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的军、监有两类,领县的或是不领县的。领县的军、监与府、州是同级的,都是隶属于路,但实际地位则要低于府和州。而不领县的军、监,则基本与县是同级的,同样要隶属于府或州。
所以有宋一代,在县级以上、路级以下,行政区的划分单位有府、州、军、监四类,而县一级的单位也会有县、军、监三类。
朝廷置广济军于定陶,曾多次废置,就是因为此地并不是什么战略的要冲,他的作用也只是为了防治京东的匪患。
在那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时候,这里大多会废除军治,而改为县治,一旦赶上这世道不靖,匪患丛生之时,这里便又复置为军。一来是作为京东各州、府,用于剿匪的支撑,二来吗,也是为了保卫京畿,这里可是京东各地,通往东京的咽喉之所在。
既然有这么大的作用,那这里的防卫措施,自然是十分的周详了。由其是常驻在此处的三军禁军,其战力堪称是内地禁军的翘楚,几次校阅都有骁勇的美誉。
不过最近这一段时日,他们都被调到了郓州,去征剿梁山匪了,军中就只剩下百十来个老军,在看守营盘,还有就是那三千多户常驻的居民。
这里的情况,梁山自是十分的在意,所以在得知官军具已到位,而此地空虚时,就派出了一旅偏师前来兹扰,以期打破官军的部署。
而縻胜、贺吉他们兄弟,就是被吴用钦点,来完成这一任务的。当他们得知,这里只剩下百十来个老军之时,也就不会去想什么进攻的方略了。直接带着五百多兄弟,冲进了官军的大营,而那些老军也基本上是不敢反抗的,最多就是四散而逃,而这也省了縻胜他们再造杀孽,只需一味的放火就行。
但这里毕竟不是一般的行营,这可是集招募、屯驻、整训为一体的军镇,有着无数的库房、营房、校场、马场,总之是占地极广。
这一把火要是烧了起来,那必然是声威煊赫,足可以与攻州、陷府,相提并论了。而那刘正彦,要是还想保住这顶上乌纱,就不能不回师来救,这样的话,于梁山而言,最起码可以起到削弱敌军兵力的目的。
当然,其效果并不会马上就体现出来,毕竟这两地之间,还有二百多里的距离,没有两三天的时间,是怎么也不会传到刘正彦那里的。
所以在当夜的子夜时分,刘正彦亲率的大军,还是如约而至,兵临独龙岗了。
经过这一路的急行,听到了数次的噩耗,刘总管也真是气坏了。前后两路兵马,都是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六七千颗脑袋,竟在一日之间被人取了个干净。如果他此战失利,别说是想凭借着此功,官复原职,就是他这将门之后的头衔,也足以让他羞愤而死了。
盛怒之下的人,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的,而且基本上是无迹可寻,哪怕是拥有悠远家传的刘总管亦是如此。兵至李家庄后,根本不管什么长途跋涉,兵疲将乏,安营扎寨这事更是提也不提,先让一千弓箭手,发上二十轮火油箭。用途?焚庄。
密密麻麻,如同繁星一般的箭雨,顷刻间就洒满了李家庄的各个地方。这种攻击手段,对于主体结构为木料的建筑来说,基本上可以称作是灾祸了。
不过这李家庄的面积不大,又提前做了准备,庄里的人也多,虽说是四处火焰升腾,但大多是在第一时间就被扑灭了,损失也实在是有限。
而在这一番行动之后,听到了庄里传出惊慌失措的响动,刘总管总算是稍解了心头之恨。不过他也没想过要连夜攻城这种事,既然已经出气了,便下令停止攻击,就地警戒,而其他的人马就要开始搭建营寨了。
可是孙立他们,却也因此倦意全无了,都来到围墙上远眺着官军的动静。被惊扰了好梦的李逵,看起来甚是恼怒,嚷嚷着要出庄厮杀一阵。而他的这一想法,倒是得到了不少兄弟的赞同,就连晁盖都对孙立说道:“铁牛说得有理,何不趁其立足未稳之时,打他个措手不及。”
“敌军虽说远来,但准备还算充足,而且敌我人数相差悬殊,此时出战实属弄险,我们还是先回去睡觉的好。”
众人都知道,临战对敌这事,一般都是由孙立来最终的定夺。见他如此说了,就明白今夜出战已是无望,也就陆续的回去休息了。只有孙立,还朝着祝家庄的方向看着,也发现那里已经不见明显的火光了。
他心里想着的是,时迁在今夜是否能够进了祝家庄见到林冲。先前他们也是为了稳妥,约定要在后日夹击官军,以求能够合兵一处,好增加自身的防御能力。
正当孙立在这里心忧战事的时候,鲁智深却是满脸凝重的过来找他。
“师兄也是睡不着吗?不过也好,在这夜深人静,风高月白的时候,我也是正想找人相伴一番呢。”
而鲁智深却没有接他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说起了关于敌将刘正彦的旧事来。
“你也清楚,洒家本就是西军出身,时至今日也难免会顾念这袍泽之情,而这刘正彦的父亲刘法,正是西军的一员悍将。就连夏贼也常有,论名将必以法为首的说法,要仔细说来,他可算是扬名于危难之中,长期征战边塞,可谓是身经百战了。”
“遥想当年在进击河湟之时,他的功绩,足以让我辈称道。洒家至今还记得,当年是塞门寨受到夏贼的攻击,大将米赟阵亡,至使全军士气沮丧,城中汹汹,老将皆有忧色,唯有他刘法挺身而出,领兵猛攻洪州,斩掳五百余、焚荡族帐一万二千余、获孳畜铠仗二万又三千,是一举扭转了战局,战后得了个鄜延路第三将主将,军阶如京使。当年洒家还在侍奉老种经略相公,闻他在会州尔提克泉,迎战西夏主力大军,是一战破敌。他将敌军击溃后,又强渡黄河,纵横荒漠,追击了四百余里,大掠喀罗川,斩俘西夏军万余人,这可是为我宋人立下了不世之功。”
“而洒家与你说这些,只是觉得不应该让忠勇之辈伤怀,权当看在洒家的颜面,就留这将门之子一命吧!”
