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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小密室阴谋

端庄得体的建筑群外,德拉科·马尔福正略微拘谨地站着。他打扮正式,头发被很认真地梳理过。

一辆黑色的宾利布鲁克兰停在身前,小少爷的眉头不易觉察地蹙了些许。

凯尔推开车门,略为笨拙地跳出来,把钥匙扔进口袋。

“过瘾,着实有一阵子没摸车了。早啊,德拉科。”

他轻轻踹了轮胎一脚。

“有什么指教么?我只知道是目前尚可的款式。赫敏根据我的情况推荐的。”

男孩在对付巨怪时消耗掉了身上几乎所有巫师钱币,但这并不妨碍他远程通过拉环调用足够的英镑。凯尔就如何在九十年代的英国低调地买辆舒适些的代步车请教了赫敏,仅仅是他的只言片语便透露出了对麻瓜世界的深谙和熟稔,这让忽然接到电话的小姑娘感到相当惊讶。

“你真是……越来越令我好奇了。”这是她花了点时间请教长辈后,对找到一个公共电话亭听详细答案的凯尔最后的评价。

而马尔福似乎有完全相反的想法。厌恶的情感伴着不解,在他眼里交织混杂。

“我不奇怪你们为什么和格兰杰那么要好了……韦斯莱家的男主人也吃这套。你还真是对麻瓜的各种东西情有独钟,这铁疙瘩在我瞧来一文不值。”

“别这么说。”凯尔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还是值点钱的。”

“是吗?这样就肉痛了么。难道长袍店的那几个镚儿已经算是你的毕生积蓄?那我可得好好琢磨下是否要让你真正进入我家的大门了。”马尔福不无嘲讽地说。

凯尔耸耸肩。

“请停止瞎闹别扭,德拉科。你可是在刚认识我时就冒昧而唐突地提出邀请了……说起来,这趟旅程我只是在赴约。”

他停顿片刻,继续兴致勃勃地介绍自己的宝贝。

“这种车开着蛮舒服,配合魔法完全可以保障一趟绝对舒坦的旅程:抗干扰咒能避免与其他车辆的刮擦,而一个简单的混淆咒就足以让我显得像位正常的驾驶员:麻瓜警察透过窗户只会看到一名绅士嘴里叼着烟斗,有意思吧?就算你对这些全没兴趣,你也必须承认,这种座椅可比光秃秃的扫帚柄合理多了。”

“你真的该试试,绝不会后悔的。”

马尔福哼了一声,决定停止这无聊的对话,又或许只是不知道怎么体面地反击这些听着很合理的优点罢了。

反正他转身推开锻铁大门并走入庄园。凯尔会心一笑,意犹未尽地跟在后面。

“对巫师的生活方式过敏么,温特斯?”两人穿过花园的喷泉区,凯尔四处东张西望,于是马尔福轻轻说。

“先是车,再是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马尔福庄园有史以来任何一个访客都比你表现得更得体。”

凯尔目光追着一只正在踱步的白色孔雀。

“主要是我家一般就只有些花花草草,可没你们这儿如此……生机勃勃。”

“至于车,好吧,其实最重要的理由是我不太想坐火车过来了。如果今天一切顺利,也许我就会如你所愿地彻底拥抱巫师的旅行方式呢。”

马尔福瞧瞧凯尔。

“……话说,你眼睛怎么了?”

男孩扬起眉毛。“做了点小手脚。”

他今天换上了赫敏的褐色瞳片。

“爸爸知道你的典型特征,你这样只会让他起疑。别没事找事。”马尔福稍显不满地评论道。

“哈,没关系的……我没打算瞒着他。我只是不想让另一个人知情,为此我甚至还带了斗篷呢。”

“……你在说什么?”

凯尔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吹起口哨。

“……话说回来,你们一般是怎么打理这么大的宅子的?没有请佣人或者……家养小精灵么?我原来以为他们会站成一排,眼下就在这里轮流鞠躬迎接小主人回家呢。”

马尔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貌似总体上还蛮喜欢这个问题。

他咳嗽了一声,煞有介事。

“……是有个小精灵,它服侍我们家有些年了,从它的祖祖辈辈开始就是如此。可惜你这回应该见不到,它通常不被允许在我们有正事时过分接近。不过反正多比最近这些天老是不在家,又说不出合理的解释,爸爸为此揍了它好多次了。”

