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已有了这应对的方法,但梁山众人却都在怀疑,是段景住他们在故意的以次充好,想蒙蔽过关,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了。
而段景住,也看出了厅中众人的态度,是有所变化了。于是当即就辩解道:“想我们曾家,那可是靠着养马,贩马起家的,雇佣的马夫都是那最通马性的,不可能看不出这马匹有没有疫病。大概是我们在路上失了小心,照顾不到,才引出这一场事来。不过诸位头领但可放心,真要是病了,这诊金自然由我们来包,是绝不会让山寨吃亏的。”
可是以晁盖的性子,又哪会在乎这些散碎银钱,只要他们不是刻意隐瞒就好,不然的话,就是为了山寨脸面,也定是不会与他们善罢甘休的。
便对他们回道:“此事说来也是无妨,毕竟这路途遥远,也难免疏忽,只是下次要多加一些人手才好,实在不行,提前来个消息,我派兄弟于半道上迎接,亦无不可。”
段景住又还能说些什么,只能是忙着去感谢晁盖的胸怀宽宏。并保证要将此事做个长久,而且在回去之后,他是一定会和主家商量,把这马匹的价格再降上一降,说是答谢今日之恩情。
眼看着双方把话都说开了,此事仿佛将要冰消雪融了,可是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宋江,此时却开口了,“保正说得在理,再怎么说史教师也是孙兄弟的师兄,常言道不看这僧面看佛面,此事也不能太过于苛责,以免伤了兄弟们的情分。”
孙立其实一直都不太关心这马匹的事情,因为他知道那皇甫端也是一个半神的存在,只要他能上山,这些马匹就自然也就会安然无事。他现在是一心想着要怎样才能说服史文恭,远离曾家这个火坑,不想却被宋江瞅了这么一个机会,来了一个小小的离间计。
这事往小了说,是兄弟们要照顾他孙立的颜面,要是往大了说,是他孙立是非不分,竟为一己私利,至山寨公事于不顾。
这可是要争斗的信号呀!
孙立就立刻转头看向了宋江,想看看他还会有什么样的表现。不过宋江却再无开口的迹象,仿佛刚才那一句话,只是他一时的无心之失。而周围的众人好像都不在意此事,孙立也只好先收回了目光。
但这仔细一想,这事虽小,却也不能纵容,看来要找个时机与宋江好好的聊一聊了。自己千辛万苦把他招上山来,是要他为山寨大业添砖加瓦的,不是要他来磨砺自己的心智,他如果看不清当前的形势,那就休怪自己这雷霆手段了。
而现在,孙立也打算收回心思,先不去考虑这些,至于史文恭的事情,也不是就非要在这一时半刻来解决,毕竟这一厅的兄弟都在等着他的表态,好来处理这病马的问题。
只见他起身说道:“紫髯伯皇甫端的名声我也听过,此事应该难不住他。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这些马匹先单独的圈在一处,再做观察。”
然后突然看向了段景住,对他说道:“可是这么多马匹,要说都是因为路途不顺而萎靡,这种事情我是不会信的。所以,你们是一定要给我个说法才行,不然的话,梁山这个朋友,曾头市怕是交不上了。”
孙立这话音刚落,史文恭又对着郁保四、段景住说道:“我看此事也有蹊跷,我虽说对这马匹看护一事,不甚了解,但毕竟与马相伴这么多年,这精神与否还是看的出的。最近这些时日,常见庄上有这同样症状的马匹,它们总不会也是于路劳累的吧!咱们可都是常在江湖上飘零的兄弟,要是做了那不义的事情,以后还哪有什么名声可言。”
这厅中的好汉,一听史文恭所言,是立刻就焦躁了起来,谩骂之声是此起彼伏。有那性急的,就像是李逵、鲍旭他们,是早就按捺不住了,要不是周围有人拦着,就要上前厮并了。
眼见史文恭已经把这实底给交出去了,段景住、郁保四他们也就不好再做隐瞒了。于是他二人连忙跑到堂中,先是向左右众人不住的作揖,待这嘈杂之声稍弱后,这才说道:“我们的马匹确实是差点精神,但真是没病,有名的医工也找了好多,可都是这么说的,要不然,我们也不敢往这山寨上送呀!”
