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林县十几里后,所过村镇皆是断壁残垣,死尸遍地,想来也是那田虎的部属做事太过,可以说是泯灭人性。
虽说常伴军旅,早已是看惯了生死,但这接村连镇的屠戮,还是让孙立十分的愤慨。
“贼性不改,终难成王事,世道不靖,只会虐黎民。”
一路上不见一个活人,这种阴森的氛围会促使孙立他们,加快通过的速度。其实孙立也明白,也许会有幸存之人,但是只要看到他们这一队人马,那就一定会先躲起来,毕竟这战事初平,谁能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但是孙立他们,也不会去刻意的寻找,只是会在有疑似活人迹象的地方,留下些钱粮,求个心安也就是了。
卢俊义对此事的感觉,更是寡淡,因为他曾亲眼得见,官兵们进村征粮时的场景,烧杀淫掠,也不比那贼匪,好上多少。
但他是不会与孙立说的,因为无用,只会徒增烦恼。
汤阴县东部的永和乡王家庄,就是孙立、卢俊义他们此行的目的。
这里距离林县足有百里开外,也因此没有受到一点关于战事的影像。大概是因为秋收已过,多数的人都在家中,村庄里就显得异常的恬静。
卢俊义担心,这大队人马突然造访,势必会惊扰到村民,于是就吩咐家丁们,在村外找处背风的地方安营扎寨。他只带上了孙立、马灵、小满,用各自的马匹驮上礼品,入村拜见恩师。
王明是本村的首户,又身兼里正,所以他的庄院非常好找。孙立他们离院落还有百十步距离的时候,就听到有一阵阵的呼喝之声传了过来。
孙立想着这院里面必有岳飞在习武,心情就格外的激动。虽说他已在努力的压制情绪,但这通红的脸面,还是让卢俊义看出些端倪。但是他却以为,这是孙立作为一介武人,对于周侗这位绝世高手的崇拜。
既然都是同类,心中了然就好,又何必说破呢。
上前叫门,说明了来意,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直到他们见到了周侗。
眼前这位年近七十的老人,面色红润,身姿伟岸,气势恢宏,果然是英雄的相貌,豪杰的气概。
卢俊义在为两边做了介绍后,孙立就一礼参下,甚是恭敬,周侗双手虚扶,连称客气,看样子他对孙立还是比较满意的。
院里有四个十二三岁的小伙子,正在用心的练拳,丝毫没有受到孙立他们来访的影响。
周侗手指着他们几个,为卢俊义一一的介绍道:“岳飞、汤怀、张显、王贵,都是为师新收的弟子。怎么样?想不到在这区区一村之地,竟有如此之多的良才美玉吧!”
“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四位小兄弟神形俱佳,学艺刻苦,日后必成大器。”孙立一心想要拉近与周侗师徒的关系,所以这溢美之词,自然是随时准备着。
周侗并不是那种会苛待弟子的师傅,对于孙立的夸赞也就不会反感。于是就先把孙立他们都让进了屋里,又将几位弟子喊来,与他们见礼。
卢俊义可是周侗门下,第一位入室弟子,作为开门大师兄,又怎会不受师傅的看重,所以岳飞、王贵他们,对卢俊义的态度那是十分的尊重。
卢俊义也有心把老恩师接到家中奉养,但老人家就是这闲云野鹤的性子,受不得半点牵挂。不想却在这汤阴,遇上了岳飞这个心思纯真,胸怀大义的孩子,便想把自己的衣钵交由他来传承。
前些日子,觉得是时候传授岳飞他们,这引弓之术了,这才去信卢俊义,让他备下马、步良弓二十张,派人送到这里。不然他卢俊义,是怎么也不可能找寻到师傅的踪迹。
所以,此次卢俊义来访,周侗并没有什么意外,还很高兴,毕竟这人一老,总是希望可以经常看到自己的至亲之人。
而且,他对这孙立的到来,也是很有兴趣,“老夫性格孤僻,少有朋友,但有一位至交却是最好,他现在任职登州,时常与我书信往来,曾经多次提起过你,真是不吝赞誉呀!”
孙立从这话中,马上就分析出他的这位老友,必是宗泽无异。连忙起身答话:“只怪小子做事孟浪,不思后果,倒是让宗前辈失望了。”
“忧国之人也非得就在庙堂之中,江湖虽远,但多是慷慨之辈,只要你不失本性,就算不得对不起他宗泽。”周侗倒是看得开,这大概与他同为江湖中人有关吧!
