面快速的思考着,然后得出了和王四相同的结论。
三人退至道路一旁,双手也从腰间松开。
为首的一名骑兵勒马停在了几人附近,然后另外两人继续向前。
那人看了看凌道三人胸前的侍从徽章,却并没有太过放心,而是选择了类似监视的行动。
又过了五六息。
尽管地表已经湿润了,后续大部队的马蹄声还是轰隆震响,视线尽头出现了大量骑兵。
他们不似探子,马屁从脖颈至身腰都覆盖着马甲,身上覆盖着银白的板甲。
与普通骑兵团不同的是,板甲上面有着故事中魔法阵般的细致刻纹。
“王族?”凌道兴致来了,自己还没见过呢。
前列骑兵举着长枪,上面却没有挂着旗帜。声势浩大的接连奔腾过三十余骑后,凌道才看见了不同于守卫骑士的两名青年,也就是探子口中的大人。
一名眉目娟秀,身形较瘦,略显阴柔。
一名眉眼轻挑,身形壮实,却略显轻浮。
两人面容相似,均身着黑色兽皮制成的大衣,胸口处有类似雪狐毛绒般的一圈围领。
其中一人视线扫来。
探子深深的在马背上弓下了身。
凌道不明所以,但依旧跟着低下了头。想来是个来头比较大的人吧。
看这阵势,队伍应该有个六七十骑。
是王族的人不假了。
......
“嘿,扶纹,茶花凤仙诶,母亲不知道是在哪本图册上取的名,我要是他们骑兵团的人呀......”
“决哥,你瞎叨叨什么呢,他们初代的成员有护驾之功。”
“也是也是,是我无礼了。”
路过的时候,白决报以歉意的朝着海介望了一眼,但是当事人和旁边的几人却不明所以,只是深深的低下了头。
“对啦扶纹,你说这狩猎林是咋个回事,最近几次老有狼窜出来。”
“天气变冷了吧,本来狼群的活动范围都很大,有从恩瑟山脉边境移居过来的独狼和小型狼群也不奇怪。”
“可能吧!”白决叹了口舒服的气,侧眼往身后看了看,那辆马车上面除了三头花鹿,还有两匹绒毛灰白的狼,一匹较老毛色很深,一匹从体型和毛色上看还是刚成年不久。
老狼的眼睛被一支箭从前贯穿到了颅后,另一只则身上露出两个吓人的大窟窿,看来是被骑士长枪击杀的。
“哎呀,这狼肉也不好吃哟,带回去还嫌麻烦呢。”
“切,你不是觉得匠人做的新椅子硌屁股嘛”
“对哦,这个拿来垫椅子多好,那些贵族来看,一说自己猎的,倍有面子。”
“是啊,贵族......”白扶纹突然想到了远在蔷薇厅的某位贵族女子。眼神变得飘渺起来。
“怎么,想人啦?”
“别打趣,你知道我们在父亲境内的身份地位。”
“那有什么,爹他也没见得跟皇室的人联姻。”
“问题就在这里。”
“等等?!你的意思是?”白决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别看我,你是长子。”
白扶纹心情突然变得很轻松,恶作剧般的吹起了小口哨。
“欸欸欸,真有那么一天,你也跑不掉,说不定就给你介绍个其他亲王的宝贝女儿,或者教会的圣女什么的。”
“咻咻咻咻咻咻......”
没有回答,口哨声倒是越来越欢脱。
“白扶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