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爵夫人这段时间回家探亲了,至于子爵大人,自然是参加贝克子爵的宴会去了。
于是两兄妹一起吃了晚饭。
杜邦和艾琳没有选择相互喷射毒液,吃完晚饭之后他们各自回了自己屋子里头待着。
躺在床上的杜邦取出新买那块怀表看了一会儿,对于自己的审美观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欣赏:“看看这大气的纹路,看看这朴实的造型,看看这精准的走针……即便是黄铜外壳也是这么的赏心悦目。”
“咚咚。”
“少爷,是我,老约翰。”
杜邦收起了怀表,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了门:“老约翰,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是关于您做的那个除草机的。很幸运,这次它并没有除掉下面的草皮。”
“哦?那很不错,说明我修理的没有问题。”
“相比这个更糟一些……”老约翰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我去做其他事情的时候它好像发生了轻微爆炸,等我听到声音回来的时候,夫人最喜欢的那株四季青直接被它炸断了。”(这里的四季青和现实生活中的四季青不是一种植物,而是一种常年不败的鲜花。)
杜邦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
“或许你之前说的没错,做除草机真的没有什么前途……母亲大人不会把我的零花钱全部扣完吧?”
老约翰摊开双手:“或许在夫人回来之前,您可以再给她买一株?”
杜邦眼里有些绝望:“我会考虑的,但是在这之前,记住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
“呃……恐怕已经晚了。”
“什么意思?”
老约翰仔细地考虑了一下措辞:“实际上是菲利普通知我除草机爆炸了的。”
而厨师菲利普是圣安德鲁家里面公认的第一大嘴巴!
简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消息了,祸不单行这句话简直不会更有道理了!
杜邦这时候已经听见隔壁那个可爱的妹妹发出的,如同银铃般幸灾乐祸的笑声了……
杜邦“哐”一声关上了门,无力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挺尸。
“咚咚。”
结果门又响了,杜邦用屁股想都知道来的会是谁。
“我亲爱的哥哥,需要你可爱的、善良的、完美的妹妹的帮助么?”很好,就是隔着十扇门板都能听出艾琳语气中的讽刺味道。
杜邦气急,从床上来了个咸鱼翻身,随意抄起一件东西砸到了门上:“该死的艾琳,不要来幸灾乐祸,你给我走远点!”
“哈哈哈哈!”艾琳开怀大笑着走回了自己的卧室。
门里的杜邦满脸灰败地将自己脑袋埋到了枕头下面,垂头丧气了好一会儿。
他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眼里除了绝望就只有绝望了:“我c,我刚买的怀表!”
还有比可能破财更加悲伤的事情么?杜邦用实际行动告诉自己:有的。
那就是刚买的怀表连捂都没有捂热,就直接被自己摔坏了!
关键这还是人为损坏,根本没办法退货!
杜邦打开了怀表的盖子,果然,上面的时针都停止了转动。
“如果我自己来修的话,不会彻底报废吧?”杜邦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手却很不老实地取过自己经常用的工具,三下五除二就拆开了怀表的外壳。
杜邦平时的爱好不多,他是一个比较典型的宅男,能够不出门呆在家里最好不过了。看书和拆家就是他日常的业余爱好,如果他想养宠物的话,或许养一只同样喜欢拆家的二哈是个不错的选择,最少脾气相投。
当然,杜邦拆家的目的通常是为了搞一些发明创造,只是他做出来的东西多半会有些瑕疵……
比如那架极有可能导致杜邦损失惨重的除草机。
但显然,能修好自己做的除草机并不意味着可以修好自己并不怎么熟悉的钟表,杜邦显然有些高估自己半生不熟的手艺了。
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原模原样地装回拆下来的零件了。
没办法,杜邦选择了放弃。
他只能乱七八糟地把自己拆解下来的零件胡乱装回去,然后把外壳盖了上去。之后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工具,去洗了一下手,躺在床上郁闷地把玩着那块算是彻底被玩坏了的怀表。
昏暗的灯光下,杜邦有些疑惑地摸了摸怀表的外壳:”咦,翻盖上原来有图案么?”
