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盖见孙立,可以如此的来替他着想,当下便眉开眼笑的说道:“如此最好,我也就知道该怎么回复那公明贤弟了。兄弟呀!不是为兄的夸你,你这人性,可算得上是虚怀若谷了呀!”
孙立却抬手拦住了晁盖话头,继续说道:“不过还是有些挺重要的事情,兄长要在心中有个准备。那就是,不管是清风山,还是二龙山,其品性都是劣迹斑斑,可以说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尤其是他那几位首领,都称不上什么好人,王英是色中的恶鬼,燕顺是吃人的魔王。他们要是真的上了梁山,兄长可是要严加的管束,不然迟早会毁了咱们山寨,这惩恶扬善,替天行道的名声。”
听了孙立的这番说辞,晁盖是立刻就陷入了深思,他可是把山寨看得比什么都重,所以对这种有可能会毁坏山寨根基之人,自然是要慎重考虑的。
而这时,一旁的吴用却对孙立说道:“其实像这种事,也不仅仅就是王英、燕顺他们这一伙儿,让人头疼。现在全国各地往来投奔于咱们的人,那是越来越多,自然是良莠不齐。”
“有那种是义气相投,就想过来同谋一番事业。有的却是因为,衣食无着,迫不得已,来此就是为了找条活路;。也有那种是因为作奸犯科,被官府通缉,现在是无处容身,就跑到咱这里来避祸,可是像这种人,只要他们自己不说,咱们又怎能分得清楚。
孙立说道:“上山之前,他们是干什么的,咱们不好做甄别,其实也不必再去深究,毕竟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他们以后要干什么,咱们可是要严加约束的,不偷不抢这是基础,谁也不能触碰,贪淫好杀这是底线,违者必将深究。”
“只要山寨的纪律能够严明,谁要是敢以身试法,不管他是位高还是权重,一律是要严惩不贷。有了这般铁打钢铸的规矩在,就能够让人望而生畏,对这不服管教之事,其实也就很好化解了。”
王伦也插话道:“理是这么个理,可咱们这山寨,眼下还真就缺这么个懂法识律的人物。但是要定寨规,又不能草率行事,总不能今天先定了,明日遇事再改,明日改完了,后日拿了主意再定,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规矩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孙立是很认可王伦的所说,他也明白,这不管是要干什么事,没有专业的人才,那都是不行的,便也点头称是。可又对他们说道:“其实想找这么个懂法之人,倒也不难,河北有处饮马川,正处在宋辽边界,那里有一伙儿强人占山为王,其首领之人就是这么一位。”
“他本是京兆府的人氏,出身是个吏员,曾任本府的六案孔目,律法最是精熟,他不但刀笔精通,而且善使双剑,称得上是智勇足备,江湖也有传名,人称铁面孔目裴宣。后来是因为刚正不阿,被那贪官陷害,本来是要刺配到沙门岛的,但途经饮马川的时候,却被邓飞、孟康给救下了,又因为其年长,还被推任为寨主。”
因为这裴宣的江湖名号并不算显赫,众人之前也都没有听说过,所以也插不上什么话,只能静静得听着孙立介绍着详情。
孙立接着说道:“他们那寨子虽然不大,但是治理有方,于四周百姓可以说是秋毫无犯,甚至还能说是相处融洽,以至于每次有官府派兵前来征剿,都有附近的百姓,自发的来通传信息。放眼这大宋天下,能做到这般的,也就是这一家了吧”
就在这时,晁盖也警醒了过来,对着孙立说道:“是需要有这么个人,来收收大家伙儿的性子,要不然,这寨子迟早会变成散沙一滩。那样的话,我又怎么对得起弟兄们抛家舍业,来陪我做这番亡命的买卖,这不当人子呀!”