“我对此乐见其成。它执行我的命令时总是不情不愿地,某些……糊涂的思想正在让我们的仆人变得令人生厌。”他恶意地补充。

“这样吗,那真可惜。”凯尔附和着。

主屋的砖墙密布绿色的藤蔓,以一种沧桑而令人敬畏的姿态最终矗立在两个孩子面前。

凯尔刚要迈步进入,就被马尔福拦住了。

“听着,温特斯……”

他一手撑在门框上,居然有些紧张。

“你竟然想和我爸爸交流你对我说过的内容……我的意思是,他很意外,非常意外。而我妈妈更对你这种有点突兀的要求很不看好,你要知道……温特斯这种门第会让‘希冀见面’很轻易地被扣上失礼的帽子。”

他有点不自在地拉了拉领结,很辛苦地遣词造句。

“我费了点唇舌,毕竟我……毕竟我对你的话感到触动。而且,我也算明白了你的确有两把刷子,虽然我依然无法完全看透你。不论怎么说,爸爸勉强答应了这次会面,但妈妈或许还会找机会施加她以为的考验。尽量维持体面,好吗?至少……别像我们在禁林一样。请你正常一点,也控制下说话的语气。”

“别给我惹麻烦。别搞砸了。”他一边说着,呼吸变得急促。

凯尔看着他。马尔福忽然意识到,那深不可测的目光并不全是异样颜色带来的加成。

褐色瞳孔里威慑仍旧若隐若现,让灰眼睛终于不自在地躲闪起来。

“没问题。”凯尔笑道。“你放心好了。”

“再等下。别急。”马尔福依然有些迟疑。

“……邓布利多知道你会来吗?这是我爸爸让我务必先问清楚的。”

“你这个疑惑有点晚了啊。”凯尔笑嘻嘻地看着德拉科脸色大变。

“……他不知道。不过看来你比你父亲更紧张这个答案?你担心校长做什么?我平常可没怎么感觉出来你对他的喜爱。”

“别给我装蒜,温特斯。想想你自己说的那些内容!我不妨告诉你,我上学期末撞上过阿拉斯托·穆迪。就在学校里。”

马尔福压低了声音。

“你可能不知道校长和疯眼汉有什么关联,或者他俩联合起来究竟有多大能量,但我很清楚。我只是对你的想法感兴趣,也依照校医院和……摩金那儿的约定让你来见见我父母,可我不想因此惹来一些奇怪的麻烦!马尔福家族好不容易才——”

“这样一想,更需要保密的人是你。”凯尔脸色一沉。“你期末一直在想这件事吧?已经有人察觉端倪了。”

他盯着大惊失色的马尔福,无奈地叹息了一下。

“无需太担心,目前问题还处于可控状态。只是你记住,是你差点把我卷入稀奇古怪的麻烦里,而不是反过来。是的,我之后会采取措施确保你不会在同样的事情上犯错误……假如你下学期还没有一点长进的话。”

“我再说一次。放心,德拉科。”

有点像命令的口吻让马尔福吓了一跳,于是不由自主地放下胳膊。他应该很为此懊恼,尤其是对比之下凯尔依然显得云淡风轻。

“好吧,好吧!那我们进去吧。”马尔福动作粗暴地撞开门。

从这儿可以一直看到深处的客厅,那里的中央是壁炉,上方悬挂着硕大的家族徽章,四周银色的缎带上用拉丁文书写着“永远纯正”。房间被精心铺满了紫色的墙纸,除了正面的其余三堵墙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幅华美的肖像画,部分是不会动的,让人不禁怀疑是从麻瓜社会巧取豪夺来的宝贝。最高处是一盏盏水晶吊灯。

在不太远也不算近的地方站着两名成年人。

卢修斯·马尔福有一头和儿子一样的铂金头发,灰蓝色的双眼看不清喜怒。他的下巴更为尖,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良好的仪容反而处处透露出尊贵生活的点滴。他那过肩长发被用丝带系好,配合着银黑相间的服饰和一柄手杖,把斯莱特林的典雅与沉静体现得淋漓尽致。马尔福夫人气势略弱一些,但傲慢却有增无减,而白的惊人的肤色也总能从丈夫那里夺取足够令人满意的旁人关注。