他记得这块怀表外壳上应该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图案纹理的,但是现在摸起来很明显有凹凸不平的细密纹理感。
杜邦凑到了房间里的小型夜明水晶灯下面仔细地观察起了怀表上的纹路。
那是断断续续的几笔,看起来并没有多清晰,好像是一个举着长杖,长袍飘飘的男人。
杜邦心中一动,伸出手指用指甲刮了几下,竟然刮下了一层黄铜色的粉末。
等到翻盖上那层粉末都被刮下来之后,原本刻画在翻盖上的图画,随着覆盖在上面的铜粉的刮落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右手举着长杖,穿着一身长袍,胡须垂到了小腹位置的老人图案。
雕刻的刀工十分细致,即便是衣服上的褶皱和人脸上的皱纹、老人斑都能辨认出来,简直栩栩如生。
杜邦皱了皱眉头:“雕刻的不错,但是为什么选择雕刻这么一个又老又丑的家伙上去?”
不论从任何角度来看,这个老人的长相都相当寒碜。
尤其是他保持着那副憋着嘴微笑的表情,嘴里却根本没有两颗牙齿,整个人又猥琐又难看。
杜邦没有留意到,当他说老人又老又丑的时候,翻盖的图画上面,那个穿着长袍的老人图案微微有所变化。他那张皱纹密布的脸上露出了又羞又气的神色,原本微微抿起来的双唇更瘪了一些,甚至他裸露的右臂上面,有一条青筋浮现了出来。
杜邦打了个哈欠,收好了怀表,擦拭了一下手指。然后他悠闲地躺在床上,伸手从床头柜上取了一本《古尔达哈通古史》看了起来。
没看多少时间,楼下传来了一些喧闹的声响。杜邦立刻把灯熄了,脱掉衣服,钻到被子里假装睡着的样子。
果然没有多久,子爵先生就直接扭开了他的房门,生气地嚷道:“杜邦,我听说你毁掉了苏菲亚最喜欢的四季青!”
杜邦装作睡眼惺忪的模样,把头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悠长地打了个哈欠:“我亲爱的父亲大人,我才刚刚闭上眼睛,请让你可怜的儿子先休息一个晚上好么?”
威廉依然很生气,但却点了点头:“好吧,看在你给妹妹买了不少礼物的份上……但是你明天必须给我一个解决方案,我可不想你的母亲回来之后过来找我哭诉。”
“当然。”杜邦有些意外,他倒没想到艾琳竟然帮他说了几句好话。
这会儿杜邦只想先糊弄糊弄威廉,等过了今晚再说。
其实他已经在盘算自己兜里剩下的那些银月够不够买一株像样的四季青了,只是现在并不想听威廉絮叨而已。
等到威廉关上了房门,杜邦没多久就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随着夜色渐浓,整座城堡渐渐地安静了下去,灯光也逐渐熄灭了。
等到月上柳梢,柔和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映照到了房间里面。
杜邦脱下的上衫里面,那块怀表被刮去铜粉的翻盖在月光的照耀下流转着细微的光芒,而那副刻画着长袍老人的图画线条逐渐变成了明亮的浅蓝色。
等到所有纹理线条都变成蓝色之后,原本平静的房间里响起一声如释重负的呼气声。
那副图画竟然从翻盖外壳上面剥落了下来,落在地板上面。
那些虚幻的线条就好像被打足了气一样,落地的瞬间变得充实起来。那个手握长杖的长袍老人从一副薄薄的雕刻图画,瞬间变作了一个充满生机的大活人!
他志得意满地张开双手,闭着眼睛抬起下巴,享受着自由的愉悦感。
“啊~~多么新鲜的空气,多么美好的世界!”