可他们现在再说什么,晁盖也是不会信了,就看向了孙立,想让他拿个主意。孙立先在晁盖耳边轻语几句,又对厅中一众兄弟们说道:“也是为了解开这其中的误会,此事就等那紫髯伯上山后再说,先将段兄弟他们安顿在客房里,不过要好生的对待,万万不可失了寨中的礼数。”
孙立这话音一落,自有那些负责迎宾的小头目上前,要将段景住他们引至在他处。而这时孙立又做了吩咐,“我师兄初来,当见我家眷一面,你们就将他带到我的家宅便可,我随后就到。”然后又对史文恭点头示意一番,而史文恭没做什么表示,但还是很配合的随着来人走了。
当他们都离开了这聚义厅之后,孙立便嘱咐吴用,要他待那皇甫端上山之后,亲自前去接待。先看看马匹的症状,但凡有了救治的方案,先来通报与他,万不可让别人知晓。又命祖士远,去挑些机灵的喽啰,让他们在山下四处的传扬,就说他曾家的马匹有了疫病,是不好养活。
从这番操作来看,孙立应该是想趁此机会,谋划那曾家的马匹,好一举将寨中缺少马匹这事,给解决个十之七八。
可孙立并没有就此事的缘由作进一步的说明,待安顿好这一众兄弟之后,他便与大家作别,准备回家接着说服那史文恭去。
今天这事让人心中难于愉快,晁盖又哪有心情再与兄弟们饮宴。所以在孙立走后,就打算让兄弟们各自散去了,而大家也都有了离开的举动。可这时宋江的一番话,又让众人不得不安坐与厅中。
“真是岂有此理,想他一处小小的村落,竟也敢冒犯我梁山虎威。还望保正即刻下令,让我带上三五千兵马,再劳烦林冲、花荣、秦明等兄弟相随。我定要为山寨踏平那曾头市,以解兄弟们胸中之气闷。”
宋江这话说完后,除了那个没有什么脑子的李逵出言附和外,厅中众人竟再无一个肯吱声的。大家都在面面相觑,心中暗想,“你宋江到底是个什么职事,还没有定下来,怎么就想到要带兵下山了,这也太高看自己了,就因为有个及时雨的名头,这一上山就想要当寨主呀!”
晁盖也没想到他宋江会来这一手,有这想法又为什么不对着孙立面说,难道他还真有这异心不成?
宋江对于晁盖来说,只算是个江湖同道,救他上山全为了义气。可孙立,那可是生死兄弟,他们之间的感情,就连这寨主之位也不及其万一。
所以,晁盖对宋江的做法就有些气恼了,当即就沉下脸说道:“山寨对外征伐,这是事关生死的大事,除孙寨主外,其余人不可妄谈,这是寨中的规矩。另外,久闻公明兄弟是郓城老吏,什么钱粮、刑名之事,想必也是精熟,而且为人正派,行事磊落。现如今,山寨唯有军法司裴头领处缺个帮扶,就委屈兄弟先与他做个副手,日后但有功勋,山寨自然会不吝提拔。”
宋江一看到晁盖的脸色,就知道自己是操之过急了,不想他与孙立还真是亲密无间,竟然连这一丝不信的空隙也没有,这样的正副关系倒是少见的很。
不过宋江也不见沮丧,一来他这只是个试探,他是知道晁盖的人性的,只要自己肯用心,迟早会是晁盖身边的近人。二来他也清楚,裴宣在山寨的身份地位,能与他做个副手,这也说明晁盖,还是给自己留有颜面的。
所以在想通这些之后,他也就欣然接受了这份安排。“谢哥哥看重,宋江定不辱命。”
聚义厅里的事情,孙立尚不清楚,而且他也不是多想知道,他现在是一心扑在史文恭身上,只想让他回心转意,也好为梁山再添助力。
“待此事一过,我便带师兄去趟相州,探望一番师傅,他老人家可是有一肚子话要和你说,这要是猛得一见面,还不知道要怎么夸我呢!”
史文恭却表现的心事重重,“兄弟,这事也许真是个误会,那曾家的几个后生我都了解,虽说喜欢用些权谋,但也不至于拿手下之人来送,想来这些马匹的情况,他们也是不知详情。”
“师兄还说这些作甚,此事有我,就不会误了你们,只是他一家老小要是知道了是你透露的实情,会不会有所责难呢!”
“此事无妨,但求无愧于心。”
“好,师兄这行事果然磊落,咱们兄弟也真是越发的投缘,不如就撇了那份教师的职事,与我同聚这梁山泊,共谋一番大业可好”
“此事兄弟休要再提,他曾家与我有恩,不把他家那几个后生教导出来,我又怎好轻言离去呢!”
史文恭最终也没有答应孙立的邀请。直说那曾家在他危难之时给他一处安身之所,恩义尚未报,他是做不出这离弃之事的。
孙立也很欣赏他这份知恩识义的举动,何况这来日方长,有了这师兄弟的情分,再请周侗来开导一番,还怕他再与梁山为敌吗?
所以在定下了什么时候要去看望老师之后,孙立就叫来了家眷相见。然后就不再说这招揽之事了,只是饮酒闲谈,细说各自的过往,以求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
要说这史文恭心中的苦水,那还真是不少,碰上个孙立又是爱听这悲情故事的,也就难免忘却时辰。这酒没吃多少,话可真是没少说,直到闻听鸡鸣声起,他二人才觉察出有些疲累的感觉,出门一看,已是日出东方。
两人都觉得此事不可思议,这也聊得太投缘了,在相顾一笑之后,孙立就出言留他在自家休息一番。可说是休息,他二人就是躺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全无睡意,虽说是各怀心思,但也都是因为能在此地相遇同门而感到庆幸。总的来说彼此之间都已有了较为深切的信赖感,而相互敌对这样的事情,应该是不可能发生在他们的身上了。
直到午后十分,有人来报,说是寨主相招。孙立马上就明白这是皇甫端到了,有可能连诊断的事情都已办完了,于是便叫醒了史文恭,要带他再去聚义厅,也好将这马匹之事弄个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