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水、旱、地震,这种大规模的自然灾害,是最能体现出这大自然的意志。而作为对鬼神之说甚是推崇的中华民族,对此事是尤其的看重。
但看重归看重,我们却从未有想过避让,像“诺亚方舟”这种手段,是不符合我们民族性格的,从原始社会起,我们就懂得要与天地争气运,所以才有了大禹治水的故事。
既然有先贤在前,我们这治水手段,自然也要远远的领先于世界。就比如当下,因为昨夜暴雨所致,江水漫过了大堤,倒灌了江州城及周围各县。但是因为有那些“守涨”的官员在侧指挥,及时的处置,所以这水患其实并没有扩大规模,造成的损失也在可控的范围。
因为朝廷曾明确规定了防汛起止期限,将四月初至八月终。定为“涨水月”,规定这期间沿河官员必须轮流“守涨”,不得有误。而且每至雨季,都要派出各部的官员及御史、督察,在汛期到来之前沿河检查,督促沿河的各州、府、军、县落实防汛规划措施,维修加固堤防。在河防紧急时,沿河州府和都水监、巡河官员等,应共同商定抢险事宜。沿河州、府、军、县的各级官员,在防汛时,无论有功还是有罪,都要上报,由国家据情处理。
在江河堤岸上,还备有报汛的“塘马”。当上游地区因降暴雨使河水陡涨时,巡河官员就会将水警书于黄绢,遣人急送下游,快马迅驰,通知加固堤防、疏散人口。而这种水报属于接力的方式,站站相传,沿河县份皆备良马,常备视力佳者登高观测,等到水报马到,即通知马夫接应,逐县传到开封为止。当时有的一昼夜可以迅奔五百余里,竟比洪水还要快。朝廷还又明令,传水报的马匹在危急时刻就是踩死了人也可以不用偿命。对此,人们是家喻户晓,一见背黄包、插红旗、跨马疾驰者,大家就都会自觉的避让。
孙立他们所在的院落也是没有幸免于难,齐腰的洪水将他们整得是狼狈不堪。因为他们住的离江岸较近,在黎明时分还被官府征集,去加固堤坝。
孙立就让张顺留下,也好看护他自己的母亲,只带了吴用、许贯中他们前去抗洪。想他们都是身强体壮之辈,干活又比常人卖力,倒是受到了一位巡河官员的看重。在一番攀谈过后,那位官员知道了孙立是来至登州的官吏,竟还有勋位在身,便给了他个监工的职事,又划了一段江务让他负责。
就这样,孙立他们几人便顶着大雨,在这大堤上苦干了两个昼夜,将这堤坝提高了整整两尺。这期间,不知有多少的河工、百姓,是因为劳累过度而倒在了大堤上,再也难以醒来。又有多少百姓是被那洪水卷走,落了个尸骨无存。而孙立他们也是因为,自身都有武艺傍身,又懂得相互照应,终是等到了雨过天晴,活到了洪水退去。
疲累不堪的孙立,平躺在了大堤上,看着眼前奔流不息的浔阳江水,与身旁的几个兄弟闲聊。
“在各种天灾之中,这洪水是最常见且危害又最大。洪水波及的范围极广,来势凶猛,破坏性也大。洪水不但会淹没房屋和人口,造成大量人员伤亡,而且还能卷走人们居住地的一切物品,包括粮食,并淹没农田,毁坏农作物,导致粮食大幅度的减产,从而造成饥荒。所以自古防洪皆是国家大事,更胜于兵灾,非是靠这一州一府便可以应付的。若是政治清明时,其实还好,无非是赈灾及时,可一旦碰上了吏制腐败,那就会引出一场接一场的人间惨剧,到时候官逼民反也未可知呀!”