男孩的目光快速略过夫妻二人,而对方也在打量他。德拉科朝着父亲略微摇头,卢修斯注意到了,虽然依旧没有说话。

凯尔换了鞋,只穿着袜子站在华丽的地毯上。脚下还是有些硬,他猜测最底下铺满了大理石。

“亲爱的马尔福先生和夫人,”

他清了清嗓子,目不斜视,左手抚胸,而右手自然下垂,身子以十五度鞠了一躬。

“凯尔·温特斯对于获得机会,来拜访如此精致美丽的寓所而感到万分荣幸。”

男孩没去理对这种态度转变有点目瞪口呆的德拉科,不卑不亢地立在原地。

“……嗯。”

纳西莎严厉的目光稍有缓和,而卢修斯平静地开口了。

“你和德拉科同年级?并且是,”他略微一顿。

“格兰芬多的。对吧?”

凯尔淡淡地微笑着。

“是的。不过,我个人认为那种事不甚关键……我不看重学院归属。”

“这倒……很稀罕。”卢修斯轻声说。“我却听闻你对这件事格外地执着。分院时似乎你的情况比较与众不同。”

凯尔点着头。“时间会改变一切。分院之后我倒是有些爱上格兰芬多了,并为它骄傲……毕竟,我们今年从最傲慢的对手那里夺得了久违的学院杯。”

这种绵里藏针的态度让纳西莎露出不满的神情,而男孩并没有太在乎。他意识到,自己毕竟在客场,因此不能被对方把握住谈话的节奏。

直奔主题、速战速决永远是不错的策略。嗯……勒梅风格。

“先生,我想我今天来的目的您非常明晰。”凯尔瞧着不动声色的卢修斯。

“假若您也有哪怕一丁点共鸣,并能为此创造一个……比较合适的场合,让我们能详细地聊一聊,我将感激不尽。”

“我觉得马尔福家的大厅足够让大半个巫师界的人感到满意,其中一定包括你,温特斯先生。”

纳西莎终于开口了,透露出一丝不容置疑。

“它接待过非常多尊贵的客人。它的条件已经足够上乘。”

“而您所得意的那些条件今天并不十分必要。”凯尔的语音同样毫无起伏。“我在意的是,请容我有些冒昧地诠释一下……我要绝对的私人与安全。”

这话他并没有对德拉科提前说过。纳西莎终于开始冷笑,而卢修斯依然面无表情地拄着自己的手杖。

凯尔略一思索。

“这样吧,”他挠挠头。“但愿一个小小的见面礼能让先生和夫人更加充分地考虑我的提议。”

男孩两根手指朝布袋探去,然后某个东西就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悬浮在了半空中。德拉科惊恐地往后连退好几步,而纳西莎的手一瞬间抽搐了下,像是掏魔杖的前兆。

那是某种大型动物的上颚头骨,牙齿有点残缺,但少数的锋利依然在诉说着猛兽生前的余威。蛇怪的半颅骨被凯尔加了木质底座,乍一看便有些近似于古生物博物馆里的化石展品。

但很明显有人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卢修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满面尽是错愕和紧张,死死盯着头骨。马尔福夫人在分神警惕凯尔的下一步动作,而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

直至一阵子之后纳西莎忍不住用胳膊肘碰碰丈夫,卢修斯才终于调整好情绪。

“……邓布利多真的不知道?我指的是你过来这件事。”

“是的。”男孩比较轻松自在。“德拉科一进来就对您摇过头了。”

卢修斯没有答话。他沉吟着,而凯尔开始让那东西下降,它分量倒是不轻,在落地时发出一声闷响。

“德拉科,你把这……东西搬到后头去。亲爱的,我要和他去下面。你回避一下。”

“你说什么?”纳西莎讶然望着丈夫。

“不可以,爸爸!”连德拉科也忍不住插嘴。“您别忘了那下面都有什么东西……而且,我以为我是能参与谈话的!这是我促成的会面!”