孙立倒是没有想到,鲁智深还会有这般的细心,想这两军交战已是多日,他却在此时才说出了此事,就证明他为此已是思虑多时了。
而且孙立在军中待了那么长的时间,又怎会没有听过这河湟虎臣的威名呢!所以他自然也没有要害那刘正彦的意思,但两军交战,难免死伤,他也没有刻意的想,去生擒活捉那个。不过,既然是鲁智深提出了此事,那作为兄弟,他是不可能,不予以答应的。
所以在第二日一早,孙立就此事,还特意的与众位兄弟们通传了一遍,“对那刘正彦,是只许生擒,不许伤”。
不过,不管是什么样的决定,于今日来说,都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因为孙立根本就没有打算出庄,只要求防死守就好,这主要是为了节省体力,减少伤员,好为明日的突围打好基础。
不过刘总管,可不打算让他们就这样的安然自处。由其是在听到了那千余伤兵的控诉后,他更是将这些梁山贼,恨到了骨头里。这种伤人的做法,可是远比杀俘,还要可恶,把每个人都弄断手脚,这让他们以后还怎么生活。而且,这也为自己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毕竟不能放任不管,可若是带上如此多的伤残,又势必会影响到大军的正常行动。
总之,这滔天的恨意,那是一定要发出来的,所以在当天的一早,刘总管便在帐中点兵,“刘宁、张肃、马伦、侯建、葛长青、葛长宏,你六人各带五百兵,轮流攻伐,就是不许给贼人半点喘息的空当。若是谁能先上墙头,本将就保他一个虞候,谁能杀贼一人,可得赏钱十贯。”
重赏之下,是必有勇夫。六队官兵是争先恐后的,杀向李家庄来。
孙立他们也是一样,提前就做好了分工,他与晁盖各带一班,轮流防守,也是为了节省体力。而这第一班,就是由孙立带队,李逵、鲍旭、黄信、穆春为辅助,
双方先是互射羽箭,不过官军的弓箭手,人数更多,他们很快就将来自墙头上的反击,给压制住了。这时,准备抢城的官军,在箭雨停息的那一刻起,就猛得往李家庄的院墙下冲。而这一处乡下土财主的庄院又能有多高的院墙,就算是早有防贼的意识,修到一丈二时,也就差不多了。
一丈多高的梯子,那不就是随便砍颗大树,就能造好一架吗!
于是,五六十架梯子,很快就搭在了墙头之上。孙立他们也没有火油之类的东西,可以用来烧毁梯子,就只能靠着用砖石、木料改成的滚木礌石,和守在墙头之上的众人来抵挡了。
而这个时候,也正是要依靠李逵的那种杀性,来激励士气。包括孙立在内,大家一看到那闪着寒光的板斧在上下翻飞时,就有一种莫名的激动在作祟,仿佛可以激增气力,甚至还有了比斗的心思。
但官军也并非都是孱弱之辈,很快就有人冲上了墙头。“副将马伦,为此战先登。”只见这位将官,是悍勇异常,一柄朴刀使得是出神入化,很快就在墙头杀出一片空地,让越来越多的官军可以在此立足。
孙立见状,便紧握钢鞭,当先冲了过去,步战时他最喜用鞭,因为这更能显出他的力大。冲入战圈之后,就直接去寻那马伦,也不搭话交谈,只是挥鞭硬砸,几下过后,那将便回手乏力了,眼看就能将他逼下墙头。
可这时,又有一杆长枪,从马伦身后探出,“军马使葛长宏愿求赐教。”孙立是完全有能力对付他二人联手的,只是恨这葛长宏多事,便加了力气,只朝他打去。想他也是刚上墙头,回旋的余地不大,只一下就被打中了肩甲,一头栽到了墙下。
就是眨眼的功夫,又是只剩马伦一个了,而孙立的身边却多了个赶来增援的鲍旭。马伦眼见是难以再支撑下去了,就也翻身跳下了墙头,官军也是为了掩护于他,就又是一阵乱箭齐发。
这样一来,官军此番的攻伐应该是要结束了,可就在片刻之后,又有大队人马冲杀了上来。孙立也是看了出来,官军这是要靠着人多的优势,使这疲敌的战术。
于是孙立便吩咐鲍旭;“速去通知天王哥哥,要他们即刻上来,看样子,咱们也只能是边打边换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