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苍可以降下雨露,滋养着世间的万物,但也有雷霆手段,用以震慑不服。手里面光有萝卜,没有棍棒,是换不来和平相处的,只会平白招人惦记。
既然程知州能够正视到孙立的实力,而且还有意的还选择了退让,这对孙立来说,其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因为相对于暗箱操作,合作共赢,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于是孙新便主动找上门去,带足了财货,说是为了感谢知州相公长久以来的扶持,愿意将他们商队的部分收入,拿出来当作答谢之礼。而且他还进一步表示,只要他家的商队能够在登州,继续良好的运营下去,这种谢礼是会源源不断的流进知州的腰包。
而现在的程知州,早已经是没有什么进取之心了,只求能安稳度日,本来都准备要上书致仕,好远离这是非之地。但要是真如孙新所讲,可以在致仕之前,再多些进项,要他勉为其难的留任几年,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
何况他也看了出来,这孙家不过就是为了求财,只要自己能不影响人家的买卖,他们反而会更加希望,这座登州城,能够安宁稳定,这倒是与他这个知州的想法和理念,不谋而合。
就在被俘的官兵,全都回城之时,孙立谢绝了程知州的好意,执意要回沙门岛去,继续当他的牢头。而程知州也因为想通了心结,再见孙立时,仿佛已经是消尽了隔阂,好像还增进了几分情义。而且相处起来,也不再是从前那种上下级的感觉,更像是合作者应该有的关系。
分别之际,二人相顾而笑,那种心照不宣,跃然于心头。孙立暗道:“没有官府充当保护伞,任何势力都不可能有良好的生存环境,此理亘古不变,而今后的登州,对于孙立来说,如同游鱼入海。”
吴用带着粮草返还了梁山,闻焕章与祖士远也要随行而去,他们在济州的经营,是梁山改变命运的关键,就如孙立所说,“钱粮不济的梁山好汉,其最终的结果,就是被官军剿灭的一窝草寇,从而被世人唾弃。”
货通天下,这是孙立的终极目标,京东、河北都是大宋的膏腴之地,只要占尽其险要之处,他就有十分的把握把这商路做成垄断。到那时养兵十万,割据一方,进可为世间黎庶争长短,退能使周身兄弟报平安,唯此,才不算枉活这一世。
这好不容易回城一趟,还没有好好地和乐氏说上会儿体己话,所以孙立打算在家中多待上两天,也好陪陪妻儿。
这几个月的时间不见,孩子的变化真是很大,虽说长得还是那样的黑瘦,但却大气的很,一双眼睛黑而明亮,甚是招人喜欢。乐氏则又是清减了一些,她的性子内敛,遇事也不会说,孙新夫妇又都是粗枝大叶之辈,哪懂什么看人颜色。孙立想着,是不是该把乐和给召回登州,平日里也好能陪他姐姐散散心情。
这人呀,有时就是不禁念叨,孙立这刚想着是不是要将乐和给召回来,可是人家已经跟着商队都到了家门。他倒是惦记着自己的这个亲姐姐,刚一到了登州,便先来家里看望。
丈夫、兄弟,今天都在眼前,乐氏自然是欢喜的紧,忙着要去亲自下厨,整上几个好菜,要好好的庆祝一番。
孙立见此情景,更是下定了决心,要留乐和在家里住上一段时间,权当是为了乐氏做个排解。便对乐和说道:“京中诸事平顺,又有那么多的兄弟在从旁看顾,你适当的也要休息一二。就是不为自己,也要想想你这姐姐,终日思念,是郁郁寡欢。我看你这回就晚走上几天,好好的陪陪你这姐姐,也好排解一番她的忧愁。”
乐和点头答道:“行,就听姐夫的安排,反正最近也没什么正事,其实,要不是林教头家中有事,我早几天就想回来了。”
孙立一听林冲家中出事,顿时就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便又急着问道:“林兄家里出了什么事?”