凯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吵吵嚷嚷。

“都安静。”卢修斯不耐烦地摆摆手,整个大厅为之一滞。

“我稍晚再和你们解释,等我……搞清楚一些事情之后。”他的目光在凯尔普普通通的眼睛上停留了会儿。

“那里是眼下最符合温特斯先生与众不同要求的地方了,对不对?……行了,大家都行动起来。”

德拉科本能而求助性地转向妈妈,显然纳西莎通常在这个家里更有话语权。然而,马尔福夫人留意到丈夫很小心地触碰了下被袖子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左手手臂,于是立刻选定了立场。

“听你父亲的话,乖孩子。”她亲了亲儿子的额头。“……我们走吧。”

等到德拉科非常生气地抬起头骨,在母亲的陪伴下离开后,卢修斯好似又完全恢复了镇定。他平静而相当认真地看着凯尔,就仿佛想用最短的时间来把这个男孩的一切完全揣摩。

可惜瞳片貌似将眼睛和心思一并遮挡住了。显然男人最终收获不多。

“……跟上我。”

两人一起进入客厅,卢修斯摸索着,墙壁上便出现一个入口,他们前后走下一段极为陡峭的楼梯。这里的环境犹如地牢,马尔福家主默默推开第二扇沉重的门,轻声念了句什么,几盏壁灯便照亮了这个有点潮湿的漆黑房间。

在深处的某些东西传来魔法感应,让凯尔若有所觉。

“这种不适……想必都是藏起来的黑魔法制品吧。”他有些好笑。“全放在脚底下也不怕出篓子么?”

卢修斯正在仔细地把地下室的门关好。他一转头便又是一愣:凯尔拿掉了瞳片,那金色而犹如燃烧的瞳孔正对着自己。

“……有点意思,这是很稀罕的魔法。”男人小声说。

“德拉科和我描述的时候我倒不以为意,但很显然……他和我都低估了你很多东西。”

“我只希望能进一步赚来一点您的认真和严肃态度,马尔福先生。更何况,我原本想防备的对象并不在场。”凯尔从角落随意拉过一把发霉的椅子坐下。

“这里的氛围倒很不错……如您所见,我身上的魔法都被您的小藏品们触发了,控制都控制不住。”

“我以为出示这间屋子也是一种意义上的坦诚示好。”卢修斯微微一笑。

他一挥魔杖,把自己看中的另一把椅子升级为更加舒适的沙发椅,并且好像没有照顾凯尔的意思。

“那么,告诉我吧。那个东西……你是从谁那里弄到手的?”

男人坐下后翘起二郎腿,把手杖搁在一边,同时将魔杖放进口袋,可手并没有重新拿出来。

凯尔摇摇头。“我自己取来的。”

“说实话。”

“这就是实情。”

“你的意思是你自己下到了密室,杀了蛇怪,还取下了它的脑袋?”卢修斯身子猛地往前一探,因为激动而鼻息咻咻。

“别给我装蒜,小子。我清楚这种行为的难度,因为我是部分历史的亲历者。就算你也是……蛇佬腔,就算你身上有更多秘密,你也不太可能成功。哪怕是成年巫师都很难在同蛇怪的周旋里全身而退。”

凯尔两个胳膊肘落在椅子扶手上。

“考虑到您的智慧和阅历,我原先以为您不会因为年龄而小看任何人。正如您说,您知道并经历过一些历史。”他笑起来。

“那您本应熟悉一些相当卓越的年轻人。”

“而杀死蛇怪很难吗?斯莱特林给那地方设置的唯一难度就是神秘感:没有多少人知道它和它那恶心的窝在何处……蛇佬腔?您一定理解极致一点的变形术同样很有用。至于我怎么弄死它的……说实话,我选了些不太好启齿的手段。”

卢修斯脸上似笑非笑。“黑魔法?”

男孩很自如地默认了。

“这倒有意思了。在德拉科给我的印象里,你仿佛有一些……独特的见解。他可能并不能完全听出来,但你本质上是想把我们这些纯血统从……我们习惯呆着的地方挪走。”

“你想做的事情是削弱黑巫师团体,对吧?而这一行为是否能真正帮助我们反而有待商榷。”

卢修斯的身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投出熊一般危险的影子,他终于像个真正的食死徒一样表现出了由狡诈和阴险杂糅而成的兴奋与警觉。

“而你,却说……你用了黑魔法?能杀死蛇怪的黑魔法已经不是一般的所谓浅尝辄止的程度了。我不得不说,你能在霍格沃茨那种地方,在哈利·波特身边做得到这种程度……很令人起疑啊。”

“小鬼,是邓布利多派你来试探我的吗?”