“我,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法师,最伟大的发明家……”
“肖恩.洛里斯!”
“终于又一次降临了!”
张开双手拥抱世界的长袍法师先生睁开眼睛,突然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情,惊恐的连下巴上的长长胡须都颤抖起来:“等等,谁能告诉我,为什么那个杯子看起来会如此的巨大?”
他环顾四周,然后刚刚还意气风发、志得意满的肖恩大法师不敢置信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顶着半张火辣辣的脸颊,像块肮脏的抹布一样颓废地瘫到了地上。
是的,伟大的肖恩先生终于发现,自己的身躯如今竟然只有一个成人手心大小。
而他曾经那副引以为豪的磅礴魔力,如今仅仅只剩下不到万分之一,充其量也只够释放两个一级魔法的样子。
这位世界上曾经最伟大的法师先生再也受不了如此巨大的打击,双眼一翻,“嗝儿”一声仰头晕了过去。
“哦……伟大的肖恩.洛里斯一定是在做噩梦。”
“这一定是一个无比可怕的噩梦!”
……
我们很难想象以肖恩先生目前的体型,他究竟花费了多少时间、体力、精力才能从地上爬到床头的。
杜邦原本睡的正香甜,结果突然间被冰冰凉凉的水泼了一脸。
他摇了摇脑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半眯着眼睛看了看窗户,而此刻外面一片漆黑:“艾琳?你这么早就来捉弄我有意思吗?”
结果一根木柴似的东西用力地直接抽在了杜邦的脸上,力道么……充其量算给他挠了挠痒。
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愚蠢的小子,看这儿,我在这儿!”
“我去,什么东西?”
杜邦吓了一跳,把被子一掀,从床上跳了起来:“是谁在说话?”
“唔唔、唔唔唔!”
杜邦侧起耳朵停了一会,发现是从自己掀到一边的被子下面传来的声音。
他犹豫了一会儿,偷偷地把被子拉开了一个角。
“呼~~你是要憋死……唔唔唔。”
杜邦“刷”一下又把被子捂上了。
他困惑地眨眨眼睛:“我没有看错吧,我的被子里有一个小矮人?还是个那么丑的老男人?”
然后他又把被子拉起来,飞快地看了一眼,重新盖上了。
“还真没看错……这算是什么情况?”
“小子,你父亲就是教你这么对待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的吗?”肖恩努力从被子的另一头钻了出来,叉腰站在床上大口喘气,愤怒地指责道。
杜邦好奇地凑近了打量他,突然伸出手指挠了挠肖恩的老脸。
“哈,手感还挺真实的。”
“真实的手感?相信我,我还可以让你更真实一点……麻痹术!”肖恩被气笑了,手里的法杖一指,一道细链样的闪电飞入了杜邦的身体里面。
杜邦瞬间感觉全身僵硬,“Duang”一声从床上翻了下去,脑袋着地撞到了地板上。
好在这种僵硬的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瞬息的时间就消失了。
他捂着自己隐隐发疼的脑袋,兴奋地从地上爬回了床上,眼对眼看着肖恩:“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魔法师?”
“哈哈,我竟然见到了小说中才会出现的魔法师!”
“等等,你为什么和怀表翻盖上面的那个图案那么像?而且只有这么大一点点?”杜邦用大拇指和食指虚捏了一下,空出了中间短短的一截空气。
想起这件事情就更不让人愉快了。
肖恩瞪了杜邦一眼:“没错,我就是怀表翻盖上面那个又老又丑的男人。”
他特意在“老”和“丑”这两个字上面加重了语气。
“先生,可以解释一下这么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卧室里么?”杜邦心虚地拉开了话题。
“因为你把那块该死的怀表买回来了,明白么?”肖恩拄着法杖,烦躁地在床上原地绕起了圈子。
然后他停下了步伐,用一种坚定的、充满蛊惑性的语言努力说服杜邦:“听着小子,现在,我,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法师、同时也是世界上最伟大发明家——肖恩.洛里斯将赐予你一个珍贵的机会。”
“一个能够帮助伟大洛里斯的机会。”
“而作为你帮助我的回礼,我将欠你一个人情。”
杜邦撇撇嘴:“好吧,就算姑且我相信你的人情会很有用。但是在我所知道的所有的史书中,可都从来都没有提到过你这位伟大的法师兼发明家?”
