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现在是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归心似箭,因为晁盖的这番变故,他的回程比预想的时间,晚了将近一个月,乐氏又是生产在即,所以他现在是满脑子的愧疚和自责。
路过青州之时,他与花荣作别,也让花荣代替自己,向秦明问候,自己是丝毫没有耽搁的意思,而其他的人,也都知道他此时的心思,所以都尽力的随他赶路,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悦的情绪。
一路无话,经过几天的跋涉,他们终于是回到了登州,为了方便让顾氏照顾,乐氏是早已经搬到了庄里居住。孙立他们也就先不进城,直接回往庄上,就在快到的时候,远远地被庄客们给看到,都急忙的迎了上来,边跑边喊:“官人快些走吧,夫人就要生了!”
孙立听后更是心急,失了往日的礼数,也不和众人打声招呼,马不停蹄的往院里直冲。忽然看到院门之处,还站立了一人,而他的马势,俨然是收不住了,孙立是一个劲儿的大声呼喊,而那人却岿然不动,想必是被吓傻了吧。
孙立无奈只能是死命的提缰,但马匹前蹄已然抬起,眼看着悲剧就要发生,可奇迹出现了,只见那人伸手横拉马蹄,双膀较力,竟把马匹给生生扳倒。孙立反应算快,早早跳下马来,不然这一下必被砸坏,那人还在一旁喝骂:“那来的泼贼,也敢在此处撒野!”
孙立跳马之后,也是摔得不轻,腰臀皆痛,抬眼看着那人,青额紫面,身高八尺,长得甚是雄壮,自己却并不认识。孙新他们这时也都赶了上来,忙把那人围住就要动手,看来他们也是不认识。孙立忙着出言制止,又对那人说道:“壮士勿怪,鄙人就是本庄的孙立,因为夫人生产,情急之下行事莽撞,冲撞了壮士,先容我进庄看顾一二,回头再与壮士赔罪。”
那汉子听了孙立的自介,不想倒是腾地一下脸就红了,支支吾吾的好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憋了了好大一气,才做了一下自我介绍:“我是江陵府的縻貹”。
“縻胜兄弟,我先进去看看,咱们稍后在聊。”孙立现在一心惦记乐氏,哪会与旁人纠缠,便随口与他答话,就往房中走去,可刚走两步,却又猛地回头,对縻胜说道;“縻胜兄弟,你是从淮西来的。”
縻胜点了点头说道:“对,是荆湖路的江陵府。”孙立也点了下头,回道:“那好,咱们稍后再聊。”孙立转头后,却是边走边想,终于来了个王庆的部将,这下四大寇算是集齐了。
刚来至门前,顾氏便迎来出来,急着说道:“伯伯可算是回来了,这都两三个时辰了,嫂嫂却生不出来,可算是急死个人了!”孙立见顾氏面色焦急,便明白了乐氏此时的凶险,就是在医疗水平极为发达的后世,生育手术都不敢打包票,何况是现在,于是孙立就急着要进去看顾,可他才刚推开门,“哇!”的一声啼哭,便传到了他的耳中。
跑出来报信的丫鬟,看到了孙立是连忙道喜,“官人大喜,母子平安。”孙立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喃喃得说道:“这便就当爹了!”顾氏在一旁看到孙立愣神,一边推他清醒,一边越俎代庖的喊道:“好、好、好,都赏,都赏。”而已经清醒过来的孙立,也跟着笑道:“对、对、对,要重赏,要重赏。”
折腾了好一会儿后,孙立终于见到了乐氏和儿子,看得出乐氏见到自己很是惊喜,但许是乏累的厉害,并没有说些什么。孙立,先从稳婆的手里,接过了已经洗净的孩子,仔细的看着。乐氏在床上虚弱的问着孩子的情况。孙立向她仔细的描绘,“倒是看不出像谁,皱皱巴巴的,不过肤色还挺黑,这一点倒是随我。”
乐氏见孙立把孩子说的如此不堪,就有些生气了,让他把孩子放到自己枕边,要亲眼观看。而孙立也想让乐氏好好休息,就把孩子放下,自己退到了外屋,可出来一看孙新、乐和他们早就把外屋站满,但都不出声,想是怕打扰了乐氏休息。孙立便向他们使了个眼色,又招了招手,众人会意,就都随着他出来,一起到了正堂说话。
一到正堂,众人没了顾虑,就开始叫喊起来,都想问问详情,初为人父的孙立自然是十分开心,笑着与他们说道:“都好,一切都好,母子平安。”乐和在一旁接话,“姐夫,你可是想好了外甥的名字,叫个什么?”
孙立说道:“那是自然,从知道你姐姐有孕,我便已经想好,大名就叫孙珂。至于这乳名吗?小家伙身来体黑,就想被烟火熏过一般,不如就叫个熏熏吧!”