凯尔也往前倾斜着身子。

“您完全猜错了,先生。”他低声说。

“我想您比很多人都清楚黑魔法在一些地方的高效率,这是它的魅力所在。至于邓布利多……您也在霍格沃茨生活过,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他总是把人往好的地方想。”

“邓布利多先生并不了解我此时此刻的行动,但我无法确定他往后不会有所察觉,这取决于先生您之后的手段。至少如今,他不清楚我正在威尔特郡,今天的来访全是我的主意,而我建议您也不要一时冲动再次使用在客厅里的那种摄神取念……我不怕蛇怪那种无聊的凝视,但它还是尝试了。它的结局不太好,而我也盼望我们之间别搞得太不愉快。”

卢修斯神情漠然。凯尔双手交叉起来。

“至于我是否想削弱黑巫师……我不妨跟你明确,我的确想削弱伏地魔。”

他无所谓对面的听众闻声浑身一抖,差点让手杖滑到地上。他只是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

“而同时我有让您这些尚能讲道理的纯血统更好地生活下去的方法。那不是噱头。毕竟,您应该也意识到,伏地魔终究会回来……到那时候,马尔福家最好能找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如今与魔法部互相依附的处境。”

“这种事不需要你操心——”

“但扪心自问,您希望他回来吗?黑魔头不见得赞美同甘,却一定喜欢共苦。他最可能宠爱的必然是同他一起付出代价的人:阿兹卡班的您那些基数庞大的小伙伴们……马尔福先生,您听清楚了吗?他想必不感冒在福吉治下的魔法部如鱼得水的那些少数。”

“……你的问题非常幼稚,这不是希不希望的问题。有很多人依然在为他而战。”

卢修斯沉声反驳。

“那个人的能量远超出你甚至邓布利多的想象,他的回来是必然。而我们只能各自做出最好的选择。”

“对,这就是我想说的。做出最好的选择。”

凯尔站了起来。

“正因为他回来是必然,你们才需要担心他回来以后的情况。我不妨告诉您,去年霍格沃茨就进行了一次有关尝试,有人在为他豁出性命、挺身而出……而那人失败了。倒是很有意思,他没有去哪怕寻求一次斯内普的帮助——”

卢修斯目光一凝。

“别奇怪,他身上当然也有你们那种小标记,虽然很多人觉得他很清白。”凯尔笑道。“而他起码完成了你之前失败过的任务……找到预言。”

唉。老蝙蝠,助你一臂之力好了。

“我猜想黑魔头没去麻烦这个属下,只是由于他过去的功劳大到能够与忠心耿耿等价,而黑魔头理解邓布利多的难缠,不想为计划增加变数。退一步讲,斯内普教授也不担心遭到误解,他任何时候都会是最得伏地魔欢心的那类对象……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为黑魔法而痴狂。”

“而您却不一样,您有一个家。恕我直言,先生,您得是最着急的人。莱斯特兰奇,多洛霍夫,这类人完全不必担心未来,巫师社会缺乏死刑,没有什么会比布满摄魂怪的阿兹卡班更糟了,而在伏地魔的下落最终水落石出之前,身处另一番处境的您甚至应该着急得睡不着觉才是。”

“福吉让您一直沐浴在荣耀和赞誉里……但这些怎么看也没有命重要。”

地牢陷入长久的沉默。

“……那又如何呢?”马尔福的声音有一丝萧索。

“你说的是一种可能性,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规避无能为力的命运。你觉得我又什么选择呢?哈哈哈……我总得为我的家人着想。如果不靠拢魔法部,不用我的钱财去交好政客,那都不必等到你所说的未来,现在我们全家就早已尽是囚徒。”

“……”

“……真可笑。我居然和你在这种话题上浪费时间。”

“还是说。”卢修斯讥讽地继续说道。“你用来把我儿子糊弄得团团转的那番方案是一种解决方式?我在这里不如和你说开了,你想关联两种社会……”

嘲讽和讥笑令他脸色有些狰狞。

“是绝没那么容易的。那有一个最重要的前提,就是没有黑魔头蓄意干预整个进程。这会是涉及面太广的大动荡,而动荡与翻云覆雨的那些人相互催生。然而,似乎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黑魔王大人必将重返,而你的所谓新统治,在这种觊觎下,一定会是一无所获的结果。还是你觉得邓布利多足够牵制住黑魔头?不,他已经老了……没有人比我们更加了解这点。”

卢修斯的话居然莫名有点苦涩。“虽然他依然是我遥不可及的水平,但这不影响他……一步步失去碍事的能力。他正在岁月面前溃不成军。”

男人停下了,重新看着男孩,想捕捉到一些慌乱与紧张。但凯尔只是更加镇定。

“所以我们现在就得开始了。”男孩不紧不慢地说。

“提防您的主人回归与连接社会,这是完全可以共进的两条线。否则,等到伏地魔被打倒再开始,那你们这些……恕我直言……屡教不改的纯血统,只会重新簇拥一个新的黑暗领袖。那才会让所有努力变得毫无必要。”

“那你觉得这样就可以拯救马尔福家,守护我的家人了?”

