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可不娶焱攸那个丫头。你看她成日在外边抛头露面的成个什么样子,倘或我将来真的当了皇上,大臣们议论我的皇后大婚之前就常跟一群野男人混迹江湖,那我的脸往哪放啊?不单是我的脸面,就连朝廷也没了脸面。”百里珉坐在焱妃的身边,因为急着说话急得满脸通红,“娘,您可千万别听了舅舅的话,就真把皇儿跟焱攸的婚事做定了。皇儿虽然知道您想让焱家出个皇后,可是,您也看见了,她根本就不帮着皇儿,成天家胳膊肘往外拐,连您的话也不听,这么个疯丫头,将来您都降伏不住她,我的后宫可不就乱了?”
焱妃点了点头,当日她就不喜欢自己的嫂子,如今嫂子生下的焱攸又是这么个不听话的野丫头,她更不喜欢。
百里珉见母亲有些活动了的意思,一不做二不休,就把陈励图教他的话又说了一遍,“您不如就把攸丫头给了百里瑾。将来您是皇太后,她是王妃,这也好啊。”
焱妃却有些犹豫,“把她给大皇子?可你看大皇子那张丑脸,像个钟馗似的,焱攸人虽轻浮,可那小模样生得怪好的,把她给那丑八怪,可真是暴殄天物。”
百里珉赶紧把背下来的话继续说,“娘,您怎么糊涂?您看现在皇后宫里,天天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密谋什么。父皇可只有我们兄弟两个,万一我被他们用什么诡计扳倒了,那百里瑾就铁定是太子了。可焱攸现在要是嫁过去,那就不同了,她怎么说都是娘的侄女,我的表妹,是咱们的人。她虽讨厌,可平素里还真是有些手段,有她在百里瑾那边,他们商议什么她都有本事知道,她成了咱们在皇后那边的耳目,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咱们立时就能知道,到那时节咱们不就彻底平安了么?”
焱妃愣了一下,她原没想到这儿,这可是千好万好的事,她赞赏地看了儿子一眼,心中想着儿子果然是大了,也知道想些事情,琢磨些谋略了。所以也就上了心,跟他商量起来,“这么说起来,你父皇前儿倒是提起过一次,说百里瑾是长子,要先为他选一门亲事,才能给你定亲。你父皇的意思是,等他万年之后,想要你们兄弟也能和睦相处才好,所以想要在焱氏宗族里给百里瑾挑个女孩成婚,把百里瑾跟咱们焱家连起来。我这几天也正琢磨这事呢,既然如此,索性就跟你父皇说定焱攸就是了。我这里跟皇上说定了,想来哥哥也没法子反对。只是……皇后素来与我不睦,她可是深恨我们焱家,她能愿意让她儿子娶焱攸么?”
百里瑾见母亲也赞成,受到了鼓励,更来了劲儿了,“娘,皇后虽然蠢笨,没见识,可她后头江氏一门难道就没有个聪明人指点她么?娘您放心,她娘家一定有人给她讲这些厉害关系——等到我将来当了皇上,她和她儿子百里瑾就只能到封地上挨日子了,到那时他们是死是活都只能瞧我高不高兴了。他们,难道就不想跟焱家结亲,求些庇护?”
焱妃终于笑了,拉着儿子的手,“我的儿,你可真是越来越有见识了,娘没白疼你,将来你做了皇上,也定是一代明主。”
百里珉也笑了,得了老娘的赞赏,颇有些踌躇满志,好像他离登上皇帝宝座只有一步之遥了。
只是两个人就这么把焱攸给卖了,焱攸还在外头替他们卖命呢。焱攸让人去查是谁从刑部放走了老镖头,查来查去发现他是正常走的过堂然后放出来的。这倒奇了。
“依属下看,大约是大皇子做的。”唐黎谨慎地说了一句。
焱攸摇摇头,“我总觉得不像,百里瑾在朝廷里根基不深,不能做的这么滴水不露。这倒像是二皇子百里珉有意放走的似的。可难不成他有这么无聊?这么做就是想让我挨他娘一顿骂?”
沈嘉亦没绷住,笑了出来,惹了焱攸一记白眼。
焱攸叹口气,“算了,不说百里珉那个白痴了。”他还能怎么样,“这几天进入都城的商贾比往年此时多了十倍,这大不正常,何况有一些还有大昱的口音。现下我要知道他们进来之后都买了什么,都卖了什么?在哪家客栈歇脚,常跟他们见面的都是什么人。另外,看住皇后的娘家。”
“是。”唐黎点点头。
焱攸松了一口气,最近她总是觉得不安,却不知道这不安打哪儿来。她想了想,自言自语似地说,“月华轩传回来消息,大昱国的国君宠爱的蕊妃生了个儿子,这些天须得准备厚礼给蕊妃的娘家。”
唐黎本来要出门,听到这话收住了脚,“大昱国的国君总不至于废长立幼吧,那可是个小婴儿啊。”
焱攸没有说话。唐黎看出她心绪不佳,也没有再问,沉默着退了下去。
今日暂时便无事了,焱攸不愿再在焱府里待着,也不带人,独个儿出了府顺着一条街向东走,天将晚的时候,焱攸走进了小小一间酒馆。小二见了她便笑着迎上来,“焱大小姐,您来了!还是老样子?”
焱攸点点头,在窗口坐了下来,默默几盏酒喝下,脸上有些烧热。自斟自饮总是容易醉的,焱攸便醉了,掏出几两银子放在小二手里。抱着琵琶的女儿是刚刚出来卖唱的,还有些羞涩,见了小二递过来的银子,知道少不得要过来拜谢。只得走了过来,等见着买她歌声的是个小女孩,这才放下了羞涩,款款地行了一礼,“小姐,想听奴家唱什么?”
“子夜歌,你可会唱?”焱攸轻轻问她。
她点了点头,回到前面,纤纤素手便拨动琴弦,“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焱攸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钗,轻轻敲着酒盏,和着那歌声。歌者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渐渐有了哀戚,“何处结同心,西陵柏树下……”
焱攸就倦了,倚在桌上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