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孙立若是舍弃不了这些所谓的情亲义气,那就只能证明他于这兵道一途,尚是稚嫩。
所以当他提出要即刻出兵为縻胜他们报仇雪恨之时,得来的不再是兄弟们的赞赏与拥护,反而是吴用、许贯中他们齐力的抵制和晁盖那少有的批评。
“这意气用事,自古就非良策。欲报大仇者,当先磨砺心智,积蓄实力,待有一击必中之时再全力施为,方为上策。我自知縻胜、贺吉一众,在你心中的分量,可他们亦是我的手足兄弟,但有这伤之损之我也是难以承受。而这一寨上下同为骨肉,孰轻孰重何以为凭,若仓促一战再有损伤,你我于心何忍。所以还望兄弟戒骄戒躁,三思而后行。”
晁盖的这一席话,虽说不足以安抚孙立这焦躁的心绪。但最起码是提醒到了他,这临战对阵是不能光凭一腔血性,舍生忘死也未必就能换的回这大胜,从长计议,虽说是显得窝囊,但要稳妥许多,而这也正是那常胜不败的要领。
话虽如此,可他在静思一阵过后,还是没有放弃报仇雪恨这事。但好在他没有再继续坚持要死拼硬撞,反而招来了几位军师,说起了春秋时围魏救赵的旧事。
“孙子曾对田忌说过,想理顺乱丝和结绳,只能用手指慢慢的去解开,不能握紧拳头去捶打;排解搏斗纠纷,只能动口劝说,不能动手参加。对敌人,应避实就虚,攻其要害,使敌方受到挫折,受到牵制,围困可以自解。”
吴用好像是猜透了孙立的心思,便与他说道:“官军水陆十万,我等就是倾巢而出,也无非是个两败俱伤。不如整合精锐,另辟蹊径,以攻其不备之所在,一来可重塑军心士气,二来也好打破这对峙的局面。”
其实孙立也没有想的如此琐碎,就是想出口怨气罢了,不过吴用已给他找好了台阶,他也没有理由不往下走呀!
有了这正当的理由,反对之声自是骤减。孙立趁势便指派了时迁先去那官营之中查探,也好了解一番縻胜他们的现状如何。接着又吩咐戴宗、马灵几个,让他们分头去侦查周边各处军州府县的内中虚实。
虽说他的这番举动明显是准备用兵,但晁盖见他调配有度便知他的思绪已是恢复了清明,也就不再阻拦。毕竟这满山的头领可没一个是善类,有仇不报这事就不可能发生在这梁山,所以这战是一定要战的,但前提是不可盲目行事。
为了确保这万无一失,晁盖还特意的代诸位军师多问了一句。“兄弟,你打算要如何行事?”
孙立也自是不会隐瞒,“我欲趁高俅得此大胜,志得意满之际,拿下郓城县以阻断其粮道,逼其反扑,从而消耗其兵员于坚城之下。至于具体方略,则是分兵两路,以合奇正相辅。一路由李俊为首,多派几营人马配合,若能摆出副决一死战的姿态最好,不要怜惜火石炮药,只要牵制住高俅的大军,此役当胜。”
“郓城可是处墙高堑深之所在,急切之间如何破的?”宋江作为郓城土著,对当地是情况自是了如指掌,见孙立有如此信心,不免好奇的问道。
孙立却随口而答,“我带凌振同去,用上两车火药炸开一座城门当是不难。”
许贯中又问,“城门若损,又如何抵挡的住官军的反扑?”
孙立道:“待我进城之后即刻用砖石封堵。那郓城四门我只封其一,想来是不会影响用兵的。”
吴用接着问道:“若官军四围,又该如何脱困?”
