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帅府军令,高蓬将军整肃兵马准备率兵回撤大理府。然而,兵马未行,军帐外却传来乌蒙宣慰司使长也速不花的急报声:
“梁王兵马,一线天遭伏击,急令将军火速支援。”
高蓬将军接过令符,摊开手里,居然元大都谕旨钦发的朝廷急令,脊梁惊出薄薄一层冷汗,凝住眼目:“梁王?!……一线天?!……伏击?!……火速支援?!”一字一句含嘴里嚼念,终归不得解。
急急喘,把气提在胸口,也速不花接着说:
“夔门,一线天,天险!”
高蓬邹紧眉头,愁疑问:
“伏击?”
也速不花双手拄膝弯,猛烈喘息过一阵子,稍稍回过些气息,打力气直起身子,铁青着嘴唇,慢慢道:“红巾军!……万余民众,头上……扎束一条红绸带,据守住大巴山夔门一线天,横刀天险,挡住了梁王南撤的兵马。”
也速不花再次提到“梁王”二字,高蓬将军急又收邹眉头,眼眸幽幽,更加困惑不解。
“禀报将军,”也速不花这下才恢复正常神情,跨前小半步,郑瑾拱手道,“太后谕旨,封镇南王把匝拉一字王,续承长兄帖木儿不花爵位,擢升为梁王。”
“镇南王……擢升梁王?”
“朝廷谕旨已送达云南行省,大理总管府或许均已收到。”
高蓬眸色深深,甚为不解,也速不花利郎答话。
“镇南王五万兵马?……”
“五万兵马北上,左将特木尔威武,先头率精兵控制了吕梁关。大军随后赶到,未等孛罗帖木儿行兵布阵,右将达理麻便指挥大军顺利渡过黄河,扎营西境降州。东面,安徽颍州农民起义,匪首刘福通聚集数万人北伐汴梁,被察罕帖木儿、伯颜平章及朝廷探马赤军联兵击败后,人数不到三万的农民义军随刘福通向西逃至陵川,打算与镇南王的五万军马联兵北伐,由西南面杀奔进大都皇城。……可是……,”
也速不花说得起了劲,给高蓬将军一个自信的眼神,道:
“太后圣明!大都北方兵祸平息之后,从枢密院只管的蒙古军中抽调两万军马,组建成一支专门救急于边疆战事的探马赤军。统领将帅,右丞相燕铁木儿长子唐其势是也。及后,南境镇南王兴兵北上,中原腹地起义军烽火,唐其势受命,率探马赤军南下,与从辽阳行省赶来接应的两万军马会合,解了汴梁危急,又策马西进冀宁城。孛罗帖木儿部下军马会同援军,近六万大军南下沁州。如此,大都危急解也。”
高蓬将军凝目不动,眉头愁皱稍许松弛,轻声问:
“何以解得?”
“将军切莫动急。贼首刘福通,真可谓异想天开,逃到陕西,竟然派出使臣进镇南王大营,摆明态度,联兵攻打元大都。他那猪脑子,哪里明得了镇南王宏图胸意,竟然想联手拉阻。梁王世家,那何等胸怀?自祖父忽哥赤以降,世袭爵位,肝胆忠义朝廷,怎么可能和这么个贼首联兵北伐损毁数代忠良之名。刘福通的使臣走出大营,朝廷的使臣随后就到。”
“使臣?”
“不不不,不是使臣,是使团,朝廷的使团。领头的,太后甚为钦重的怯薛长脱脱是也,仅领了一千怯薛歹,便大大方方进了镇南王五万大军把守的大营。当然,当然,随从脱脱怯薛长一起进入大帐的,还有刚被太后谕旨擢升为御史台中丞的忽剌台。亲王忽剌台,与镇南王摆明了亲族一家子。忽剌台之母与镇南王之府,正正的同胞兄妹,可不能低看他此时出场的能力。有他,与其说奉命入营帐招扶,倒不如说让镇南王把匝拉与忽剌台这两个从小在云南玩耍又失散多年的亲堂兄弟促膝见一次面。更何况,怯薛长还带去了太后谕旨,正式封把匝拉为梁王,让他继续领兵镇守云南。”
“如此说,太后谕旨成功解了南境之困。”
高蓬知了情况,镇定接话。
也速不花微微淡下表情,道:
“大都大困境是解了,可镇南……梁王自己又摊上麻烦事。五万大军经奉元城,撤出陕西行省,南下至四川大巴山夔门一线天,红巾军据守长江天险,迎头挡住了梁王兵马。”
“红巾军?”
