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嘎”又是一阵雁鸣声,又有几只落埃尘,花荣好像很爱这射雁之事,孟秋之月鸿雁来,他要射下几只下酒,三春之时雁北飞,一样也不会放过。似乎只有这射雁,才能完美展示他射术的高明,可孙立,恰恰是个喜欢鸟的,看到如此场景,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不免就要出言相劝,“兄弟,够你下酒就好,大小是个生灵,还是少射两只为好。兄弟,这头雁可不能射啊,没了头雁,它们会不识路途的。兄弟,差不多行了,再多也是浪费。”
孙立在这边大喊大叫,却没有让花荣,少了半点射猎的兴致,倒是引来晁盖、卢俊义他们几人的取笑。
晁盖说道:“咱们寻常那能吃得上雁肉,今日全托花知寨手段,可以吃他个尽兴,你怎么还要阻拦,感情就你是属雁的,要这般维护它们。”
卢俊义说道:“不想孙兄还有这般柔软的心肠,不过有好生之德,这老天必会护佑,以后孙兄定然是个有大造化的。”
花荣、燕青这两位主要猎手,看他们这边说得热闹,便也想过来凑趣,这才收弓拢箭,停下了射猎,燕青纵马当先一步赶来,口中还不停的喊叫:“花将军果然是神射,这走马射雁,也能例无虚发,小乙今日算是开眼了。”
卢俊义却冲他说道:“就早该让你认识花将军,不为学他的本事,而要学人家的气度,真正的高手还用到处炫耀,也正好能免了你那目中无人的性子。”
花荣接着卢俊义的话说道:“卢员外客气了,小乙兄弟的射技,已是上选,堪称是我目前仅见的高手了。”
卢俊义笑着回道:“将军可不敢夸他,要不然他又不知道,这天高地厚喽。”
众人听了皆是一阵轰笑,可孙立却想,这花荣的弓箭,张清的石子,鲁智深的力气,戴宗得速度,这可都是水浒无解的存在呀!任你再这么练,那也是无法超越的呀!
花荣看到孙立一直没有说话,便对他问道:“刚才听得哥哥喊叫,不曾想哥哥还对这禽兽也有了解,要不怎么还会知道,雁群没了头雁便会迷途呢?”
孙立自然知道,他们是存心要拿自己打趣,又那会让他们如意,就决定装回神棍,也拿大话震他们一震。于是就对他们讲道:“你们以为我只是怜惜这鸟儿性命,其实不然,只因为这大雁,乃是鸟中之灵,端的是有情有义,最是不同寻常。你们若是要问这情,雁它就是情挚的典范,你们可以仔细的观察,这往来的雁阵往往都是双数,这也就说明,它们一旦失去了配偶,是绝不独活的。结亲不是也有纳雁之礼,古时是因为觉得它们,懂得初春往北,入冬南归,应时节而迁徙,所以取其顺乎阴阳之意,但也不乏取其这忠贞一说。而要说这义,你看这雁群的头雁,必定是体大健壮之辈,本可以独飞早行,但却从不放弃同伴,也正是因为心怀大义,才愿甘冒风险,领队于前。你们说似这等有情有义的生灵,难道不正是我辈之楷模,又怎好轻易射杀呢。”
花荣听后表情十分古怪,苦笑着脸对孙立说道:“照哥哥这么一说,我可真是羞愧难当啊,竟然会做出这等不仁不义这事。”
孙立连忙劝道:“也不用矫枉过正,毕竟它们还是畜生,以后尽量少射一些就好,都像兄弟这样,早晚便会射光,那这四野荒山,不是也少了不少生趣吗。”
还不等花荣回话,小满就急着向孙立问道:“大哥,那这些已经射下来的生灵,我们是不是要找处风水好的地方,先将它们妥善安葬,再虔诚的超度一番,也好让它们早入轮回,将来也好再托生至人间。”
孙立一听,那不是疯了吗,就顺口而出,“好不容易射了下来,不赶紧洗剥干净,拿过来烤炙,却想埋了它们,你是不是傻!”
众人自是一阵大笑,都来埋怨孙立作怪,耽误了这“烤雁”的时辰。闻焕章也是笑着对孙立说道:“你呀!果然有几分歪才,也算是善辩,埋没于军伍乃是国家无眼,若是能供职御史台,必定会青史留名。”
快乐的时光总嫌短暂,笑闹之间天色已然不早,卢俊义、燕青主仆二人,在孙立他们的劝说下准备回城,而孙立他们也自称,要就此早归家园。卢俊义是知道实情的,但这话他却无法说明,只能隐晦的表示,若是孙立有所需要,他卢俊义是责无旁贷。孙立也觉察出卢俊义仿佛知道了些什么,但也不会把话挑明,因为他并不想让卢俊义冒险参与其中。就想岔开话题,于是就打着哈哈的说道:“卢兄,咱们既然都说定了,要搭伙做这买卖,你不来趟登州,恐怕是不行的,正好我夫人可就要临盆,到时我会派人来通知你去吃满月酒,你可不能推辞。”
卢俊义猜出了孙立的心思,无奈的长叹一声,不知是感叹孙立的仁义,还是叹息自己的怯懦,总之是没了话语。但当他调转马头,策马而奔时,远远的却传来了声音,“孙兄到时不必派人来请,我自会记挂着时日,咱们登州再会!”
