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歇,酒菜也逐渐端了上来。海棠春一行人,被李桑林请入了内宅,在花厅中,见到了李兮兮。
李兮兮已经换下红妆,换上了一件中性的紧身衣裤,素雅的洁白,勾勒了她最本来的样子。
“这铃铛喜欢吗?”海棠春问道。
李兮兮与之相对而坐,李桑林也走开了,花厅中只剩她们两人。
“很好,只有一只的时候,合不上调,也不响,两只一搭上,好像什么都能穿透,我一直想奏出桑林曲,起先,我还以为是音阶不够,试了试其他的乐器,也不行,现在我才知道,这首曲子,只属于这对手铃。”李兮兮感激道。
“我叫海棠春,是国花会的名号,本来的名字,也记不得了,要是你愿意的话,叫我海棠姐,或者春姐,都可以的。”有些童稚的脸上,挂着暖意。
“海棠姐?就叫海棠姐吧,你是为我来的吗?”李兮兮问道,带着些愁思。
“对,你怪她吗?你亲生娘亲。”海棠春问。
“她还在!过得好吗?”李兮兮平静道。
“她还好,时时念起你,你不奇怪吗?”海棠春诧异道,她已经准备好花费口舌,去说服李兮兮,和她解释当年的事情,为什么她会留在这里。
可是,她什么都没问,平静得像是早就知道,但她的心跳,发烫的脸,都在诉说这不平静,举止却没有任何异常。
“我不奇怪,也不想知道,既然过去了,还提起来作什么,现在的日子,我过得很好,谢谢你的铃铛,让我奏出了桑林曲。”说着,李兮兮将海棠春带来的手铃放下,起身便走。
海棠春静坐着,看着她的背影,不觉有些失神。
娥皇见李兮兮走开,步入花厅,见海棠春还在失神,没有打扰,便在一旁静候。
“鹅黄儿,她跟她母亲,可真像,要说不是亲生的,我都不信,血浓于水,果然如此呢。”海棠春笑道,眼中泛着泪花。
娥皇腹诽不已,要真是血浓于水,你干嘛连名字都不愿再提,也要和自己父母彻底断了关系,当然,只是心里念叨,却是不会说出来的。
“她好像不愿意跟我们走。”娥皇扬了扬头。
“她会愿意的。”海棠春收起了手铃,摇了摇,声音却微弱的紧。
前院里,海棠春的强势出场,让许铎松口气的同时,也生出一种无力感。
他知道,这个恶名远扬的女人,很在意李兮兮,很关心她,那自己在做什么呢,像一出滑稽的表演者,观众却是寥寥。
许铎独自一人,低着头,木然不动。
广成正喝着酒,总觉得少了些东西,看向许铎身边空落落的座位,走了过去。
“许铎,你怎么知道,海棠春会来,而且,会制止这场婚礼呢?”
许铎抬头,看了眼广成,又低下头去:“我不知道是她,甚至不知道会有人来?”
广成微微惊讶,旋即问:“那你还在人群中,那么笃定?”
“广成,我问你个问题。”
“你问。”
“有一刻钟的爱情吗?”
“难道没有继续下去的可能吗?”广成沉着声道。
许铎凄然一笑,没有说话,神色中多少有些苍凉。
广成按住他的肩膀,缓声道:“之前你可以,为什么现在不行,海棠春又算得了什么?”
广成用最轻的声音,在许铎耳边放狠话,希望他振作些。
很多时候,他也搞不懂这个好朋友,看不到机会的时候,兴致勃勃,如今看起来有机会了,却神情萧索。
“因为之前的人,只要她不愿意嫁,就是她的敌人,而这个人,却是她的亲人。”
广成这才明白,他失去的,不是战斗的意志,是失去了敌人,这一刻,许铎和李兮兮,不再站在同一边了。广成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说,一刻钟的爱情。
宋刻和山木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
山木道:“你喜欢她,就变强吧,否则,便不能拥有。”
这个稚嫩脸庞上挂着的白发,似乎刻下了一段痛彻心扉的过往,否则,时光怎会如此仓促,令少年白头。
许铎却大笑起来,这笑声在酒宴中并不引人注目,敛容道:“你错了,喜欢她的人,就是现在的我,等变强了,我还是我,她还是她吗?”
山木失望道:“那么你就认了?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去爱她。”
许铎又是大笑:“已经爱了,在前方还是一片迷雾的时候。”
“你的爱可真廉价。”
“爱本来就廉价,只是有些人装作很高贵。”许铎不屑道。
“你!”山木正待发怒,宋刻制止了他。
“老实说,你让我刮目相看。”宋刻对许铎道。
“谢谢你愿意花这个心思来看。”许铎有意避开,不愿多费口舌。
宋刻洒然一笑,不多话,便走了。不久,山木匆匆折返,放下一把剑。不带感情道:“交个朋友吧,这把剑送给你。”
“你舍得吗?”许铎笑道。
“你敢收下吗?”山木居高临下。
“我收下了,谢谢,不过,暂时没有东西还礼,要是以后还能再见,再说吧。”许铎收起剑,甚至没有道别。
山木对广成道:“我舅舅说,如果你愿意,可以去沧浪江良石城。”
将一把匕首放在广成手里,广成还待说什么,山木已经走远。
许铎猛喝了三碗酒,起身时还有些摇晃。广成欲扶一把他,却被许铎推开。许铎拿起那把剑,快步离开。
广成没有跟去,伫在原地,看他的样子,有些难过,却无可奈何。
屈恬上前问道:“他怎么样,没问题吧。”
“我也搞不太懂他,不过,让他静静吧,他自己的事,他会处理好的,我们还是考虑考虑我们的事情吧。”
屈恬却是疑惑道:“我们的事,还要怎么考虑,难不成,你果然骗我?”
广成在人群中将她抱住,好像这场酒宴,是他们两人的婚礼的一般。嘴唇放在她耳边道:“自然是什么时候结婚的事。”
许铎的事让他触动,对于眼前人,更是珍惜,再没有一点害羞,引来玩伴的哄笑,不过在更多的人声中,却也只是一点滴的相逢。
屈恬对广成的主动,没有半点羞怯,满满的幸福感。恍然道:“对了,吃了饭,去我家,我爹妈一直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