对于周侗可以如此的理解自己,孙立自然会很高兴,于是又上前躬身谢道:“多谢前辈指教,小子必是紧记不忘。”
周侗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又转头对站在身旁的岳飞说道:“五郎,去把你那机缘取来,让你师兄看看。”
岳飞答应后,先是十分恭敬的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出去。
岳飞这样守礼的人,是不会让人讨厌的,由其是像卢俊义这样有家传渊源的。只见他对周侗说道:“师傅好眼力,我这师弟,性格内敛,神情厚重,一看就是坚韧有骨气的人。”
周侗对此也很是赞同,不住的点头,就要与卢俊义细说这岳飞的事情。孙立一听是要说这,神情更是专注,支棱着耳朵,深怕漏了一个字去。
不想这岳飞也是少时孤苦,其父岳和为人淳朴善良,最尚义气,每当遇到荒年时,都要节减饮食,用来救困济危,可惜却早亡了。
好在其母是深明大义,不失为女中豪杰,一心抚养他们兄弟,使其成为识礼仪,知大义,性果敢,好学问,心济四海的好男儿。
而周侗也是因为亲眼看见,岳飞虽然家境贫困,但仍在其母的教导下,在沙土上学习写字。深受感动之下,才将其收为了入室弟子,愿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传授与他。
至于适才所说的机缘,则是前不久周侗带岳飞游历沥泉山时,碰到的一番奇遇。
却说是岳飞在那半山之中发现了一缕流泉,在流泉旁边的一块山石上,还镌刻着“沥泉奇品”四个大家,竟是苏东坡的笔迹。岳飞看到,那泉上有一个石洞,洞中却突然伸出一个蛇头来,眼光四射,口中流出毒涎来,点点滴滴,都滴在水中。
岳飞心想,这个孽畜,口内之物,有何好处,滴在水中,岂不是害人,就要将它打死。于是便捧起了一块大石头,望那蛇头上打去,只听得呼的一声响,刹那间,星雾迷漫,望着岳飞扑面撞来。岳飞连忙把身子一侧,让过了雾气,趁势想将那毒蛇抓住,可一声响亮过后,定睛再看时,手中拿的那里是蛇,却是一条丈八长的蘸金枪,枪杆上有“沥泉神矛”四个字。回头再看那眼泉水,已经干涸了,是一滴不剩。
众人听得都是痴迷,觉得这就是天降异宝与人,又都说岳飞定是有大机缘的,日后成就必是不凡。
而这会儿功夫,岳飞已经把那“沥泉神矛”给拿了出来,众人都围上来看。只见这抢,通身是精铁打造,寒光闪闪,摄人双目,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时周侗又说话了,“五郎,我让你把这长枪拿出,非是为了展宝,实是因为你这师兄,学尽了为师在枪棒上的手段,既然有这机会,何不切磋一番,也好取些心得。”
岳飞大概早有此意,只是不好提出,现在听了师傅的吩咐,连忙跑到院子中央,等待卢俊义的指教。
卢俊义可是成名已久,号称河北三绝,现在要与一个十二三的孩子相斗,难免有些拉不下脸面。
周侗最是了解自己徒弟的性格,于是便开口相激,“他们四个各有所长,我也是因材施教。岳飞和汤怀,精神专注,与你一样,最宜学那直枪长棒,张显机敏灵动,合适钩镰枪法,王贵力大势猛,就单传与他偃月刀。莫要小看你这位岳师弟,他的根骨可是远胜与你,要不是这年岁还小,我还怕他伤了你呢!”
卢俊义自然是知道,这是师父有意相激,但话已到此,他若还不下场,势必会伤了师弟的脸面。无奈,只好整理衣衫,提枪上前,就当是代师传艺,要与这岳师弟做过一场。
想他二人都是守礼之辈,招式之间极有分寸,只重技艺,不用实力,但确实是好看。你来我往几十回合后,卢俊义也渐渐的收起了轻视,开始相信了老师先前所说,这位师弟果然是天赋异禀,将来的成就应该会超越自己。
看他二人较艺,孙立很是技痒,他也是用枪的高手,自然想要参与其中。周侗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就叫场中二人停下,让孙立顶替已落下风的岳飞,再与卢俊义对上一阵。
这种安排让孙立和卢俊义都很满意,想他二人虽说相识已久,但一直没有机会切磋一番。卢俊义现在正是性起的时候,孙立也是早想与这水浒第一高手较量一番,所以,这事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比起岳飞的“沥泉神矛”,孙立的“绿沉枪”就有几分粗制滥造的意思了,好在使得还算顺手,要不然他也准备去山上掏几个蛇洞,试一试手气了。
周侗把岳飞、汤怀几个都叫到了身边,嘱咐他们要仔细的观战。毕竟这孙立是门外之人,而且还是个难得的高手,这对于他们提升见识,还是很有帮助的
卢俊义的枪法与岳飞既然同出一门,招式自然是一样的,其动作古朴,招招制敌,常有一击必杀的绝招。进攻时有刺,戳、点、扫、挑,防守时有格,拨、架、挡、淌。它的独特之处是将防守和进攻两端融为一体,攻防间可以随时互换,防中带攻,攻中没防,使敌人无还击之机。
其绝技有“大漠孤烟“和“长河落日“,最高层次的还是以几乎无法防守,如惊涛拍岸,来势凶猛为名的“大浪淘沙”。这一招枪法集中了周侗武学之精华,整个套路有三十六个动作,是无任何花招,招招实在。一招含三招,三招变九招,招招隐藏杀机,招招可以出奇制胜。
而孙立的枪法,就只是军中通用的高家枪,各位看官,可千万不要小看这通用二字,但凡能被国家一力推广的,那是绝对不会平庸的。
就说这高家枪,那可是太祖皇帝赵匡胤的亲妹夫,渤海郡王高怀德的家传本事。所谓家传,就是人家爷爷,人称白马银枪,五代十国枪中之王的高思继所创。
至于说为什么军中的高手不多,那全在于人,又与枪法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