乐和就知道孙立会急,也不耽搁,当下便把这事情的始末,给孙立说了个清楚。
不想此事,竟然还是因孙立所起。
原来是上次百日宴后,林冲归家,在闲暇时,与夫人张氏,说起了孙立儿子的可爱之处。他是说者无心,可张氏却是听者有意,想他们夫妻二人,也是成亲多年,却一直是无有所出。林冲是个磊落的汉子,从来没有因为此事埋怨过张氏半句,可张氏却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对林冲是十分的愧疚。
于是在听了林冲的话后,张氏就更是求子心切,央求着林冲,要他陪自己去相国寺里求签请愿,想把这得子的希望,寄托给漫天的神佛。
而这祸事也是因此而起。
这大相国寺,可称得上是历史悠久,相传此地,原是魏国公子信陵君的故宅。在前唐长安年间,高僧慧云来到了开封,见此处有灵气外溢,随即筹募善款,购地建寺。在动工时,挖出了北齐建国寺的旧牌子,故仍用其名,还是叫做建国寺,后来唐睿宗李旦为了纪念他由相王即位当了皇帝,遂钦锡建国寺更名为“相国寺“,并亲笔书写了“大相国寺“匾额。
唐宋两代是大相国寺的鼎盛时期。尤其在这北宋年间,大相国寺是屡有增修,成为了全国最大的佛教寺院,全寺占地五百余亩,辖设六十余个禅院、律院,有僧一千多人,其建筑之辉煌瑰丽,有“金碧辉映,云霞失容“之称。而与此同时,相国寺的主持,又是多由皇帝赐封。皇帝平日巡幸、祈祷、恭谢以至进士题名也多在此处举行。所以相国寺又被称作为“皇家相国寺“。
也是因为它占地极其之广大,与多个坊市相连,就使它成为了这东京城里最为繁华的地方。要是再赶上个休务旬假,大小节日,来此上香请愿,观赏游玩的人一多,就更加是人潮汹涌,热闹非常了。
而林冲就是挑了个旬假的日子,陪着夫人来此上香,那成想,却让他碰上了一出不平之事。是一群浮浪子弟,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以林冲的耿直,对此事又怎么会视而不见,当即就上前阻止。
可这里毕竟是京城,国家首要之地,鱼龙混杂,最不缺的就是这达官贵人,及其家人子弟。为此,林冲也是不敢贸然行事,开始时,也只是用好言相劝。可那些公子哥们,又有谁会给他什么面子,见他要来坏自己的好事,还要当先动手,而且在看到了林家娘子的娇柔貌美,竟还要上前调戏一番。
有道是,“龙有逆鳞,触之必死”,而张氏就是林冲的逆鳞,想他这堂堂六尺身躯,又怎堪宵小之辈折辱。当下就使出了十分的手段,将这些残渣废物,给收拾的服服帖帖。
可这些残渣里面,却有几人是来自贵室豪门之中,而其中又有一个,对林冲是最为紧要,因其父乃是林冲的顶头上司,正是殿前司的太尉,高俅。而这位高衙内,因为是高府的独子,所以娇惯的很,往日里行事最是荒唐,了解他品行之人,还为他起了个花花太岁的诨号,可见其恶行昭著。
高衙内回府后,便是茶饭不思,郁郁寡欢,这可吓坏了府中的下人,以为他是被林冲伤的厉害。其实他伤的不重,难受之处,只在心中,“有美人兮,见之难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看来也是缘分使然,命中注定,高衙内对这林家妻是念念难忘。
九头鸟富安,能让主人家把自己当作心腹伴当的人,有那个不是心思灵巧之辈。本着急主人家之所急,想主人家之所想,富安马上行动起来,很快就将林冲的背景,给调查了个清楚,见其不过就是个小小的禁军教头,便就没有了顾虑,一心只要害人。
于是在与高衙内商议之后,林冲很快便接到了衙里的命令,要他去渭州公干。但林冲可是个谨慎的性子,想着殿前司里有的是办事的干办,和心腹的虞候,那用他这个教头去充数做事。
但拒不奉命这样的事,也不是随意就能做得到的,林冲思来想去,便把曹正他们叫来,细说了当下的情况,想要他们在自己外出的这段时间里,帮忙看护着自己的家宅。
果不其然,林冲才刚一动身,高衙内就来搅扰,幸好有曹正和乐和全力的应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也因此,乐和被高衙内给记恨上了,还放出话来,要让乐和好看,曹正也怕乐和有失,便在林冲回来后,就让乐和先回一趟登州,算是避避风头。
听了乐和的介绍,孙立的心中却是更加的惴惴不安。虽然林冲已经知道了这其中的内情,有了防备,但对于高衙内的痴情,孙立是比林冲更为了解的,所以他明白此事,是必然不会善了。
他便下定了决心,要在近日赶往东京,也好能为林冲照应一二。就将此事与乐氏和乐和他们说了,他们二人虽然很是赞同孙立的想法,但还是觉得他有些反应过度了。
想那位高衙内,再怎么说,也是高门子弟,虽说是行事荒唐,但也并非就是不智之辈。既然已经被人家给撞破了机谋,不去想办法找补,难道还要找上门去,讨打不曾。而那位高太尉,又是身列显职,位高权重之人,又怎么会放纵他的儿子,行这败坏门风之事。
听他们说的虽是在理,但孙立却想,这有些事情,仿佛就是冥冥中自有注定的,林冲若是碰到的是别人,孙立也不会如此担心,但若是这三衙太尉高俅,那这场磨难,便十有八九是避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