乐和听后,笑道:“熏熏,这名儿太丑,我怕姐姐是不会依的。”祖士远也跟着问道:“这取名为珂,是为何意呢?”不等孙立回话,那边闻焕章已然接道:“珂乃玉器,有高洁之意。”
孙立也不想让他们再来瞎猜,就解释道:“熏熏如果不好,就等你姐自己取吧!至于孙珂,我只是觉得能给孩子起这名的,应该都是了不起的人物。”
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倒让人们有些不明所以,只有孙新在一旁憨笑,“哥哥,你是不是稍微收敛点,这自夸得话,也未免太过于露骨了。”孙立一想,是呀!他们哪会知道谁是孙中山,谁是孙科,这话就显得有些自吹自擂的意思了,很是尴尬,不由得随着众人笑了起来。
孙新又道:“听我浑家言说,我那侄儿,是一直等着父亲到家,才肯降生,是个孝顺的,此事当庆,我这就去安排宴席,咱们今日要好好的吃喝一回。”
孙立回道:“你也别急着夸他,他若是个孝顺的,就不会赖在娘肚子里瞎折腾了,不过,这庆则当庆,要多办些酒肉,咱们全庄上下,要同喜同贺才是。”
孙新应了一声,就自去安排了。
孙立又对祖士远询问那縻胜之事,祖士远被孙立托付了庄中的事务,又知道他素来重视这江湖义气,自然是不会怠慢这往来投效之人。縻胜的根底他早已打听详细,所以一见孙立询问,就与孙立娓娓道来。
想这縻胜几人,本是荆湖之地的佃户,终日辛苦劳作,而往往是食不果腹,这几年天灾人祸不断,眼看是没个活路,就都起了异样的心思。縻胜因为气力雄浑,武艺精熟,在乡间素有威望,身边时常伴着几个心腹兄弟,他们都想推他出来做头,也好一起谋个出路。
本来他们也想就近投个山寨入伙,可是却屡屡遭人排斥,想自立一处,又没有本钱招不来人马,就在这踌躇之时,听一个返乡之人,说起了孙立的好处,几人计较一番就决定远来登州投效。
倒是可怜他们身无盘缠,路途还远,等到了孙立庄上之时,几乎与乞丐没有差别。好在庄中之人都也仁厚,没有慢待他们,顾氏知道他们是荆湖人氏之后,还让伙房为他们单做家乡口味的饭食,让这些大汉是感动不已。
因为孙立不在,祖士远也不知,该给他们安排些什么事情,所以只是一味供给吃喝,只等孙立回来做主。可他们却心怀感念,总想着做些什么,以做补报,就自发的为庄子做了护卫,每日轮流看守甚是尽责。今日也是见了孙立无端冲撞,才使出了手段,说来道去,这也是他们恪尽职守,应有之举罢了。
孙立听完祖士远的介绍,心中也是感慨,与人一点恩惠,就得四海传扬,若无那返乡人的好话,如何能得这荆湖的豪杰。他可是知道这縻胜的,一柄长斧,能让梁山群雄顾忌,是对阵不让索超、杨志的角色,唐斌就是死在他的手里。现如今,也能称之为孙立麾下的头一号猛将了,这样的人物让他白捡,他自己又怎么能够不骄傲呢!
想到这些,孙立就与堂中众人吩咐,以后还要再接再厉,但凡是有人求到庄上来,务求做到四个字,那就是“有求必应”。
又对祖士远询问,縻胜一共带来了几人,祖士远回道:“除了他还有十五个,其中贺吉、郭矸,陈贇三人与縻胜最好,也都是熟拿枪棒,武艺超群之辈?”
孙立一听,就更是兴奋,竟然还是一带三,这下可算是将楚王殿下的隆中山猛将团,给团灭了。当下就嘱咐道:“待会儿厅中设宴,将他四人全都请来,我自与他们接风洗尘。”
“縻胜兄弟,刚才真是对不住了,我这也是头回当爹,难免有些躁动,身上没有什么不适吧?”孙立一见縻胜的面,就连忙道歉,以期缓解刚才的尴尬。
縻胜是连忙摆手,直称没事,贺吉、郭矸,陈贇三人也在一旁赔情,但都被孙立拦下,与他们说道:“既然身上没事,那就最好,今日这宴,一是庆我喜得麟儿,二是为你们兄弟接风,所以只要尽情欢饮便是,其他不必再提。”
“开山斧縻胜、分水枪郭矸、劈风刀贺吉、落日弓陈贇、见过哥哥,今后愿为哥哥牵马坠蹬,万死不悔。”縻胜四人对着孙立俯身下拜。孙立是一一扶起,大声笑道:“好,我孙立今后就仗着兄弟们为我开山分水,劈风落日了。”
可能是初为人父的缘故,孙立最近是更有干劲儿,诸事处理的利落,营中的兵马操练得精熟,家中的生意也是越发的兴隆。造纸印刷的作坊,因为三倍的工钱,也引来熟练的技工,又在铅体子模的帮助下,赚了个盆满钵满。有了縻胜他们的加入,商队再也“不用妈妈操心了”,往来东京、大名府的同时,还去过梁山两趟,送了些物资和工匠。
知州相公在孙立糖衣炮弹的打击下,是彻底沦陷了,两百骑兵都被他整合一处,好像成了孙立的私兵,每日里随着栾廷玉演练急袭。都监陈琦稍有微词,孙家印坊的一成干股,便被孙立双手奉上,为了印证什么叫做“千里做官只为财”,陈都监天天追着孙立歃血为盟。
而诸事压身的孙立,竟然每日还要挑灯夜战,笔耕不辍,说是要为儿子编写什么教材。但孙新他们则一致认为,孙立是因为最近事顺,所以有些膨胀,觉得做个武夫已然不配自己的身份,想是要考取个功名,当两天秀才。
孙立在得知他们的想法后,是嗤之以鼻,忽然觉得世无知己,倍感孤单,轻吟一首拨不断.大鱼,“胜神鳌,夯风涛,脊梁上轻负着蓬莱岛。万里夕阳锦背高,翻身犹恨东洋小,太公怎钓?”权做安慰。
众人一听,甚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