卢修斯也站起身,他终于失去了耐心,正在努力压制火气。

“你还是没搞懂,你的统治、阻碍黑魔王……并不是我真正想了解的内容,也不是我关心的东西。我不是你这种不知好歹的年轻岁数了,我更不在乎巫师社会究竟会面临什么,我只想保护家族,小鬼!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西茜和德拉科!除此之外我不拘泥于所谓的善恶,黑魔王抑或救世之星,怎么样都好……”

“那么您就更应该这样做!”凯尔喊了起来。

头顶隐约传来不安而杂乱的脚步声。

“您以为我说这么多是为了什么?为了统治?那是引诱其他纯血统和反驳德拉科的依据。为了抑制黑魔头?那是我的立场。而救你们家才是我在此的理由。”

“先生,在为家人奋不顾身这一点上,我们很像。”

“那你告诉我,和麻瓜精英接触,融合两个社会,究竟如何能实现这个目的?”卢修斯吼道。“我怎么看都是,我被当做一种你这类乳臭未干的小孩所永远无法触及的上流社交工具,一种你能实现你至今不肯完全说明的目的的踏脚石!”

“因为您能用这个去告诉伏地魔您是有用的,马尔福先生!告诉他您没有在浪费时间!告诉他您没有逃避!等他回来,您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向他坦诚您在这期间呕心沥血地进行布局,为的是让他君临魔法界之际,还能一脚迈进麻瓜世界的巅峰!”

“您要让他明白您的一切行为都是忍辱负重,而您,和马尔福家族,已经成了这种新统治的一个关键点……伏地魔一旦再次现身就会被邓布利多死死地打压,他会很高兴您在帮他省去天天索命咒麻烦的同时从麻瓜那里提供了大量的同盟和资源支撑!最好的保住自己的方式就是强调自己独一无二的价值,别说您不清楚这一点!”

两人喘着粗气互相对视。

“……那么,就算你说的有些许道理好了。”卢修斯咬着牙,词语从唇齿间蹦出来,那副表情让他显得有些像蛇。

“可你只是一个非常幼稚的政治新手。你觉得光是迷惑麻瓜精英就可以了吗?好好读读保密法的实施历程,小子……我们马尔福家在有记载的历史开端就跟那帮麻瓜精英打过交道。我们曾经完全融入过那个圈子,甚至这个庄园本身就来自威廉一世的赐予。即便到现在,我也同部分的麻瓜政商人士以及贵族保持着联系,出于这种显而易见的利益交织,在最开始我们反对保密法……但你知道为什么它最终被实施了嘛?巫师在中世纪败给了像虫子一样繁殖的麻瓜和他们自以为是的、傲慢的、毫无前瞻性的、贪婪的封建统治者。”

“人数,人数!小鬼!你觉得那些麻瓜精英会被我们这点人轻易威慑住,毫无保留地跟我们重新结交?你确定纯血统反而不会因此在巫师界和麻瓜之间落得两边不讨好?这种行为属于对保密法的严重背离,而这是需要在威森加摩参加审判的重罪!结果你甚至劝我现在带头去暴露,你究竟安的什么好心?”

“不,不……不不不。就是现在才有机会,先生。”

凯尔一把推开碍事的椅子,在室内来回走动。

“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保密法真正的威力在于时间,麻瓜世界的主体在自己的历史里抹杀巫术,导致他们已彻底忘却巫师的存在,暴露我们极大可能会引起全面恐慌和不稳定,这才是麻瓜顶层如今反而得更小心地同魔法部打交道的出发点。就算是那些精英,也从小接受科学技术的教育……他们对魔法会产生本能的好奇和向往,远不再是历史上的那种厌恶和恐惧。这个间隔时期已然够长了,长到足以让对魔法陌生的麻瓜们在知道真相的一瞬间感到困惑和敬畏,并将这种态度维持下去一阵子。”