“正是,八千人马。”
“刘福通的三万义军,不驻军陵川吗?”
“领头人乃湖广义军首领徐寿辉部将明玉珍。此人,奉义军首领之命,驾五十艘斗船沿长江西进巴蜀征粮。义军受百姓欢迎,粮草征集齐备,沿江南下至夔门一线天时,突然接刘福通的将士送来的急报,说梁王五万兵马正向征粮义军杀来。情急之下,所有战船立即引入一线天,抢险占据险要位置,进而拦住梁王兵马南渡长江的去路。”
高蓬将军仍有疑结,道:
“镇南王旗下不五万大军么?区区八千散乱义军,强渡长江,那又何妨?”
“将军此话,不无道理。然这夔门一线天,乃长江下游西进巴蜀的锁喉之道。这里,正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天险也。再者,……梁王撤出陕西之后,北有朝廷大军压境,东面又有察罕帖木儿和伯颜的大股兵马包抄,刘福通料想大事不妙,索性率领部下三万义军向南面追击而来。如此,梁王五万兵马陷入腹背受敌的被动局面。刘福通,摆明要做件大事给徐寿辉看,他定会王后方猛追猛打。……还听说,北犯义军首次使用了火炮,威力极猛,伯颜平章列阵的兵马吃了义军火炮的大亏。这事,惊动了太后,已下旨让中书省御史台中丞忽剌台私下查访。再者,中原地区,沿长江南下至汉阳、江州和蕲水一带,徐寿辉的红巾军势力蔓延,短短不到一年时间,竟聚数万部众。如果徐寿辉此时领兵西进,据夔门天险,配合刘福通的义军三面夹击,梁王五万兵马便会更加被动。”
高蓬将军凝住眼目,转身对着也速不花,语调轻蔑,道:
“如此,他只能委求于我大理帅府了。”
也速不花拉拉肩臂,朗声道:
“镇南王此次兴兵北上,摆明想试探段大总管。”
“试探?!……南境四处烽火,我大理帅府兵将北击罗罗斯部,数百里急行军又东捣吴天保义兵,蛮族叛兵镇压后,为稳定乌蒙山境地,兵将不管鞍马劳顿,再又北进乌蒙山安抚百姓。难道这还不够表我大理帅府的忠良仁义吗?”
高蓬心知也速不花话中之意,突然仇怒眼目,板起脸孔把镇南王离开云南后大理帅府所做的于国于民大好的壮举。
也速不花停住语,声色和言道:
“陷如此绝境,镇南王必求于高将军。”
也速不花话语中一直说的“梁王”变成了“镇南王”,不再敢提“试探”二字,直接换成了“必求于高将军”。
“不必多礼,本人一向以段功大元帅的军令行事。”
也速不花忙躬身道:
“军情紧急,朝廷快报想必已经送达大理帅府。”
“那也要等段帅的军令,”高蓬将军提高嗓音,想借此镇镇身前这个地方府衙里当差的蒙古官人,“数日来,兵马东奔北走,甚是劳顿,没得一日正常修整。再者,乌蒙山道路险峻,长江沿岸更是崇山峻岭,此地赶往数百里之外的大巴山夔门,少则也需要三五个时日。兵将远行,必报段帅,这本是我大理帅府一贯的军纪。”
然而,高蓬将军语音刚停住,大理帅府的军令便送到:“夔门危急,军令高蓬将军驰援梁王。”末尾处,豁然写着两个熟悉的字:“段功”
帅令不可违,高蓬整肃军马,即刻出发,奔夔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