孙立也是立时就回道:“我听杨林说,他与那里的邓飞有过命的交情,而邓飞又是个把义气看的比命还重要的好汉,所以要请他们过来同聚,应该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晁盖说道:“那就让杨林兄弟辛苦上一趟,去把他们给我招上山来,我等自会把他们当作是自己的兄弟来对待,在这一点上,梁山上下还没有一个是做得差的。”
孙立又说道:“他们这一伙兄弟,对咱山寨来说,其实还都挺重要的。不止是裴宣,可以用来主理赏罚,那火眼狻猊邓飞,为人慷慨,武艺高强,若是能上山来,不失又是一位主将。还有那位孟康,乃是真定府的人氏,善于打造大小船只,因身材修长、皮肤白净,人称玉幡竿。”
孙立在介绍到孟康的时候,还特意的看了一眼阮氏兄弟,接着说道:“听说他还监造过可以押运花石纲大船,也正是因此,受到提调官的催逼责罚,一怒之下杀死提调官,弃家流落江湖,后来才在饮马川与铁面孔目裴宣、火眼狻猊邓飞一同落草。”
果然,那阮氏兄弟在听到了孟康善造大船时,立刻就兴奋了起来。只听那阮小二说道:“山寨水军现在所用的战船,都是用渔船和渡筏充数,做个哨探还将就,要是遇上官军的舟船,那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这旁的我们也不懂,但这位能造船的玉幡竿,哥哥却是一定要将他,给我们请上山来才是。”
孙立对阮氏兄弟点了点头,便转身向晁盖说道:“有道是诚之所至,金石为开。既然他们兄弟为我等所需,若是只派杨林去邀约,怕是难显咱们的诚意,不如还是由我跑上一趟,定把他们给兄长请上山来,共襄大计。”
晁盖在听完了孙立所说,心中自是感念他的至诚,但嘴上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举起酒碗,敬了孙立一回,看来在他们兄弟之间,现在已是不屑于这因事而相谢了。
商量完了这些事之后,看到酒肉都已摆好,众人也就没有了再说其他事的心思。晁盖更是当先起身敬酒,众人自然就纷纷的跟进,觥筹交错之际,就好像是再无什么正事一般,哄闹间大家能说的,也就只有那些江湖闲话了。
王伦与孙立坐的也近,两人更是频繁的相互敬酒,闲话中孙立对王伦也有了一番不一样的认识,可是一点都看不出,他是那种心胸狭小,嫉贤妒能之人。
听他所说,他们王家以前也是应天府的大户,而王伦,又是自小就展露出聪明好学的天赋,家中自然是要着力培养,细心地呵护。哪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其十几岁时,因为家里得罪了贵人,家产被查没一空不说,父母亲眷也多被发配,要不是他的年岁尚幼,恐怕也是难逃此难。
至今他还记得父亲临别时的那一番忠告,“万贯资财,也买不来那些为官的半分良心,为商做贾的,最终也只是些替官人们积攒财富的猪狗,越肥越壮,就越是到了该宰的时候。若是不想再当这待宰之猪,就要死死的记住四书五经,通读那各家的经义,考上这一身官衣,到那时就会明白,万般皆下品,惟有这成官的高。”
王伦是严格的按照父亲的期望去做的,但世事无常,几番下场他均是难以如意。最开始时,他也以为是自己的实力不够,就越发的努力。到了后来,他又发现有些学识明显不如他的同窗,竟然可以先他一步得偿所愿。疑惑不解的他在经过了几番的用心打探,终于明白了使他失利的原因,“不过就是一个县里的学正,就足以毁他一生”。
阻人前程,这无异于杀人父母,是不可不报的深仇大怨。失去理智的王伦,特意买了把杀猪的尖刀,在捅向那学正的每一刀,都能带起自己这些年所受之苦的记忆。他在心中狂叫,“我此生只愿为刀,不做猪狗,世上不容我者,我必以刀相向。”
杀人之后的王伦,倒是没有半点恐惧,反而是更加的机敏,躲过了官府层层的追捕,逃到了小旋风柴进的庄上。但在那里却是难展他,心中的抱负,他便谢绝了柴进相留的好意,来到他自认为是霸业可期的圣地,水泊梁山。
所以说现在山上的众人,一心要跟朝廷搞对抗的,反而就是这个“初代寨主”。也可能就是因为自己并不是寨主,他也就没有了那种唯恐被人夺权的心思,倒是展现出来一番慷慨磊落的气质。不由得让人感叹,“还真是造化弄人呀!”
就在孙立还在与王伦感叹这天道不公时,刘唐、焦挺他们又都过来闹酒。毕竟他现在也算是名满天下了,江湖声望已经不让柴进、宋江这些大佬,所以最是吸引这些久在江湖飘荡的汉子。
宋万和杜迁,都是沧州人,刘唐是潞州人氏,鲍旭则是来自寇州,朱贵是沂州沂水县人,焦挺是中山府人氏,真称得上是五湖四海,相聚一堂。
虽然他们曾经是天各一方,但却都有着相同的人生经历,都是因为没有什么家人,便自幼在江湖飘荡,所以都喜好结交朋友,大概就是想以此来慰藉自己的孤独。
刘唐的鬓边有一搭朱砂记,因此被人称作赤发鬼。他曾经在山东、河北做过几年私商,自然是听过孙立的行事。上次奉了晁盖之命,随吴用、唐斌他们,一起去往孙立的庄中贺喜,曾亲眼见识了孙立的慷慨大气,更是让他心折不已。
所以来敬酒的几人,就数他最为活跃,主动地为孙立介绍着其他几人的过往。“哥哥,这焦挺祖上三代是以相扑为生,只因到处投人不着,平生是最无脸面,所以人称没面目。”
又指着鲍旭说道:“鲍旭却是因为善使一柄丧门剑,才得了个丧门神的诨号,以前落草苦树山,经营的那叫一个清锅冷灶,刚上山时,手下的那些喽啰,一个个破衣烂衫的,就好像是一群花子……”
鲍旭被他说的脸红,便上前推开了刘唐,对孙立所道:“哥哥休听他胡说,仗着比我们早来几日,平日就好编排我们,却从来不说自己做私商时折了本钱,差点成了饿殍。”
孙立看着他们互暴糗事,是笑闹不断,自然也很开心,就与他们耍在了一起,当夜这顿酒宴,可算是他这段时日里,最为畅快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