“时代变了,而我们就有操作空间了。这时候就是你们……或许,是我们再重新搭起这座桥的时机。我们就是打开新世界、带领麻瓜中比较尖端的少数奔向诱惑未知的领路人。”

卢修斯沉默了。

“……这的确是我没考量的一个方面。”

凯尔松了口气。

“但是,”男人再次质疑。

“你还没有回答我最关键的问题……麻瓜社会的规模远大于巫师,而这很难让我们在与他们打交道时保持平等的关系。也许他们在开始的一瞬间会如你所说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他们终究会醒悟。我们的经济依赖于他们,我们的所有人数甚至不如他们一座巨型城市的居民!更不用说他们那目前还用途有限却前景无量的……科学?是这个词。”

“所以,你的策略依旧是不可持续的。”

凯尔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

“我想,德拉科已经告诉您,我在针对两个关键环节上有腹案?”

“……我私以为那是一种巧妙的辩术。”

“不,那是真的。平等的关系来源于力量的对等。我找到了一种可能会极大地提升巫师实力的方法,这虽然会带来严重的后果和风险……但这是我们必要的武装。其实正因为是我,才有机会探索一种方法让大家一起壮大。”

“因为正好,有种可以携带的、任何人都能使用的东西和我的身体同源。或许这会是把大家一起带上全新阶段的可行之路。”

金眼睛微微闪烁。卢修斯怔然半晌后嗤笑起来。

“别开玩笑了。你是在委婉地歌颂你的实力么?怎么,想现在就给我表演一下?”他轻蔑地说。“展示一番你不为人知的强大魔法力量?”

“我会考虑的,马尔福先生。”凯尔嘴角一翘。

他卷起袖子露出一截胳膊,让卢修斯看到那俩窟窿。

“别忘了我的见面礼。杀死蛇怪并不依赖运气,我有的是方法对付那种畜生。而您要小心……哪怕是现在与我动手,落于下风的是谁还真不好说。我再重申一遍我的话:是我的能耐给了我启发。”

遗憾的是马尔福家的主人不是很习惯被威胁和挑衅,他静静地把魔杖抽了出来。

而凯尔只是语速如常地继续陈述。

“我一直希望我们能互相尊重,并让您不要因为太害怕您的黑魔王而畏手畏脚,这是我们之后若能合作所必须要有的前提条件。但假如您还是把我的陈述当做孩童的戏言,那我只好用您熟悉的方式来了……伏地魔不就是靠那点力量吓住你们、让你们俯首的吗?那我只好让您在他缺席的日子里相对而言更怕我。”

无声无息的对峙下,卢修斯似乎因为思考话语中的部分含义而一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很快男孩就释然地笑了。

“……行了,先生。请原谅一个年轻人的好斗。我不妨用一种更和谐的方式来证明能力。我知道您正悄悄承担的使命……您已经在为下一学年霍格沃茨的行动铺路了。”

一种危险的感觉铺面而来,凯尔悄悄摸到牛仔裤口袋,他知道卢修斯真正起了杀心。

果然,多比的行动并非事出无因,小精灵是真的察觉了什么……他的主人现在就已经打算动用那个日记本了。

难怪知道蛇怪的下场会让他如此惊讶。

“……你想说什么。”

“别紧张。我只是一开始忽略了一点……您如此胆小,却敢做出出卖其他食死徒的‘壮举’,在和平年代苟延残喘,这必然意味着你有着些许用处,甚至被赋予了……秘密使命。”

凯尔一点点地让手回到椅子上,尝试缓和对方的警惕。

“那就这样……别为蛇怪而扫兴,您我都了解那不是重点。您继续您的计划,看看我能不能阻止您。假如我成功了,您就完全了解了我的能耐,而您也将有一个致命的把柄在我这:伏地魔不会再信任害他重要物品遭受风险的仆从,而我们可以借此实现平衡。之后的事情想必就能心平气和地畅谈了吧?我需要你的政治力量,而经济力量我会再想办法。”

“至于我说的平衡麻瓜社会和巫师社会的方式……下一年过去后,我会给更有耐性的您奉上一个详细的、清晰的答案。”

卢修斯露出残酷的狞笑。

“……既然你自己要找死,倒也怨不得我。你知道么……从你进入这个家的那一刻起,我就始终在遗憾你利用德拉科的天真无邪把他卷进了你的什么破烂计划。如果你自己弄得一败涂地,那倒也算情理之中的完美收官。”