“不可能!”难为肖恩一把年纪,激动起来竟然能一蹦三尺高——当然,这是相对他目前身高来说的“三尺”。
“你这是在污蔑我!肖恩的伟大毋庸置疑,我的名字必然在世间流传,被无数人所歌颂!”
杜邦打开灯,借着亮光在书柜上找了一会,抽出了一本《五百年风流人物》扔给了肖恩。
“看看吧,这是五百年以来最有名的那批伟人。我可不记得其中有你的名字——不管是检索还是内容,都没有提到过有一个叫做洛里斯的伟大法师存在。”
他看了看《五百年风流人物》的大小厚度,又看了看肖恩的模样,有些犹豫:“需要我帮忙翻书么?”
“不需要!”肖恩挪到了书前面,用手里的法杖操纵着那本厚厚的书籍,气咻咻地拒绝了杜邦。
“那你随意。”
肖恩看书的速度极快,用一目十行也不足以形容。
实际上杜邦认为他恐怕并没有认真看书,因为他是一页连着一页翻过去的。
没有多久,肖恩就看完了《五百年风流人物》,只是状态显然不太好,摇摇摆摆的,站都站不稳了。
肖恩颓废着,双眼无神地坐到了床上,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不对,这本书里的人物我一个都没有听说过。”
念及至此,他高兴起来,举起了手中法杖,看着杜邦:“这或许说明我出现的时期在他们之前!”
“好吧好吧法师先生,你可以先把手里的那把法杖放下么?我总担心里面会再飞出一道闪电。”
杜邦举起双手做投降状:“那么伟大如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一枚据说全新的怀表翻盖上面充当装饰图?”
“另外,你到底多大年纪了?”
“我也不清楚……我脑海里很大一部分记忆都被封印住了,而根据我浩瀚的魔法知识来看,能封印记忆的只有法师本人。”
“至于年龄……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除了女人,法师的年龄也是一个秘密么?”
杜邦翻了个白眼:“你的意思是,你自己把自己记忆封印了一大部分,顺便也把自己烙印成了一副雕刻图案?”
肖恩老脸一红:“不仅如此……事实上我现在只剩下了很细微的一点魔力。这才是我需要寻求你帮助的原因。”
听了这句话,杜邦瞬间判断出了肖恩.洛里斯恐怕是一个相对单纯的古板法师,这么重要的信息竟然轻易就告诉了他。
当然,像肖恩这样没有什么城府的人,打交道的时候显然能够更加让人放心一些。
“我可以帮助你,那么我的好处呢?”
“肖恩的人情就是最大的好处!”
“可实际上你的人情对我来说或许狗屁都不是。”
杜邦想了想,面露喜色:“你能够修复一株被炸断的植物么?”
肖恩睁大了双眼:“你想让我帮你治好那株四季青?”
“不不不,我的法术可没有那么廉价!”
“这样吧,我可以收你当弟子,然后你可以尝试自己去搞定这些破事。”
“好的。”杜邦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但是导师,如果我们不立即治好我母亲喜欢的那株四季青的话,恐怕你可怜的徒弟在学会魔法之前,马上就会失去了最后一点微薄的进账。”
“难道我们不需要金朗就可以达成你的目标么?”
肖恩沉默了一下,一巴掌捂住了自己的双眼:“该死的杜邦……立刻带我去看那株四季青。”
“现在还早。”杜邦不太乐意,现在还没到两点,这个时间去花园吹冷风绝对不会是一件多么让人愉悦的事情。
“我是说,现在!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