离别苦又怎算苦,最起码还有亲友惦念,有那再会时的憧憬。那像今日的杨挺,全家上下是披枷带锁脸刺金字,皂役押送棍棒加身,发配边远为奴做俾,此生怕是再也难有期盼。路过街边曾经的家宅,现在也已变成他人府邸,倒引得小儿幼女不住的啼哭,招惹那些皂役的打骂,两旁百姓多有怜悯的颜色,却无一人敢上前相劝,眼见这一家凄惨,就此踏上了发配之路。
日上三竿,八个皂役押解这八个囚徒,整整走了半天,这期间他们是滴水未饮,粒米没吃,任谁也熬不住了。眼见着前边有处赤松林,林深树大,甚是幽静,其中有一个皂役提议道:“哥儿几个,就这儿吧,咱们先歇歇脚,吃点喝点,再行上路也是不迟。”其余几人也都是叫好,便把这一干人犯,往松林深处带去。
俗话说林大无光,在这正午时分,竟也显得是异常的阴森,几个皂役仿佛并不在乎这些,席地而坐,又拿出了酒肉,就开始吃喝起来。杨挺这一家人,也是快一天水米没打牙了,几个大人还好,可是孩子们却捱不住饿,一个个都是眼巴巴的看着,肚子也不争气的开始叫唤,就都跑过来围住了自己的爹爹,将希望再一次寄托在他的身上。
杨挺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便走了过去,对这几个皂役说道:“各位差官,临走之时,卢员外不是派人送来了钱财,托咐几位要照顾我这家小,孩子们不禁饿,差官们能不能匀出一点吃食,给孩子们添补几口,待会儿也有力气走路不是。”
几个皂役,在听了杨挺所说之后,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都笑了起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皂役,起身对杨挺笑着说道:“杨员外,让姑娘公子们再忍忍,忍一会儿,就不会饿了,至于说走不走得动,您呀!大可放心,咱们这就快到了。”其他皂役见他说的一本正经,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杨挺就是再木讷,也能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便对他质问道:“你们要草菅人命,难道就不怕国法不容吗?”
那魁梧的皂役接着说道:“老子就是国法,我看你这老儿是富贵享受的年长,让猪油蒙了心智,你惹谁不好,竟敢招惹梁相公,人家可是蔡太师的女婿,你不知道当今是谁家天下啊。跟你说,你这都不算是枉死,是自己找死,冤有头债有主,这会知道该找谁了吧!何况,我们兄弟也算是行善,让你一家老小能死在一处,这是多大的造化,待会儿让你的老婆们,好好伺候伺候我们兄弟,我们一准给你们来个痛快。”
旁边的皂役,笑得是越发的癫狂,而杨挺,却已经没有了愤怒、怨恨的心思,更多的是不解,他抬头看着苍天,将心中的疑问,用咆哮的方式喊了出来,“我杨家几代行善,乡里间搏了个乐善好施的名头,到头来到底有什么用,就是横尸荒野吗,苍天啊,你当真是瞎了吗?”
就这一气的咆哮,好像是用尽了杨挺,最后的气力,喊完之后,他便目光呆滞,步履蹒跚的朝家人们走去,他已经认命了,安静的等待着自己的结局。而这时一句很是突兀的话语传来,却把在场的众人都给吓了一跳,“杨员外,我可不是专门按照,这俗套的桥段来的,真的只是为了隐匿身形,才走得慢了些,让各位受惊了。”
杨挺还在愣神,而那几个衙役,却已经是反应了过来,看着眼前这四个来者不善的汉子,就都把刀棒紧握在手,警惕得盯着他们。还是那个魁梧的皂役,又站出来说道:“好大的胆子,知道我们是听命于谁吗?我们是…啊…”。
无名无姓之辈,谁会有耐心听他多话,花荣就是嫌弃他太过于吵闹,便一箭穿喉,登时就结果了他。其余的几个皂役,见他们真敢动手,便一起冲了上来,没什么好说的,他们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之上,眨眼之间,便只剩下了两个。
那真是磕头如捣蒜,一个劲儿的喊着“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孙立是最看不得人们,面对生死而放弃尊严,于心不忍的对他二人说道:“好了,二位兄台先别求了,有句话我地跟你们说个明白。”
那二人一看事有转机,便抬头看向孙立,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相求,希望他能发发慈悲,快点放自己逃命,孙立等他们安静下来后,才接着对他们说道:“我其实和你们一样,也在衙门里面当差,明白你们也是听命于人,身不由己。”
那二人听了,便忙着点头,直夸孙立英明,就怕言语有所触怒,引他会出尔反尔。孙立见他们听了进去,便又继续说道:“首先我不是炫耀,我比二位混的稍微好点,职位登州团练,家里还有点买卖,百十个兄弟跟着我生活。”
那二人又是一通见礼,孙立连忙止住了他们,继续说道:“我这家大业大,实在是个累赘,万不敢有半点马虎,所以真是不能放了你们,你们就是相求,那也是白求呀。”说着就抽出了腰刀,一刀一个将这二人给剁翻在地。
小满无语的站在一旁,看着孙立发疯。
而晁盖他们,已经将杨挺这一家老小的枷锁给劈开了,孩子都吓得够呛,瑟瑟发抖不敢说话。杨挺也是颤颤巍巍的来到了孙立的面前,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孙立也看出他的窘态,就忙着安抚,“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林外就有马车,吴教授他们正在等候咱们,待到了安全的地方,咱们再叙说这前因后果也是不迟。”
杨挺还能如何,只是跟着点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