孙立道:“水泊,郓城各分彼此,高俅调军来围此处,你们就在彼处大张旗鼓,而高俅在彼时,我又自会在此袭扰不停,总是要让他疲于奔命才行。”
晁盖见孙立这侃侃而谈,思路清晰,便即刻就恢复了对他的那种盲目的相信,是当下就给予了肯定。“此策可行,还望兄弟速下将令。”
于是孙立便调拨了孙安、唐斌、杨志、史进、李逵这几路步军,外加史文恭、张清的两队骑兵。皆由阮家兄弟将其运送到郓城附近,等到全都集结一处,再行那大举进攻之事。
接着又调了宋江这个地头蛇去安稳民心,朱武、许贯中则要随军参赞,还首次把已是久经培训的医护营用作了实战当中,领头的正是沈华和扈三娘。
待至午夜时分,这近两万的人马可就全都登岸了,他们是人衔枚马解铃,少点火把,全靠月光前行,为的自是这出其不意。
而此时在那官军大营之中,却依旧是灯火辉煌,中军大帐更是频频传出这管弦丝竹,笑语欢声。
高俅在一众部将的阿谀奉承之下,已是有些微醺,双眼迷离的对那出策的王彦说道:“自这晁、孙之辈祸乱山东起,这左近的官府,朝廷的大军皆是久战而无功。刘正彦自诩家学渊源,照样是损兵折将。我每每思虑到此便不胜恍惚,想他这洼中的匪类,难道还有三头六臂不成,今日近看亦不过尔尔。你的好处本帅已放在心中,只要这梁山早定,你的半世荣华便指日可待。”
王彦此时亦是被酒气顶的满面红光,但神志还算清晰,他先向高俅谢了三谢,又趁此良机进了几句忠言。“望太尉明鉴,按先前探报所述,这水泊贼匪怕是已有数万之众,今日一阵尚未伤其一成,既然筋骨具在,我们可不好放松。常闻他们好讲个草莽间的义气,如今这兄弟离散,想必他们也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所以还是要小心谨慎。”
高俅现在可是坐拥十万之众,对此事自是满不在乎,但看在他先前的功绩,还是装出了十分受教的模样。
但也有那不识趣的,统制官党世雄闻听此言是火冒三丈,将手中的酒碗重重的放在了几上。恨声说道:“我只怕这些贼寇不来,泄不得心中的仇怨。”说着,他就离席跪在了当地,对高俅是插拳行礼道:“求太尉准我去取了那贼人縻胜的狗命,已祭奠我兄弟的在天之灵。”
要说这党氏兄弟,那可都是他高俅的心腹爱将,此番折损了一个他也自是不喜。所以在大军归营之时,高俅可就动了杀心,要将这被俘的一干人等明正典刑。关键时还是靠着关胜阻拦,这些人才又多活了一阵。
可关胜的话却深合高俅的心意,所以他依旧是不能答应这爱将的请求,只能是先行宽慰了事。“这伙贼寇本就该万死而无赦,可关将军先前所言亦是有理,不可急于这一时半刻。我等的功绩可全靠他们来彰显,要是都成了死尸,那些无趣的言官还不知要如何编排我等,杀良冒功的帽子一扣,你我且不是白忙活了一场。不过你但放宽心,只待有司查验之后,是杀是刮悉听尊便。”
话说到了这份儿上,党世雄也只能是拜谢了。
就在这一干将佐还在讨论这功过是非的时候,孙立他们也终是摸到了郓城的城下。
从城头上那微弱的光亮来看,这夜间的巡查可是不严,但孙立还是调来了两千弓手,朝城头漫射,就是不想给这官军向城下窥视的机会。而零星的几声惨叫,也证明了这浪射的收获着实是不好。
紧接着就听到了城内的锣鸣号响,孙立也不敢再做耽误,便吩咐凌振速去炸开城门。在如此密集的箭雨掩护之下,凌振等人由几十个手持大盾的壮汉护送着,是快速的向城门处接近。
而在阵后瞭望的孙立此时也是十分的紧张,这可算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爆破试验了,谁敢保证不出差错。其实按照孙立的本意,是不打算让凌振亲涉这险地的。可是不想他凌振倒还是个有探索精神的人,坚持要亲自操作才行。孙立也拗不过他,而且也不放心其他人的手艺,所以也只能是听之任之了。
只见凌振他们将装有火药的车辆就顶至在了城门前,点起了火棉引线后,就不管不顾的往回跑,哪怕是城上偶有流矢射来,也是不能牵绊他们半步行程。单从这一点来看,就知道这些火药的威力定是不小。
当他们就快跑回到本阵之时,只听那“轰隆隆”的巨响是震破了云霄,烟尘里裹着火光,激起飞石四溅,大地的颤动,震撼这众人的心神。待烟尘淡薄一些的时候,只见那尺许厚的城门已被炸的稀烂,那些毫无准备的官兵,被震死、震晕的还不知凡几。可就是孙立他们这些提前堵住了耳窝的人,此时也是晕乎的很。
不过趁着官军此时还深陷于惊恐之中,孙立便下令全军直线冲锋。而那微乎其微的抵抗,根本就耗费不了多少梁山人马前进的时间。
待进城之后,孙立便下令,命孙安、杨志、史进、唐斌分守四门,李逵带人去封堵缺口,史文恭突袭衙署,张清巡视街道以弹压不法。
当指派了宋江去衙署安稳局面之后,孙立又让医护营尽量救治,受伤的官兵。待诸事分配完毕之后,孙立便带着许贯中,去接收各处押解而来的官军,准备让他们做个劳力,去拆了官衙府库,好当作守城的工具来用。
这时朱武提议,当尽搜全城富户好将粮秣集中再统一分配,这样的话,待官军围城时他们也能多相持一段时间。
孙立当即同意此事,但又指示可以取用府库中的银钱,于一众富户以适当的补偿。其用意无非就是邀买人心,只想告诉这些寻常的百姓,他梁山匪只抢天下不抢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