“孙武骑倒是好见地呀!不过想这人间惨剧,是应该不会出现在江州的,这里可是鱼米之乡,江南重镇,府库之充盈是足以赈济灾民。所以说,只要抵住了这几拨洪峰的侵袭,剩下的也只是静待恢复、重建了。”说话的正是那位巡河的官员,朱胜非。
孙立听到了声响,就连忙爬了起来,拱手施礼,“不知官人在此,孙立失礼了。”
朱胜非摆了摆手,对他示意无妨,但紧接着,又对孙立还了一礼,并说道:“多亏了各位的鼎力相助,我代江州百姓在这里相谢了,眼下这水患已退,各位也可自便了。当然,若是有什么事是用得着我朱胜非的,尽管开口便是。”
“官人可是担着天大的干系,我们又怎好搅扰,既然这里用不着我等,我等也就先告退了,咱们便是有缘日后相见了。”孙立这几日是早已干的疲累,既然现在能走,他又哪会谦让。
本来他还认为,自己与这位姓朱的官员是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可不曾想,他们的缘分却远不止于此。
就在孙立他们正慢悠悠的往堤坝下走时,几个河工模样的汉子,是慌慌张张的向那朱官人跑来,好像还带着些不忿情绪。孙立他们也是好奇,便停下了脚步,想看看这到底是因为何事。
只见那几个汉子围着朱胜非说道:“我等弟兄是奉了您的命令去库中领粮,可那库吏不认,非要府里的文书,我等才申辩了两句,他们就用棍棒打我们。您老可得为我们做主,不能说我们才保住了这大堤,就不再给我们饭吃了吧!”
孙立一看,又是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他对那些仗势欺人的小吏,早是见怪不怪了,也懒得再听,想那朱胜非自会解决,他便带着兄弟们先回客店休息了。
可许贯中和吴用,好像是觉察出了什么,纷纷建议孙立要尽快的离开这江州。孙立虽说是不明所以,但是看他们那很严肃的样子,便决定听从他们的安排。
待他们几人回到客店之时,看到了戴宗、李逵也在,也都是灰头土脸,想来也是刚从那江边回来的。孙立见众人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也就不去多问什么,要他们都去规整一番,随后吃上一顿好的,也算慰劳一番自己。
李逵虽说也没什么精神,但听到了有好吃的时,还是较他人要活跃一些。“还是哥哥知道疼人,知道俺铁牛这几日是受了多大的罪,想着给俺补补。”
众人具是疲累,也无人想去接他的话茬,笑了一阵便各自离去。而这忙前忙后的事情,自然是由张顺去办,谁叫他这几日,过得是最为得闲。
孙立擦拭完了身子,又换了身衣裳,正准备躺上一会,舒展一番筋骨,可张顺却又找了过来。
他对孙立说道:“哥哥,这城里是不能待了,不如先随我去城外,找到我那兄长张横,再做修整。”
孙立见他这话说得蹊跷,心想必是出了什么事情,便让他不要心急,慢慢的道来。
而张顺,也就把这事情原委都告诉了孙立。原来,还是为了粮食,张顺刚才去前面安排伙食,哪知店家却告诉他,店中已经断粮了。张顺又哪里会信这话,可当他跑到厨房一看,还真是如此。他又跑到了街上,附近的米店粮铺都挂着“售罄”的幌子。拦下了几个路人打听后,才知道今天一早便是如此,所有粮店都不开门,又听到了风传,说什么江州粮少,粮商们这是要哄抬粮价。
“现在市面上已经是乱哄哄了,咱们若不赶紧出城,怕是要被困在这里了。”张顺越说是越发的有些急躁。
可孙立也不能就听他这几句闲话,便糊里糊涂得离去,忙把吴用、戴宗他们都叫到了自己的房间,又把张顺带回来的情况,都与他们说了。
许贯中、吴用是一致的认为,这事,官府应该脱不了关系,粮库不给河工拨粮,粮商不卖粮于百姓,这两者间是必有联系。
孙立便吩咐他二人再去市面上打听一番,又让戴宗回营中找些相熟的官吏问问情况。等他们几人走后,又把时迁派出,让他潜入粮商们的家中,去探查底细。
两个时辰后,这些人才陆续的赶了回来,向孙立汇报着自己所得的情况。时迁是回来的最晚,但所得的消息也是最多,他不光去了粮商那里,还去了趟府衙,下了一番功夫,终于是找到了此事的关巧。
现在这江州的府库,是空空如也,那些储存的粮食,是早就被蔡得章给卖了个精光。前两天河工所用的粮秣,还是蔡知府向那几位粮商借来的。可你现在让蔡知府吐出这些贪墨的钱粮,他又不肯。后来还是他近身的师爷,为他谋划了一个主意,让他联合这江州境内所有的粮商(不听话的连门也不能开),要将粮价抬高几番,然后用这所得的利润去填补那些亏空。
孙立一听竟是如此,不想自己倒是一语成谶,还真让这江州百姓赶上了个贪官。而且这位贪官还是个泯灭人性的家伙,他这么一搞,还不知会使多少人家,变得家破人亡。
孙立看了看吴用、许贯中他们,说道:“自古都是苍天留情,可抵不住这人心更狠,我们是不是要想个办法,解救一番此地的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