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老公孙的家中却还在忙碌着,老公孙带着公孙曦在厨房准备饭食,而刘澜则被安排在正屋中稍坐,与他的孙儿公孙皮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本来刘澜还想帮帮忙,可老公孙却只道不好让客人受累,便拒绝了,刘澜见如此,为客之道还是知道些的,便不执意要求了。
“咳咳咳。”
屋中,几把昏暗的松明灯火被装在一个陶盆里面,给小屋带来些许亮光。
不过松明燃烧后的黑烟实在有些呛人,刘澜鼻翼间涌入不少烟气,不一会就咳嗽了起来。
刘澜此刻十分想念小时候就能用到的蜡烛,就是有油灯也好,只是不需多想,老公孙家中是用不上的。
“小皮,你阿姐今日所唱是何曲子,颇有些滋味,我却从未听过。”
等待是漫长的,坐在屋中炕上的刘澜百无聊赖,想起了白天两小懂所吹奏的曲调,随即便问道。
公孙皮听客人相问,便马上回忆起白日中他沉迷曲中被自己误会成哑巴的样子。
那时的举动倒是着实有些好笑,但是又不能无礼笑他,随即只能嘴巴微挑,忍了笑意回道。
“哦,客人许久未归大汉,才从北地来自然不知道这曲,这曲乃是这两年乐府所出,名唤《陌上桑》。
此曲所述的是一位美丽坚贞,又聪明的采桑女子,表述爱美之心人心的皆有民间风情,却又被贵族官僚仗势调戏所诉说不屈,曲调很是好听,是符合我等农人所爱之民间歌谣,故而我与阿姐才学之。”
原来如此,这时代的民歌倒是挺贴近生活的,倒是民谣可以大力发展的时代。
刘澜听了公孙皮解释有所了解,不由得感慨起来,随即又多聊了些,等到歌曲的事情聊完,这饭菜却迟迟未见做好。
这一天过去,除了早上吃的麦饼,公孙皮也是早饿了,便疑惑道。
“额,阿公今日动作怎的慢了了些,不若客人稍歇,我去看看。”
经公孙皮一说,刘澜也想起这饭菜做的是久了些,而且一直干坐着不做点什么,总觉得不好意思,刘澜便道。
“无碍,不若我们两个一同去吧。”
公孙皮听阿公的话,没有答应,只是刘澜一再要求,他见是客人的意思,也不好想和爷爷一般拒绝,随即只好同意了。
如此,刘澜便示意他先走,毕竟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他则在背包里翻出了狍子肉干,还有一些剩下的火锅调料包揣着跟上去。
。。。
厨房中。
老公孙站在一座类似现代农村的柴灶相似的炉灶前忙碌着,而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
只见这灶台立体长方形,前有灶门后有烟囱,灶面有一口大灶眼跟一口小灶眼,从平面上看,前方后圆。
“咕噜噜。”
在灶台上的一口铁锅里,在滚水沸腾着,葱姜蒜等调料在里面上下起伏着,而另一口小的铁锅也是冒着热气,却被木锅盖盖着,不知道煮着什么。
老公孙顾着时间,把无论肥瘦都被切成了片的熏猪肉倒入,让它们在锅中的滚水里翻滚。
老公孙往炉灶里加了一把柴火,然后直起身便拿着木铲在锅里左右搅动着,然后对着一边在案板上切菜的公孙曦道。
“小曦,把片好的芦菔倒入锅中去。”
“哗啦啦。”
听了阿公的话,公孙曦点点头,便马上停下了刀,端起案板上的菜就往锅里倒。
这食材都已经放进去煮了,老公孙才松了口气,满意的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水,伸手去拿吊在墙壁上的一个小布包,然后他解开捆着布包的麻绳。
随着麻绳的解开,布包也打开了,只见里面几颗粗入拇指一般的结晶颗粒在布包里躺着。
“哆。”
老公孙点点头,挑了挑眉,然后挑了最大的一颗往锅里面一放,这才满意的将布包捆好放回。
。。。
刘澜和公孙皮来到厨房站了一会了,看老公孙两人忙碌也不好打扰,便看着这汉朝怎么做菜的。
自然,屋里昏暗,他看得并不清楚,随即只能借着炉灶的火慢慢查看。
等慢慢看清楚了这才知道老公孙做的菜应该是熏猪肉炖萝卜,至于芦菔便是萝卜在这时代的称呼。
老公孙忙活了完了,这放松了下来,然后才发现了刘澜二人,瞬间便带了些呵斥道。
“哎呀,小皮,你如何把客人带到这来了。”
其实他并不是想要呵斥公孙皮,只是在提醒他没有招待好客人。
公孙皮略有些委屈,随即道。
“哎呀,阿公我饿,这才来看看的,然后客人也要随来,我劝阻不住。”
见公孙皮这样说,老公孙还想说什么,刘澜过意不去,随即站出来道。
“哎呀,老伯勿怪令孙,其实是晚生这受老伯收留,未有尺寸之功怎好只枯坐等食,而且我这也正好有些食材,老伯沽酒赊肉招待于我,如此慷慨,我若不拿出来分享岂不可惜了。”
说着,刘澜将手里的一大把狍子肉干拿了出来,对着老公孙笑了起来。
看着刘澜手中的物事,不正是比猪肉还好的野味?