凯尔无所谓地摊开手。“那祝您如愿以偿。不过,您可能大概率要失望。”

“对了,虽然话说的有点早,但我想先提醒一下,因为我觉得我得说好多次——和麻瓜的合作不能有不可饶恕咒这种东西,也不要全是恐吓。我们得让所有人看清楚站过来的好处,并判断合作是最佳的选择。你们可能很习惯夺魂咒这种操作吧?但其他巫师也会啊……来来去去的太费工夫。”

“假如我们最终携手,就不能这么下作,这是我的原则。相较于阿兹卡班的那些朋友们,我相信您很能把握这个度。”

“等你活下来再来谈条件,小子。”卢修斯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知道,也请您努力一点。”凯尔笑呵呵地。“大蛇已经没了,我也希望下学期能有点乐子的。”

两人相对无言,静室里唯有呼吸声让这里存留着一点人气。

“你真的只有十二岁?”卢修斯突然重新开口。

“还差一阵子才满……而我但愿这没阻碍我们之间的默契。”

“哼,默契吗……我只是忍不住为你忧心忡忡啊。你会为自己的傲慢和自大付出代价的。”

凯尔猛然一合双手。

“差点忘了。如今我已经不期待能好好坐下来喝口茶……可毕竟我这次带了见面礼,让蛇怪在死后也能给这间收藏室增加些独特的内容……基于礼尚往来的传统,先生是否也该回馈我什么呢?”

相比于最开始,卢修斯现在反倒轻松了一些。自打凯尔提出了“独特”的证明方式以后,他看着男孩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

“我还以为,想让我畏惧他更甚于畏惧黑魔王的温特斯先生什么也不缺呢。感到怕了的话,现在后悔你的大言不惭还来得及,我说不定就会大发慈悲——”

“您要想办法帮我解决掉踪丝。”

这是凯尔今晚最为认真的时刻。

“我不管您用什么方法。魔法部的内线也好,黑魔法也好……我不想被踪丝束缚住。您可以看到有些时候我不受影响,例如我的眼睛,可这只能说魔法部的感应机制没有考虑到这种魔法罢了……而我想要的是在更为普遍的时机下也能拥有如此自由。”

卢修斯走到沙发椅边坐下。

“我觉得你并不需要操心这点。踪丝是难得获得所有巫师公认的好方案,即便我……也很赞同。”他慢条斯理地说。

“有的,它能给我造成太多麻烦。”凯尔有些感慨。

他望着满面冷笑的马尔福沉吟着。

“我注意到您好像已经开始不认真和我交流了,可能刚刚太过年轻气盛的激进让您对我又失去了些信心和好感……我可不太喜欢这样。”

“再继续谈话已经没有意义。既然如此,也好……在我们即将分别之际,正如我早前说的,让您稍微见识下我的水平好了。”

“就像这样——”

一阵刺耳的爆响,可能还有一线闪光,男孩凭空消失了,而回音在墙壁之间久久回荡不息。卢修斯跳起来,一个孩子幻影移形留下的痕迹让他长时间陷入了震惊。

“亲爱的!”片刻之后纳西莎高声在地面呼唤自己的丈夫。“好多魔法部的人来了!发生什么了吗?”

于此同时,凯尔流着鼻血坐在宾利的驾驶位上,浑身又多了点伤痕,幸好身上所有关键部位都还在。

“真是不能乱尝试……”他抽了点纸巾盖住脸,忍住头晕眼花的感觉。还好附近没有什么人,显形同样产生的大动静没有招致不必要的注意。

“不过看起来我猜的没错……如果未来的我连操作时空都能做到,那我现在应该也能调动类似天赋。”

男孩用尽全力发散掉全身激荡的那种能量,一阵阵热浪把座椅靠背烧得滚烫,他用一只手挣扎着发动汽车。

“不行。实在是好晕啊……”

凯尔只是勉强开出了不算太远的距离,等到瞧不见庄园了,终于还是踩下刹车,倒在方向盘上失去了意识。

而另一头,德拉科·马尔福疯狂地从地下室狂奔回自己的房间,他不顾家里其他地方乱糟糟的人声,在心中紧张地整理偷听来的信息。

“爸爸下学期本来是要做什么?还有温特斯那家伙……他说了好多从来没和我提及的内容。”

“不行,我不能总被蒙在鼓里。”

他暗自握紧了布满汗水的拳头。

“呵……谁都休想要瞒着我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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