再听到其饱含真挚的语言,老公孙到嘴边谢绝的话又给咽了回去,自觉这小道长倒是有着自己的为人之道,随即也不推辞了,喃喃道。
“哎,这,小道长何须如此客气?老夫这得了小道长解惑,而且还是主人家,招待小道长是应该的呀。”
刘澜也不去计较什么客气不客气的了,随即只往公孙曦那边走去,边说。
“哎,你我有缘,莫说这些话来,我越长城向南而来,一路风餐露宿,披荆斩棘。
渴了喝泉水,饿了狩猎林中物,得了自然馈赠,保我一路顺风,这出了森林,与我搭话的人就是你们,这又怎么说不是缘分呢!
老伯招待于我,而我无物馈赠,这狍子肉干,就让我烹饪了,以我在这还算可以的手艺,还有些我师尊所配密料为这晚饭增点味道吧。”
边说着,刘澜已经在公孙曦的手里拿到了刀,将肉干切了起来。
看着刘澜娴熟的刀法,又听着如此的话,即使在这冷冷的夜中,老公孙也觉得十分暖心,随即也没有说什么,只任由刘澜施为,不管好吃不好吃,这都是这小道长的情义。
。。。
夜渐渐深,弯月露出了头来,而老公孙一家才开始吃上了晚饭。
在主屋内,四人围坐在一个陶炉子前,炉子下是火红的炭火,而炉上架着一个大陶锅。
陶锅里泛着火红的汤在翻滚着,汤中,熏肉,狍子肉干,萝卜片,萝卜叶子都在锅中欢舞雀跃着。
此时四人已经吃了一会,已经是脸冒着汗水,却止不住手里的筷子。
“哇,此物吃着辛辣,但是与水煮沸后,搭配着这肉香,恰到好处,让人上瘾,当真佳肴,小道友好手艺,老夫敬你一碗。”
老公孙夹过一块煮的软烂,非常入味的熏腊肉放在嘴里,然后用缺了几颗的牙齿去慢慢咀嚼,吮吸着口腔中的汁液,体会着这人生中第一次品尝过得美味。
他吃得高兴了也不忘记刘澜,停下了筷子,举起装满了浊酒的陶碗,对刘澜敬上一碗。
而老公孙家的两个孙儿却不管许多了,只仗着牙口好,比他还要贪食,也不怕烫,什么萝卜,煮肉干,一贯配着难得的豆饭一股脑的吃了下去,碗筷碰撞的声音叮当响。
即使屋中很暗,却还是很看到他们脸上的满足感,甚至有种他们长那么大,第一次觉得食物原来可以如此美味。
刘澜看着他们如此其实只是笑而不语,右手端着一碗装满了豆饭的大陶碗,左手也去夹上肉与菜,吃上两口,恍惚中感觉到了以前在农村老家的感觉。
这听到老公孙说敬他酒,他便也放下筷子,直接端起浊酒碗举了起来,笑着说一句。
“无需多言,这食物好吃便好,这手艺好不好就是看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开不开心,老伯能喜欢,晚生知足了。”
老公孙其实很是满足,也十分高兴,不过听着刘澜这话却又觉得有些感触,慢慢便略有些醉了。
随即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一双孙儿,又看了看刘澜,最后点点头,终究没有说话,便先仰头一口喝尽了碗中浊酒。
刘澜看得出来老公孙略有感触,不过也不多说什么,也仰头喝下温热的浊酒。
等两人都把酒喝光亮,老公孙才长吹一口浊气,感叹一声。
“得此仙食,此生口舌之福不枉矣,人生也圆满了吧。。。”
。。。
这一餐吃着其实还不错,虽然只是随便弄的简易火锅,严格来说味道对于刘澜以往吃的都不如,但是今天却吃得格外舒适。
其实刘澜的厨艺不见得比老公孙好,即使汉朝做食物多以煮,炒,炖,蒸等,做多了也会烹饪出很多符合时代的美食来,刘澜胜的其实还是调味料罢了。
锅底是自自热火锅剩下的,加到老公孙煮的炖汤里面,熏肉熬烂后的油脂弥补了油分不够的情况,狍子肉干独有的野味让菜更加鲜美,与味精抢到了工作。
调料包自带的盐分,弥补了汉朝人菜中少盐而习惯淡菜的味蕾,还有一千多年以后才登陆华夏大地的神秘香料辣椒打开了第一次吃到辣椒的汉朝人的味蕾。
如此,来到汉朝后,第一次有屋顶遮头,能够端坐而食热饭,即使只是一碗少油少盐煮的稀烂的豆饭,一锅杂烩简陋的火锅,一碗如同甜酒酿到老得发苦一般的廖糟浊酒,还有几个首次谋面的汉朝古人,一样吃得十分开心。
毕竟他是第一个在汉朝吃火锅的现代人。
而他们也成了首次在大汉吃辣椒火锅的汉朝人。
足慰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